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湘潭校車落水事件調查：超載超員時有發生

中國新聞中國新聞網 2014年07月12日 09:23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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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1日中午，湖南湘潭市雨湖區響塘鄉金橋村樂樂旺幼兒園大門緊鎖，一位家長在門前抹淚回憶事發經過。這位姓戴的家長表示，女兒的外婆是第一位報案的民眾。對於女兒的離開，外婆與家人都無法接受，更無法理解校車是怎樣掉入水庫中的。10日下午5時許，該幼兒園所屬園車，在送幼兒回家途中，經過與湘潭交界的長沙市岳麓區幹子村時，翻入水庫。11日淩晨4時許，事故車輛打撈出水，11名遇難者遺體全部找到，其中幼兒8名，成人3名。圖為事發地點的路段較為平坦。中新社記者 楊華峰 攝

　　7月11日淩晨，消防官兵正在全力打撈落水校車。7月10日下午5時許，湘潭市雨湖區響塘鄉金橋村樂樂旺幼兒園所屬園車，在送幼兒回家途中，經過與湘潭交界的長沙市岳麓區幹子村時，翻入水庫。11日淩晨4時許，事故車輛打撈出水，11名遇難者遺體全部找到，其中幼兒8名，成人3名。 中新社記者 楊華峰 攝

　　中新網湘潭7月12日電 題：湖南湘潭校車落水調查：超載超員時有發生

　　記者 李俊傑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位於湖南湘潭市雨湖區響塘鄉金橋村的樂樂旺幼兒園，還會像往常一樣，清晨時分，一群天真的孩童便會小鳥般地依次從黃色的校車中衝出，嬉笑開去。

　　但這種美好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撕裂。

　　7月10日16時10分許，樂樂旺幼兒園的小車駕駛員鄭友華駕駛一輛牌照為湘CG5210的校車，沿途送小孩回家，途經長沙市岳麓區含浦街道辦事處幹子村石塘坳時，校車翻入白毛水庫。車上11人無一倖免，全部遇難。其中包括8名幼兒，3位成人。

　　事發一天后，當記者再次來到樂樂旺幼兒園時，平常用於孩童們玩耍的前坪一片狼藉，礦泉水瓶被扔的滿地都是。

　　仍存謎團的校車落水事件

　　校車緣何墜入水庫，目前仍存部分謎團。

　　事發當日早上還見過鄭友華的附近村民楊傑回憶，他並未發現鄭有何異樣，鄭當時笑呵呵的，還主動同他打招呼。

　　多位村民告訴中新網記者，50歲左右的鄭友華在樂樂旺幼兒園從事駕駛員多年，平素不喝酒，不抽煙，“看上去挺和氣的”。

　　與鄭友華共事的幼兒園園車司機週四毛也向記者證實，鄭友華駕駛園車在兩年以上。但他拒絕就此事發表其他意見。

　　對於鄭友華，楊傑的妻子毫不陌生，兩人曾係搭檔——一人開車，一人負責隨車接送。幼兒園每天分兩批次發車，早上6點半左右及下午3點半左右，分別從樂樂旺幼兒園發車，載著年幼的孩童回家。3台園車，分赴幾條不同線路。

　　因開車速度較慢，楊傑的妻子私下埋怨過鄭友華。“別的校車下午6點半就可以送完孩子，而他經常要到晚上7點後才能送完。”楊妻説。

　　搭檔的抱怨，鄭友華極少辯解，只是簡單地回應：“車只能跑這麼快”。

　　鄭友華每天駕車經過的這條路，是一條狹窄的泥石路。3米寬左右的路基旁佈滿了雜草及石塊。

　　但這條路對於深處大山的村民而言，已屬不易。離事發地長沙市岳麓區幹子村不遠的長沙市寧鄉縣道林鎮燒湯河村民田鳳英説，2年前，她同沿線的村民一道，每戶自費幾千元，修了這條毛坯泥石路。她們也想過修一條像樣的水泥路，但囿于資金作罷。

