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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2日,在酉陽李溪鎮鵝池村青蒿育種基地,村民對青蒿進行人工授粉。
今年,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青蒿價格跌至每公斤5元,創4年來新低。
屠呦呦首獲諾貝爾生理醫學獎,帶“火”青蒿素的同時,如果真能讓青蒿行情也“火”起來,或許,我們又將看到一場混戰,跟風種植青蒿、爭相搶收蒿葉、非法提取青蒿素……
從2004年開始,青蒿行情歷經三次起伏,但一直未走出“價格漲,面積增;面積增,價格降;價格降,面積減”的怪圈。
作為“青蒿藥業之都”的酉陽,青蒿發展如何才能苦盡甘來?近日,記者深入酉陽實地調查,探尋産業突圍路徑——
青蒿種植
國內無序種植、國外異軍突起
1972年,屠呦呦成功提取青蒿素。隨後調查表明,酉陽青蒿其青蒿素平均含量高出全國兩倍。
1986年,酉陽縣開始探索大田種植青蒿,並成立武陵山制藥廠,收購本地野生蒿葉提取青蒿素。
2004年,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將青蒿素類抗瘧藥品列為首選指導藥後,酉陽青蒿價格從每公斤1元多飆升至22元。
“一下點燃了種植熱情。”酉陽縣經濟作物站站長吳廷和稱,2005年,該縣青蒿種植面積達6.68萬畝。隨後,廣西、貴州、四川,以及市內各區縣也大規模發展,以致2006年全國青蒿種植面積達40萬畝以上,“價格又跌至每公斤3元。”
“完全是一場混戰。”蒿農熊國榮説,見行情好一哄而上種青蒿;收割時,收購商、廠家又來搶收蒿葉,“産量過剩,價格就下滑,接著面積就減少。”
與此同時,越南和東非也在擴大青蒿種植面積,甚至一年可種植三季。而世界衛生組織也在呼籲幫助非洲國家實現青蒿本土化種植,降低生産成本。
據介紹,全球青蒿素年需求量不到200噸,而全球青蒿素年産量已超過300噸。市場總量有限,國內無序種植、國外異軍突起,中國青蒿優勢受到威脅。酉陽青蒿何去何從?
“含量高、雜質少、易提取。”吳廷和稱,酉陽一般野生青蒿其青蒿素含量在6.0‰—9.0‰,栽培品種的青蒿素含量在10.0‰—13.0‰,優良單株青蒿素含量高達18.0‰以上,為全世界最高,“無疑酉陽青蒿所提取的青蒿素最具工業價值。”
吳廷和建議,國家應根據青蒿素及衍生物藥品的市場需求和主産區情況,因地制宜規劃種植;並規範青蒿收購市場,保護企業與蒿農利益。與此同時,酉陽要利用其獨有的60萬畝適宜種植區,推進青蒿的標準化種植。
青蒿素提取
“遊擊隊”衝擊“正規軍”
2000年,酉陽縣將青蒿單列為民族特色支柱産業加以發展。同時,華立控股股份有限公司收購武陵山制藥廠,成立重慶華陽自然資源開發有限責任公司、重慶華方武陵山制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方制藥),種植青蒿並提取青蒿素。
2003年,世界衛生組織購買的含青蒿素的新藥療效顯著,而這些藥的原料幾乎全部來自酉陽青蒿。
“在青蒿素提取上,‘遊擊隊’衝擊了‘正規軍’。”華方制藥總經理劉永源稱,酉陽“世界青蒿之都”的美譽引起各方虎視眈眈。他告訴記者,青蒿素行情上揚,華方制藥一方面遭遇搶購蒿葉;同時一些小化工廠也輕易上馬,非法提取青蒿素,造成産量過剩,“我們青蒿素年生産能力為60噸,現在只好下調至10多噸。”
據了解,國內青蒿素類藥物基本上都只申請了國內專利,由於在國外未申請專利保護,境外的企業隨時仿製,而中國在整個産業鏈上,只能向這些境外企業提供青蒿素原料,被動處於供應環節。
劉永源介紹,全國有青蒿素生産批文的廠家只有12家,在行情好時,會冒出100多家無資質提取青蒿素的小化工廠。他告訴記者,這些小化工廠不僅造成青蒿素産能過剩,在對外銷售時,還將出口退稅讓利給境外原料和製劑生産企業,而國內正規的青蒿生産企業因此經常遭遇價格打壓。
