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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之旅沒有終點

中國新聞中國文化報 2015年02月11日 12:08 A-A+ 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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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民樂

  百集大型紀錄片《記住鄉愁》于新年伊始在央視播出,短短幾日之內便引起了廣泛的關注。這部紀錄片第一次大規模地推出了中國古村落的影像記錄,它的記錄對象主要是近年來由有關機構評選出來的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就影像作品本身的特點來説,它的吸引力無疑是緣于其田園詩般的敘事和鮮明的傳統文化立場。

  一組緩緩流出的鄉村生活畫面,把人們帶入了中國古典詩文的語境之中:村中汩汩流淌的溪水、田間油油生長的秧禾,還有漫過歲月風塵的紡車、石橋、石臼、宗譜、宗祠,以及那各具特色的鄉村建築、世代相傳的家風民俗……它讓人們真切地看到了“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其樂融融,看到了“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的盎然天趣。對於現代都市人來講,這無疑是一片神奇的仙境;對於中國的幾代電視觀眾來説這更是一個近乎神奇的故事。因為,在他們的印象裏,這樣的仙境從不屬於真實的世界,而這樣的故事在近百年來中國人的記憶中也早已失落。更多的人都會記得魯迅先生筆下的故鄉,那裏已是悲涼蕭索的荒村,幾隻斷莖的枯草在寒風中瑟縮;更多的人也會記得戴望舒殘損手掌之下的中國大地,那裏滿是灰燼、血污與蓬蒿,早已沒有了繁花如錦的堤岸、禾草細軟的江南水田……

  《記住鄉愁》創造了奇跡。它用田園詩般的畫面撐起了陷落的家園,喚回了流失的鄉愁。它鏡頭之下的一切似乎都在證明著一種古老生活方式的頑強生命力,都在宣示著一種並未貶損的價值。與此同時,它把這些依然不失內在活力的古村落當成了傳統文化的“活體”,用一種獨特的影像手段充分展現了一個踐履著傳統文化價值的生活世界。影片中忙碌而好奇的鏡頭穿行在古村落紛繁雜沓的人事和物象之中,細心地捕捉著傳統的印痕與文化的啟示。不難看出,這些生機勃勃的田園景象也灌注了攝製者的激情和夢想,不論是田間地頭的勞作,還是家庭鄰里間的交往,無不洋溢著歡聲笑語,即便是那些功能衰退的傳統作坊也散發著迷人的氣息。這種鏡頭感知顯然與《記住鄉愁》對於傳統文化的立場和態度有關,在它那好奇的目光中,有著幾分朝聖者的虔敬。

  這些歷經數百年風霜而文脈不毀的古村落既秉承了大致相同的傳統文化理念,有著大致相同的歷史命運,卻也因自然環境、生存條件與歷史遭際的差異而呈現出不盡相同的存在格局和文化樣態,這是作為傳統文化載體的古村落本身所顯示出來的另一重意義上的文化的多樣性。《記住鄉愁》對這種多樣性進行了適度的提煉,使之得到了更集中、更清晰的顯現。比如四合村的誠信、釣源村的節義、屏山村的孝道、白鷺村的積善成德、諸葛村的寧靜致遠,等等,都從不同的角度詳細詮釋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實踐路徑和精神價值。該片絕不止于簡單的概括和粗淺的印象式的交代,它的鏡頭猶如田野人類學者機警的目光,探察和忖度著建築的理念、宗祠的擺設、壽宴的程序……比如,片中在介紹湖南永州的“和合湘鄉”澗岩頭村的時候,就以周氏族人準備為長者做暖壽開場,全程記錄了整個儀式過程,使作為澗岩頭村族規家訓的“和兄弟,睦宗族、親鄰里”的倫理實踐得到了具體而生動的呈現。影片繼而從村中無處不在的蓮花圖案追溯到周氏先祖宋代理學大師周敦頤,從山環水抱的村落自然環境推測出周氏先人選址時的理念。這樣的影像敘事讓人們直觀地了解到,這個有著400多年曆史的古村落之所以能家族和睦、生生不息,就在於他們不但將情恕理遣、講和修睦的價值原則刻寫到了祖屋的地坪之上,也將之滲透進了建築設計、民間儀式、家庭飲食和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行為方式。

  面對《記住鄉愁》所追尋和記錄到的這些既負載著傳統文化精神又生機盎然的家園景象,不管人們是驚異還是感動,仿佛都會有一抹鄉愁在暗中涌動。在討論儒家文化未來命運時,曾有學者敏銳地提出:儒家文化的“身體”在哪?也就是説,在一個現代文化世界裏,很難指認出具有實體意義的儒家文化的承擔主體和實踐主體。這個問題並非沒有道理,因為在傳統與現代的張力場中,似乎很難找到兩者彌合的路徑。從這個意義上説,《記住鄉愁》是否也暗示了一種傳統復蘇的可能性?

  其實,《記住鄉愁》所呈現的風景及其意欲發掘的主題也是當代眾多的知識和思想脈絡交匯穿行之地。社會學、人類學、人文地理學、古村落研究、文化遺産保護、對傳統文化命運的思考,乃至生態批評、對旅遊的文化學研究等大大小小的研究領域、研究方向,都在將目光注視著這片既帶來希望又令人困惑的風景。這些對抗風雨剝蝕而傲然獨存的古村落,可以以它們宜居合理的建築設計、以它們天人合一的生態理念、以它們講和修睦與耕讀傳家的倫理實踐而讓焦頭爛額的現代人感到醍醐灌頂,但它們似乎又在述説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作為彌足珍貴的歷史文化遺存,作為現代性歷史實踐的複雜後果,它們已不能再被視為一種本真性的存在,它們是現代性對於文化傳統的再發現。從積極的意義上説,這種發現也可能是現代性視野自我重構的契機。在這裡,所謂“鄉愁”,將不僅指向對故園的情感追憶,也不僅指向對傳統價值的緬懷,它更指向現代性實踐的自我修復,指向現代價值的反思性調整。

  早在1972年,詩人菲立普·拉金應英國環境部之約寫下了長詩《去了,去了》,詩中也曾以憂鬱的筆調緬懷一個“逝去了的英格蘭”:它昔日的綠蔭、草坪、小巷、林立的會館、雕梁畫棟的唱詩樓乃至書籍,都已成了博物館裏的展品,我們的世界裏將只剩下“鋼筋混凝土與輪胎”。這種鄉愁的現代傳統據説在小説家哈代那裏已經生根了,卻似乎從未擋住傳統家園走向消亡的腳步。因此,當40餘年之後混凝土和輪胎也同樣充斥了我們的世界之時,鄉愁這杯酒、這片雲帶給我們的顯然不應該只是涕泗滂沱的感動。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桑梓之地,父母之邦,是人的一生最濃烈情感之所寄,也是一種至高的道德律令。一個人無論是怎樣的叱吒風雲、功勳卓著,只有故鄉才是他人生價值的最後驗收者。正因於此,從流放地逃歸故梓的宋之問才會有“近鄉情更怯”的詩句;身貶永州、明謗責躬的柳宗元才會燃起“鄉禽何事亦來此,令我生心憶桑梓”的鄉思。在這百感交集的咏嘆之中,他們表達得最為真切的卻是怯懼和愧怍。作為“他鄉即故鄉”的現代人,也許不再會有可以佑護一生的家園,但當他展開對家園的想象的時候,應該長留心間的也許恰是這份愧怍和怯懼。因為,鄉愁的現代表達絕非一種情感的陷溺,而是一種艱辛的思想實踐。現代人的懷鄉之旅並沒有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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