　　事發之前，沒有村民過多地將校車安全與這條崎嶇不平的鄉間小道聯絡到一塊。包括田鳳英和她4歲半的孫女。

　　“這是我幾十年來，見過最慘的一起交通事故。”田鳳英説。

　　只不過，值得慶倖的是，10日下午4時25分左右，鄭友華駕駛的園車將田鳳英的孫女按時送到了指定地點。其後，這臺園車又將另幾位幼童送到了家。

　　此時，這臺載客15人的五菱牌改裝校車上，卸載4名幼兒後，車上剩下了11人。而該車的核定載客人數為8人。

　　到下午5點左右時，田鳳英接到了樂樂旺幼兒園的電話，問詢其孫女是否平安到家，在得到肯定答覆後，電話挂掉了。之後，陸續有家長致電幼兒園詢問情況。這時，幼兒園預感不妙。往常，鄭友華駕駛的園車已準時抵達校園，等待接送第二批幼兒。

　　家長們沿路尋找。一位村民看到水塘裏若隱若現的汽車尾燈，立即報警求助。按照官方的文字通報，11日淩晨4時許，事故車輛被打撈出水，11名遇難者遺體全部找到。

　　四處攏來的村民將這處平日裏人煙稀少的水庫圍得水泄不通，借助救援的燈光，多位村民事後告訴記者，園車被打撈上岸時，一名遇難幼兒舉起手臂，竟然還保持著抓住車輛座椅的姿勢，令人唏噓。

　　複雜的地形為援救帶來了不少困難。其後的現場救援人員表示：“由於通往事故現場的山路狹窄崎嶇，大型機械車輛無法通過，且事發後出現了交通堵塞，耽誤了救援設備和救援人員的抵達。”

　　中新網記者在現場了解發現，依據駕駛習慣及相關規定，車輛通常是靠右行駛，這樣一來，便與平行的水庫保持著一段距離，而事發車輛翻向了左側的水庫，這一過程中，是否與車輛故障，如方向盤失靈等有關，尚待權威機構進一步查明。

　　“一類幼兒園”的超載之痛

　　就10日發生在湘潭市幼兒園的校車翻車事故，湖南省政府新聞辦11日下午召開新聞發佈會通報稱，經初步了解，失事校車證照齊全，校車係指定廠家(長沙梅花汽車廠)改裝校車，保險有效，購買了交強險，為合格校車。

　　通報指出，事故發生至少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該校車存在超載行為，事故車為一台核定載客人數為8人的五菱牌改裝校車，實際載客15人，超載近一倍；二是事故車未按審定的通行線路行駛，事發路段不在該校車經審定的通行線路內。

　　對於官方提到事故車輛的審定通行線路，記者試圖採訪教育、政府等相關部門，但均遭到婉拒。而多位當地村民表示，鄭友華駕駛的園車路線一直未變，“不知其是否擅自更改了審定路線或者改走了近路”。

　　湖南省教育廳相關負責人介紹，樂樂旺幼兒園于2010年開班，在湘潭縣教育局辦理了辦園許可證。2011年4月11日在雨湖區教育局換證。該園舉辦者為王長梅，法人為王霓裳，園長為黃喜顏。現有校車3台，駕駛員鄭友華為湘潭縣雲湖橋人，證照齊全。

　　在幼兒園的墻壁上，當地政府及教育局頒發的“雨湖區一類幼兒園”、“先進單位”、“城鄉幼兒園結隊工作先進單位”牌匾十分醒目。

　　相比這些挂在墻上的榮譽，田鳳英選擇樂樂旺幼兒園的理由很簡單：離家距離最近。加之一個學期的費用不貴，還有校車接送，能為幹農活的兩位老人省事不少。

　　此次事故中失去女兒的戴姓媽媽也表示，儘管她所在的岳麓區幹子村也有幼兒園，但樂樂旺幼兒園離她家更近，只有2公里左右。

　　從樂樂旺幼兒園的地理位置看，該園地處長沙市岳麓區幹子村、湘潭市雨湖區金橋村、長沙市寧鄉縣燒湯河村三村交界處，整個幼兒園的100余名生源中，3個村成了其招生重點。而這些幼童，不少來自偏僻的山村，多係留守兒童。

