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正龍談談這幾年的“造假”

你出獄了，5年前，你因為一張野生華南虎的照片名滿天下，在長達一年的真偽“肥皂劇”後，照片最終被認定為偽造，你也因詐騙和非法持有槍械入獄。但你肯定想不到，出獄後，你將面對這樣一個世界，到處都是“華南虎”，到處都是“假照片”。巧的是，就在你出獄的時候，也有一位名為“龍”的人正在因為造假接受調查。你我都渴求真相，但屬實太難。[詳細]

華南虎事件主角周正龍27日將出獄。

第252期

2012年4月27日星期五
中國網絡電視臺評論頻道出品
責編：李漢森

等你出來後就會見到各種“假貨”

恰如報道中説的那樣，自你入獄之後，光顧你家的記者少了許多。太多産品的質量問題需要記者去追蹤，一時脫不開身。打開電腦你就會發現，最近一段時間，假貨牽扯著人們最多的注意力。當你買到一瓶“農夫山泉”，應該留心一下瓶身上的圖案，因為有人説假貨的標簽和真貨是不同的。
就在年初，一樁特大假奶粉案告破，幾乎所有名牌奶粉均遭山寨。而就在“達芬奇”假傢具一事曝光之後，越來越多的假洋品牌被人揭穿，從傢具到箱包到服裝，“意大利製造”和“野生華南虎”一樣，成了商家眼中的賣點，也不知道你的家中是否也購置過類似的物件。就連一名尋死的男子想對情婦潑硫酸，他買到的也竟然是假貨。你説，我們是應該感謝這位賣假硫酸的人，還是該罵他一頓呢？相比你當年的那張照片，現在假的東西太多了。

當初監督你的媒體現在也有人造假

或許這段時間媒體冷落了你，怕是因為你已經失去了炒作的價值了吧。遙想2008年，媒體們把你當做賣點，一擁而上。如果照片被證實為真，那麼皆大歡喜；如果證實為假，這大概是很多媒體更樂於看到的結果吧。媒體不斷地在反思你做假的來龍去脈，因為這也正是他們所擅長的。
當你打開電視，會發現無數的情感、相親欄目火爆異常，裏面的帥哥美女比老虎可愛，離奇的故事令假定照片的專家們汗顏。在某檔相親欄目上，一名被稱為“斷臂天使”的女嘉賓牽手成功，但隨即就有人指出，臺上恩愛的情侶在台下就成了路人，領完盒飯和出場費就各自“奔天涯”。還有無數這樣的節目，你在觀看的時候一定很納悶：為啥都是造假，人家出名後就能賺錢，我出名後就得蹲監獄呢？

莫問政府幹嘛去了，你看假貨前面的綠燈

回答上面的問題，其實並不難。難道就沒人管管這些問題？你和我們都是普通人，也都曾發出過同樣的疑問吧，但問題就在於有些身居要位的人，同樣無法潔身自好，他們想造假牟利，比你我要容易得多。北京一個村官就夥同一公司經理騙取朝陽區政府拆遷補償款1億余元，並授意村委會主任出具偽造的證明及虛假文件等，騙取國家停産停業補償款3266萬餘元。在他面前，你那兩萬塊太渺小了。
造假容易，管理起來也是憑心情行事。湖南湘潭，有一個樓盤的屢獲省級榮譽，但其消防、規劃、竣工等證書均涉嫌造假，而規劃局和消防局的回應則是“沒太較真”。這樣看來，你的確應該感到不滿了，有人願意和你較真，而在其他事情上，不較真的人太多了。而這些不願意較真的人有很多人都是神童，小小年紀就大學畢了業，當上了公務員，羨煞旁人。

張悟本被人稱為教授，神醫，京城最貴中醫。他稱自己的食療方法治愈了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甚至紅斑狼瘡等疑難雜症。但其最終被認定為借中醫之名行騙。

人們對“拍虎”的容忍度越來越低

“神童”公務員的新聞令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議，人們對這種缺失誠信的行為越發地關注了。在08年之前，微博還沒有被山寨到國內，如果你的事放在今天，怕又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口水戰吧。有一條成語叫做“唐駿讀博”，其意思和“正龍拍虎”差不多，典故的主人唐駿因為學歷造假被網友不斷聲討，聲名狼藉。
幾十年前，嚴新説自己可以用一年撲滅大興安嶺的大火；終南神醫胡萬林宣告自己能治愈各種疾病；牟其中更揚言炸開喜馬拉雅山，這些人這些事你也應該聽説過。在信息不暢通的年代，民意對於造假的憤怒還無法形成推動問題解決的力量，而如今，當我們的聲討或許有這樣那樣的非理性因素，但能把張悟本這樣的造假慣犯逐出市場，總歸是好事。

