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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元旦一大早,我隨蘇州的一些畫家,乘車赴杭州參觀由中國美術家協會、浙江省文聯、浙江省文化廳和中國美術學院聯合主辦的“首屆杭州中國畫雙年展”。該展覽取名為“意之大者”,旨在“回眸世紀發展之路,標新國畫藝術話語,重建當代文化聯絡,再造東方藝術高峰”,是一個層次很高、篩選極嚴的畫壇展事。我作為一個不通筆墨、不諳畫理的科技工作者,之所以趕在此展開幕的第一天去參觀,是因為我們蘇州市的畫家劉振夏作為江蘇省唯一入選的藝術家,有十幾幅新作參展。這是他自上個世紀80年代初以《漁婆》等畫作一炮打響、聲名鵲起之後,隱匿沉寂近30年,第一次以如此規模的畫作集中亮相,且畫展尚未開幕,就引起了畫界高層的極大關注,好評如潮,再度一鳴驚人,震動畫壇。這引起了作為與之從相識、相交到相知近20年的同志和朋友的我的極大好奇,想一探究竟,揭開我鬱積心頭多年的謎團。
看了劉振夏《遠去漁歌》、《古風傳奇》、《西北風情》和《難忘印度》等4個系列的12幅畫作,作為普通觀眾,我不僅被深深吸引和感動,還在內心深處引起了強烈的震撼和共鳴。人們不禁要問:劉振夏的成功之道究竟是什麼?我很贊同中國國家畫院國畫院院長、當今人物畫大家方增先教授給予的斷語:“寂寞修正果。”那麼,“大隱隱于市”、耐得住寂寞的劉振夏這30年到底在修煉些什麼?看了畫展,再加上我平時對他的了解,我以為他這30年走了一條自覺與自信的堅守之路,繼承與創新的探索之路,高雅與通俗的融匯之路。
首先是自覺與自信的堅守。劉振夏面壁這三十年,正好是我國社會大變革、大發展的三十年,也是物欲橫流、到處充滿誘惑的三十年。有多少畫家因心情浮躁、急功近利,耐不住寂寞而淪為發家致富的畫匠,劉振夏卻堅持“三不”主張:不賣畫,不展出,不搞應酬畫和人情畫。有人勸導他不聽,有人疑惑他不睬,有人誤解他也不爭辯,一門心思在思考、在琢磨、在探索。他之所以能如此執著堅守,具有如此不同凡響的定力,一是源自他作為一個有追求、有理想的藝術家的自覺擔當。他曾多次向我談起,中國畫特別是中國人物畫,要想在世界上站住腳,自立於民族之林,就必須堅持不懈探索創新,走出自己獨特的道路來;二是源自他對自己能力和實現理想的自信。他説,中國人物畫的探索很難,人物畫沒有藝術的頂峰,卻有時代的高度。只要我能堅持,用畢生的精力去追求,我相信自己有可能達到這個時代的高度。由於他這份自覺與自信,因此,這三十年雖有無數次的“山重水復”、不知所終的苦惱、迷茫和徬徨,但他不為所動,終究迎來柳暗花明、豁然開朗的欣慰、喜悅和讚譽。從首屆杭州中國畫雙年展29位畫家展出的平台中,我們可以深信方增先教授的評價是準確的:“劉振夏正是在這種不停步的奮進中走上藝術的高度,而且是他自己獨有的高度。”
第二是繼承與創新的探索。中國畫的傳統,講究“神形兼備”、“暢神達意”、“妙在似與不似之間”,主張“以少勝多”,“以小見大”。劉振夏不僅繼承了這些傳統,而且革故鼎新,借古開今,發揚光大。他不拘泥于傳統,不因襲舊法,不全盤照搬,而是在繼承的基礎上,注進自己的創造,使他的水墨人物畫既有純真中國畫的氣息,又具時代賦予的精神。“首屆杭州中國畫雙年展”劉振夏展區的第一幅畫是《草聖張旭》,你看那飄飄欲飛的長髮,那似在筆走龍蛇的身姿,那圓瞪的眼睛,躺倒的酒罈,寥寥數筆就把草聖張旭狂放的神態表現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入木三分。雖然讀者誰也沒有見過張旭長的是什麼樣子,但誰也不懷疑畫中的他就是張旭,甚而認定他才是張旭。因為畫家抓住並凸現了張旭最本質、最突出的神韻。並非複雜工細的筆墨就一定好,化繁為簡,以少勝多,即典型化的過程,是藝術創新的重要特徵,也是藝術水平高低的重要標誌。在這幅畫稿中,作者用形象直接反映的東西雖然有限,但是卻用洗練、生動的筆墨描摹出主人公神采飛揚、醉態朦朧的神態。這基於畫家對描寫對象本質特徵的準確把握和高度概括,它包含了很多沒有直接畫出來的內容,讀者完全可以基於畫作既有的富於真實感的神態和形象,充分發揮想象的空間,讀出比畫面本身更豐富更深厚的內容來。這就是精品藝術的魅力所在。