　　事實上，在外打工，將女兒交給外婆照看的戴姓女士，之前就曾目睹過樂樂旺幼兒園的超載情況。她説，今年6月份，她回家看望女兒時，送女兒上過一次學，發現校車上的孩子都是年齡大的抱著年齡小的，“像疊羅漢一樣坐在車裏。”

　　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的戴女士最終等來了這場悲劇。

　　現在看來，一台五菱牌麵包車中容下15人(含司機及隨車教師3人)，擁擠程度可想而知。

　　不過，這在當地農村並非鮮事。一項針對湘潭地區校車交通安全管理工作的調研報告顯示，雨湖區接送園車均採用早晚兩次接送制度。幼兒接送需求量主要集中在城區和城郊結合部。接送園車超員現象成為一大頑症。

　　調研報告説，為節約成本，雨湖區轄區內幼兒園並未購置專用校車，而採用了普通民用客運車輛來充當校車使用，對幼兒園兒童的安全防護存在嚴重交通隱患。主要表現在：一是由於非專用校車座位大多為成人設計，幼兒乘坐的相對座位空間太大，一旦路面坎坷起伏，容易使學生在顛簸中磕碰受傷。二是由於非專用校車安全設施簡陋，若發生火災、緊急情況，不易疏散和救援。

　　此外，部分幼兒園受逐利思想驅使，為圖方便省事，往往多拉快跑，超載超員，時有發生，由此産生的道路交通安全事故隱患增多。

　　上述報告同時指出，一些村道設計不規範，缺乏防護，對道路線型、坡高、寬度的設計往往不夠完善，校車天天在這樣的道路上行駛讓人提心吊膽。加之缺乏必要的交通安全標誌、標線，這些道路往往沒有中心交通標線，也沒有路口標誌、危險警告標誌，沒有路燈照明，駕駛員開車往往憑經驗、直覺行事。

　　記者11日在園車墜入水庫的事發現場看到，道路兩旁全是雜草，靠近水庫的一邊，沒有任何護欄等防護措施及警示標誌。在樂樂旺幼兒園周邊採訪時，一些村民對麵包車樣式的幼兒園校車不以為然，“我們這跑的多是這種啊！”

　　然而，在國家出臺的《校車安全管理條例》中，對校車使用許可、校車駕駛人、校車通行安全、校車乘車安全等均作出了明文規定。教育部也同時要求，加強對校車的維修養護，嚴禁運送學生的專用車輛出現超載、超速等現象。

　　向國務院有關部門建言校車問題的北京師範大學教育學部教授、農村教育研究專家袁桂林在接受中新網記者採訪時表示，雖然有國家層面的行政立法，但沒有解決財政補助的問題，特別是中央與地方財政對校車運營給予什麼樣的財力支持，未進行明確。

　　袁桂林説，由於校車具有公益性，是為義務教育服務的，所以收費不可能太高，非奢侈型交通工具，超載及車況不好，主要是運營商為了降低成本。因此，他建議把校車納入財政補貼。

　　其次，他認為中國農村村組距離遙遠，要形成村村有幼兒園，使學前教育不出村落，多辦些公立幼兒園，減少對校車的需求。關於幼兒園和小學的專用校車，與一般的校車有所不同，是指車輛配置更符合兒童年齡特點、安全上更有保障的車輛，這些方面的技術要求要按照國家規定的標準。

　　“全省要組織一次校車安全工作地毯式檢查，要強化責任，落實監管措施，消除監管空白。”11日上午，湖南省政府召開全省校車安全工作領導小組會議和全省校車安全工作電視電話會議，相關領導表示，一定要痛定思痛，加強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