劉永源建議,加強青蒿素生産的監管和市場規範,淘汰無資質企業,取消起始物料青蒿素的出口退稅,對有中國SFDA藥品註冊證、新版GMP認證證書或通過世界衛生組織的PQ認證的企業生産的原料藥執行退稅政策,增加國外制藥企業在中國採購青蒿素的成本,增強國內企業的國際競爭力。
成品銷售
拿到走向國際市場“通行證”
相對於國內小化工廠非法提取青蒿素來説,對國內醫藥企業更要命的是,中國企業只能提供青蒿素原料,而成品製劑的大頭利潤控制在跨國醫藥巨頭手中。
據統計,中國青蒿素90%以原料出口,青蒿素衍生物80%由印度、意大利生産,製劑也集中在印度和歐洲生産,中國只有華立、桂林制藥和一些外貿公司少量出口,比例不到2%。
“國內開花國外香。”劉永源稱,青蒿素類藥品公立市場約佔70%的份額,即政府採購或國際性組織採購後免費向非洲患者發放,但要進入世界衛生組織的採購目錄,必須得到該組織的PQ認證。他告訴記者,通過PQ認證很難,國內企業大多采取“曲線救國”的辦法,以昆明制藥、桂林南藥和華立為代表的中國抗瘧藥品已在30多個國家拿到單個品種註冊證,進入30%的私立藥品市場。
世界衛生組織顧問、法國的富恒博士認為,按照國外成功經驗,制藥企業核心競爭力在於研發、註冊和學術推廣,市場銷售可以外包給醫藥公司;在中國,生産企業的核心在於銷售,其對研發、註冊和學術推廣的關注度和實際投入相對要少,這可能是中國制藥企業藥品難以通過PQ認證的根本原因。
“要走成品製劑出口之路。”吳廷和認為,政府應為企業制訂系列優惠鼓勵的政策措施,促進企業從事青蒿素類藥品研發,促進其青蒿素類藥品通過世界衛生組織的PQ認證,進入該組織採購目錄,讓中國青蒿素及衍生物直接走向國際市場,擴大國際市場佔有率。
就在華方制藥的宣傳欄,記者看到一張《喜報》——今年8月,該公司順利通過世衛組織的GMP認證。
劉永源説,拿到這個GMP認證,感覺離國際市場又近了一步。
創新突圍
讓青蒿産業發展“苦盡甘來”
2013年,由上海交大化學化工學院教授張萬斌領銜的科研團隊,首次以常規化學方法實現瘧疾治療藥物青蒿素的高效人工合成,可使青蒿素實現大規模工業化生産。
曾經,天花、結核病等曾是全球最嚴重的傳染病之一,但隨後被一一攻克。如果青蒿素真的被人工合成藥物等其他抗瘧藥物取代,甚或瘧疾病毒消失。未來,青蒿産業又何去何從?青蒿及青蒿素真只是抗瘧神藥一條“獨木橋”嗎?
年近八旬的王素英老人回憶,在酉陽,以前青蒿被當作雜草除掉,偶爾用做草藥或牲畜飼料,遇到發熱、流鼻血還可以止血。
“加快探索青蒿産業的突圍路徑。”酉陽縣委書記路偉稱,青蒿素市場體量不大,在規範青蒿及青蒿素生産、提取,加快走向國際市場的同時,酉陽青蒿産業要未雨綢繆,加大對青蒿素、青蒿,以及酉陽中藥材的研發,從原材料供應向成品藥劑要效益。路偉説,“屠呦呦獲諾貝爾獎,給了我們這樣的契機與動力。”
相關專家介紹,青蒿具有清熱解暑、除蒸、截瘧等功效;有研究發現青蒿對於治療人體的其他寄生蟲有殺滅作用;對現有青蒿類藥物可進行結構改造,解決瘧原蟲抗藥性問題。該專家稱,這些都將是延續青蒿藥用價值的新方向。
事實上,華方制藥的研發步伐也從未停歇。2004年,華立控股與美國一所大學簽約,利用華立的酉陽青蒿素資源共同研發新的抗癌藥物。
吳廷和提供的資料稱,從青蒿中提取的青蒿素能夠在不傷害周圍健康細胞的前提下,有效對付血癌和乳腺癌細胞,其有效性超過化學療法。
吳廷和稱,加大在其它領域的開發利用,青蒿素醫藥價值還有更大的開發空間,酉陽青蒿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路偉稱,青蒿作為酉陽一品牌,還可以結合桃花源旅遊,推進青蒿標準化種植,探索藥旅融合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