藝術來源於生活,創新更離不開生活的積累。而生活的積累主要靠平時用心去觀察、去捕捉、去思考、去挖掘,才能實現體驗美、鑒賞美、昇華美,創造美,作畫時才能把你對美的感受、對美的熱愛自然而然地從筆端流淌出來。這就需要畫家有一種強烈的創新意識。有沒有這種創新意識,其生活積累時的收穫是大相徑庭的。你有這種創新意識,就會隨時隨地有所發現,就會在不經意間敏銳地捕捉到被人司空見慣、視而不見但卻蘊含著美的東西。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因此畫倩女俊男,憑藉對象本身的靚麗就能吸引人,這不足為奇。神奇的是把看上去並不美的東西能畫出美來。在劉振夏的筆下,滿臉皺紋的“鵝公”那慈祥的臉龐,顯得多麼質樸(《陽澄湖畔牧鵝人》);西北老漢裂開殘缺牙齒的嘴巴,笑得多麼開心(《陜北牧人》);牽著毛驢出山賣果子陜北老漢,那自得其樂的神態(《山溝溝裏果兒紅》);印度街頭修行者那充滿神秘的眼神(《印度街頭修行者》)… … 這一個個形象,是那麼的可親可愛,有一種打動人、震撼人的力量。畫家構圖簡潔,筆墨老到,畫法灑脫,格調清新、純樸,畫風厚重、自然,充分傾注了畫家對筆下人物尊重而又深厚的情感,那就是人間的大愛,筆端凝聚的是對這種大愛的表達,大愛的咏嘆,大愛的吟唱。劉振夏由於他坎坷的經歷,長期生活在底層,與普通百姓打交道,和他們建立了深厚的情義。他善於突破外形的局限,挖掘內在的人性之美,將其昇華,展示出來。這種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力,真是令人嘆服!
再次是高雅與通俗的融匯。畫總是要給人看的,而且不是只給畫家們看,是要給廣大老百姓看的。因此,繪畫能否做到高雅與通俗的融匯是繪畫具有生命力的重要標誌。劉振夏的“三不主張”,不是不給人看畫,而是畫家的精品意識及其性格中的“完美主義”使然。他曾向我解釋説,中國人物畫之所以難是因為筆墨難以駕馭,只要一筆控制不好,就會留下瑕疵,無法修改補救。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為了防止謬畫流傳出去,他常會一批一批地焚燬自己的畫稿。這種“畫不驚人死不休的”執著精神實在讓人肅然起敬。但這種追求畫作的高雅完美又是與畫作的通俗平實緊密結合、融匯貫通的,這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他畫作高潔的主題是通過大家熟悉或大家容易“認識”和了解的人物來體現的。他始終致力從底層百姓身上取挖掘人性美;二是他充分吸收民間藝術特別是吳文化中崑曲、評彈、盆景、版畫等純樸簡約、以少勝多的藝術手段,並與文人畫洗練、深邃的筆墨相結合,匠心獨運,深入淺出,使普通百姓更能看懂,更容易引起共鳴;三是他畫作的通俗不是平淡直白,一覽無余,而是運用睿智的筆墨,給讀者留下回味的空間,使人聯想到畫面背後的故事,喚起相應的“再創造”的思維活動,起到畫外有畫、意中有意的效果,提高讀者的鑒賞能力和審美情趣,這是高雅與通俗相融匯的更高層次。例如,《漁人的夥伴》中漁公略顯凝重的微笑表情,似在思索著什麼,是他在為自己的夥伴魚鷹的未來憂慮,還是他在思念“遠去的漁歌”?又如,《草聖張旭》中那醉態可掬的主人公為什麼不是醉眼迷濛,而是瞪著眼珠?為什麼長髮會高高飛揚?難道這就是書聖創作草書時激情昂揚的一種狂放狀態?讀者盡可發揮自己的想象。
四年前,我曾一口氣讀完劉振夏寫的一本自傳性質的書,書名就叫《情畫未了》。我從書名預感到,為情所致,劉振夏一定會“畫出更新更美的圖畫”來。這情有親情、友情、愛情,更有對祖國和人民的無限熱愛之情,對中國人物畫孜孜以求、終身眷戀之情,畫家幾十年坎坷經歷而涌動於胸不吐不快之情,這是劉振夏畫不盡心中的未了情,也是他創作取之不盡的源泉和永不停歇的動力!
(強亦忠:九屆全國政協委員、蘇州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