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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記者靳赫
在寧夏西吉縣李岔村,58歲的張懷春費力地從水窖裏提出一桶之前收集來的雨水。這桶水足夠他和9個孩子用好幾天。
張懷春是李岔村高山教學點唯一的教師,即將走過他在農村教學點任教的第39個年頭。“從19歲畢業那年起我就一直在村裏任教,那時候教學點有兩個教師、三個年級,最多的時候有37個娃娃。”回憶起往事,張懷春的表情有些複雜,“這些年走的人越走越多,教師就剩我一個,娃娃剩下9個,只能湊夠兩個年級。”
在素有“苦瘠甲天下”之稱的寧夏西海固地區的農村,人們或外出打工,或移民搬遷,村裏的人越來越少,於是農村便有了許多年級不全、不成建制的教學點,這些教學點一般只有一兩名教師、幾個到十幾個學生。記者採訪發現,一些教學點原有的老教師即將退休,卻找不到願意接替他們的年輕教師。
“現在像李岔村這樣的教學點大多是老教師在堅守,教師退休後很難找到接替的問題比較普遍。”西吉縣屏風鎮中心小學校長趙萬江説,年輕人一般是派不進農村教學點的,即使派進來也留不住。“尤其是剛畢業的學生,在大城市裏生活慣了,一下到農村教學點,落差太大,根本接受不了。”趙萬江説。
對於農村教學點老師退休後誰來接班,目前採取的解決方案有兩個,一個是從周邊教學機構調人,但農村教學資源本就緊張,往往無人可調;另一個是返聘退休的教學點老教師。在西吉縣王慶川教學點,唯一的教師趙懷忠去年已經退休,因為無人接替,只得接受返聘重新走上講臺。“我先前一直在想,我退休了娃娃們誰來教?”張懷春説,如果找不到人來接替,自己願意接著幹,“但是萬一哪天我真的幹不動了咋辦?”
農村教學點的存在,往往和地理環境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撤並、轉移學生面臨著許多實際問題。以高山教學點為例,到最近的完全小學有至少2.5公里的路程,而且要翻過一座山頭,而李岔村二年級學生張娜娜家離高山教學點又有2.5公里多,如果將她轉移到李岔村完小就讀,每天上學至少要走10公里山路。“一、二年級的學生年齡太小,不適合長途跋涉,若是留校住宿,一來生活自理能力達不到,二來也會因為長期離開父母而造成親情教育的缺失。”趙萬江説。
採訪中記者了解到,年輕人不願到農村教學點任教,也是出於現實的考慮。在寧夏涇源縣底溝村教學點,記者見到了兩位年輕的代課教師。25歲的于廣銀2008年高中畢業後回鄉任教,不久又將自己中專剛畢業的妻子馬吟也叫來一同任教,但兩人都沒有編制,當時每月只能拿到600元的工資。
“我幹了一段時間覺得很苦悶,就在家裏呆了一個星期沒有上課,結果村裏人一趟趟地跑來勸我留下。”馬吟説,最後她帶的9個學生全體來到她家,站著光哭不説話,之後她在家裏哭了兩天,還是決定回來。談到以後的發展,馬吟説:“都到這兒了,還談什麼發展?我就是放不下娃娃們。”涇源縣教育體育局副局長馬志清説,現在支撐著所有教學點代課教師們繼續堅守的,只有那份“放不下”。
太陽逐漸偏西,張懷春將孩子們一個個送出校門,看著娃娃們雀躍的身影,他嘆了口氣,挺了挺已微駝的脊梁。
新華社銀川4月12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