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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跋涉者 方增先藝術回顧展”在上海美術館開幕。雖然方增先領導的上海美術館每年都要辦數十上百個展覽,但此次卻是方增先的第一次個人展覽。上海美術館精心選擇了方增先創作的百餘件代表性水墨畫、素描、速寫,並通過相關文獻、錄像、大型畫冊與圖文回顧錄的展示,為觀眾呈現了方增先藝術發展的基本面貌。
開幕式上,中國文聯書記處書記、副主席馮遠,中國美協黨組書記、常務副主席劉大為,中國美協副主席、中國美術學院院長許江等領導的講話,充滿深情地高度評價了這個跋涉在中國人物畫壇的低調的大家。雖然講話者的角度各異,但有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他們都認為方增先是新中國人物畫創作的重要代表人物,也是“新浙派人物畫”的開創者和主要實踐者之一。他在半個多世紀的繪畫實踐中,主動適應時勢的變化與發展,敢於突破傳統國畫的藩籬,善於融合西方現代造型藝術,創造出以“結構素描”為表現手法的新水墨人物畫,確立了現代中國人物畫的審美趨向。他的代表作《粒粒皆辛苦》、《説紅書》、《艷陽天》、《母親》等是新中國人物畫的典範。
開幕式上,76歲高齡的方增先,看起來身體瘦弱,他在二十八九攝氏度的美術館內居然穿著4件上衣,而且最外層是皮夾克!或許,觀眾站在他專門為此次展覽創作的長12米、高2米的大型作品《祭天》面前,很難將這樣氣魄宏大,筆墨翻涌,洋溢著生命的強悍和懷古的悲愴的作品,與他那矮小瘦弱的身軀聯絡在一起。
他,依然是藝術道路上的跋涉者。
記:這次展覽是您的一個回顧性展覽。我也想借此機會問幾個一直很想問您的問題。就是有些人對您放棄新浙派的創作方法覺得很遺憾,也很想知道您為什麼要改弦易轍?
方:新浙派人物畫創作是二十世紀寫實人物畫發展的新階段,在寫實人物畫的最早時期,大家就是想把中西方藝術融合在一起。當然,在融合當中有各種融合。早期的蔣兆和的素描成分就比較多一些,到我們那時候,顯然還要往前走了,我們的想法就是怎麼才能往中國民族傳統方面更靠攏一些。今天回頭來説,我們不能認為,一個畫家向傳統靠攏就是好,不靠攏就不好。比如説林風眠,他的東西實際上西方的觀念非常重的,但也是好的。我們往中國民族傳統方面靠攏主要從中國畫這個學科來説的,從這個角度來説,我們的探索是很有意義的。
話説回來,我們的探索成果是當時江南文人畫影響下的一種結果。當時也很受歡迎。但從文人畫的角度去看,我自己感覺還不夠。但從發展來看,實事求是地講是做得不錯了,如今,它已然成為歷史。
我們當時走的完全是一條沒有路的路。當時潘天壽老師還有我的一些朋友就是希望我們走好這條路。但怎麼走呢?完全要我們自己去摸著石頭過河。我在那時覺得自己走了一半,感覺自己還可以往前走。
改革開放後,當時有很多人認為中國畫已經走到頭了,但我仍然感覺可以一直往前走。我當時是從歷史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的,我覺得我還是要不斷地往前走。我起先也不怎麼了解西方的繪畫,但後來到畫院和美術館,看得多了,了解也就多了,後來慢慢地利用到自己的繪畫中。所以,有一個理論家説,現在我繪畫的風格已經從浙派的風格中走出來。這個説法有他的合理性。我確實已經從新浙派的規範中走出來了。這可能和我到上海來也有一定的關係。我離開浙江來到上海工作,工作改變了,創作的環境也改變了。更重要的是當時的時代也與以前不一樣了,在上海這個大都市,我接觸到西方的藝術思潮更直接了,這些是我藝術産生變化的背景。
記:我覺得您的作品即便是早期的作品《粒粒皆辛苦》等,都表現出人性光輝的東西。所以,即便把您早期的作品與産生它的時代分離,拿到現在來看,仍然很有震撼力的。《粒粒皆辛苦》傳達出勤儉持家這樣的美德,即便是《説紅書》這樣一個時代性很強的題材,您也畫得很生活化。你當時是要表現這些東西嗎?
方:創作《粒粒皆辛苦》,是我到北方農村去下鄉的時候,看到很小的孩子在地裏拾麥穗,那時給我的觸動很大。那時我們對糧食是很愛惜的。同時愛惜糧食也是中國農民的道德標準的一種樸素體現。愛惜糧食可以從拾麥穗中體現出來。我當時沒有選擇畫小孩子來拾麥穗,而是選擇畫老人來拾麥穗,因為老農他知道糧食的珍貴,知道要怎麼去愛惜。我當時主要表達一種畫家自己的感受,這也是一個畫家對生活的反應。
記:從《粒粒皆辛苦》到《説紅書》,到《艷陽天》,再到《母親》,您10年左右就有一幅讓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但作為人物畫家,您為什麼一直表現農民這些普通的勞動者呢?
方:我是從農村裏出來的,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我最熟悉的就是農民,我對農民也有自己獨特的情感。我沒有經歷過革命戰爭,我如果畫革命題材的話,只能通過歷史資料去體會戰鬥場景。所以,畫農民對我來説可能更加容易一點。
畫藏民,事實上是我畫農民意識的一種轉換。我到了藏族區看到農民,覺得他們臉上的質感有豐富性,可以用自己特色的處理,來表現對藏族農民的情感。
我一直以農民為表現題材,因為我有一定厚度的生活積累。從繪畫的角度,和我自己的觀點來看,生活的厚度高於自己虛構的場景。從創作的角度來看,我比較成功的還是體現在農民和藏民的這一題材上。詩意畫只是我偶爾畫一下,體會一下筆墨的感覺。不會像農民題材那樣認真地去分析,要營造一個什麼樣的氛圍,需要用什麼樣的筆墨效果來塑造人物的形象。
記:此次展覽是您的第一次個人展覽,也是一次回顧性展覽。那在回顧以往的同時,您對將來的展望是什麼?
方:農民這個題材我還要接著畫的。但以後怎麼畫呢?簡單地説,我早期就是想把農民身上質樸的東西表現出來,現在我在畫農民的時候,我會把意象的東西加進去,在藝術的純度和濃度上會加強一些。這是我現在的追求,是我現在打算以後要走的路。
這次展覽最後一幅作品,是我新近畫的,作品叫《崑崙月色》,它也是我下一段時間要走的路子上的第一件作品,這張畫吸收了中西方的東西。我表達的是什麼東西呢?崑崙山是最偏僻的地方,在這裡,人能和天地融合在一起,但這樣的境界是通過一種很純正的藝術語言去表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