在憤怒過後，人們發現改變不大

也許你已經注意到了，輿論的壓力可以讓一個爭議人物身敗名裂，但相比于許多坑人錢財的假品牌，民意的力量微乎其微。風平浪靜過後，“達芬奇傢具”的銷售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多地的門店重新開張；某牛奶品牌旗下的産品也無半分退卻之意，仍然堅挺地活在貨架上，負面新聞幾乎銷聲匿跡；在某電商的留言區，其所銷售的儲存卡、剃鬚刀等産品本多人指出為假冒産品，但它依舊心安理得地銷售，“不卑不亢”。很顯然，你和我一樣對這些造假的行為做到了“零容忍”，但有些人沒有，這些品牌只要“安好”，他們便是“晴天”。

只是怒罵並不能提高辨“假”能力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照片是否為假，華南虎是否真的曾經出沒，這不是舉手表決能夠解決的，這是一個嚴肅的技術問題。想必你也有同樣的疑問：酸奶與破皮鞋的關係有多大？服用毒膠囊究竟對身體有多大危害？在專家説出“一天六粒膠囊無傷健康”的時候，你或許也默念了一句“腦殘”；當你看到一篇題為“茶葉靠譜，綠色和平不靠譜”專題的時候，或許也不理解小編的用意。
當我們手持怒火在網上四處吐槽的時候，會發現，除了這個，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人們為酸奶中的明膠成分憤憤不平，多家民間科普網站紛紛發文，普及相關科學知識。同樣，中醫到底靠不靠譜，轉基因食品有無危害等等問題，科普文的轉發和傳播速度並不快，人們需要的是宣泄和警惕，肯花時間細究的人太少了。把年畫當成老虎，以欺天下，是個悲劇；但要是胡亂認虎，那可是個笑話。

警方現場繳獲10余噸劣質奶粉及造假工具。

你的妻子説得對，拍虎並未危害他人

雖説公眾需要提高辨別是非的能力，但毫無疑問的是，有些酸奶廠家的做法的確違反了規定，有些自詡的“放心的藥”的確是“害人的藥”。做假傢具坑錢，做假藥坑命，公務員年齡造假坑爹，恰如你的妻子説的，拍幾張照片坑了誰呢？
坑了曾經力挺你的官員的面子，本案涉及的十三名人員分別受到不同程度的處分，其中陜西省林業廳副廳長孫承騫、朱巨龍被免職，野生動植物保護處處長王萬雲、信息宣傳中心主任關克被撤職，所有針對華南虎開展的計劃、項目立馬灰飛煙滅；坑了力挺你的動物學家，當眾説假話顯然面子上不好看；更是坑了你自己，獎金作廢加上牢獄之災，於是你堅定了信念——找到老虎，拍下來。

當年你的案子反映出的問題至今仍沒解決

當年，你肯定看到過“聞華南虎嘯”的廣告牌，那一張照片所帶來的效應怕是你無法想象的。對於你的故鄉鎮坪縣來説，這是最好的名片，可以旅遊開發，更是生態保護成就的標誌，這樣的政績可謂近在咫尺，只要照片是真的，一切都好説。你是否被人利用，只有你自己知道。但像“黃金廁所”、“比幹祭祀大典”一樣的活動，不恰好也是“正龍拍虎”的變種麼？
為啥那些專家曾經這麼支持我？你也一定很納悶。專家教授在原則問題上草率了事，只是為了迎合某些人的口味，這樣的荒謬之事怕是不少發生吧。同樣是鑒定，文物鑒定圈自然要比動物圈亂上許多，2011年初，一套漢代玉凳工藝品出現在某拍賣會上，拍出“2.2億”天價成為當年拍賣市場的“最貴玉器”，但這件玉器實際上是江蘇一名玉雕作坊老闆承認説該玉凳是他和工人參照明代老件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倣造出來的。在這兩位倣造高手面前，你的功力怕是還差得遠吧。

聽説你還想去拍虎，真心祝你成功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你還在堅持，據你的妻子説，你回家之後還將繼續拍虎。事情已經過了許久，也有媒體人站出來呼籲“不要再繼續消費周正龍”，所以，細細想來，你的舉動竟然無比地悲涼，你需要還自己一個清白，只能進山尋找那斑斕的身影。
我們都需要真相，但不可能要求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較真。記者被打，被人威脅生命，照相機攝像機被砸，這真相得來太不容易。這幾年，太多事在尚未探明的情況下被新的熱點掩蓋，也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沖刷，追逐熱點的網民也學會了選擇性健忘。但日本著名偵探柯南説得好：真相永遠只有一個。我們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堅持，因為真相，比野生華南虎還要珍稀。你曾起毒誓證明自己沒有犯錯，周正龍，再去拍虎，我們真心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