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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6 第45期 八廓街 變遷史

再見八廓街:細數拉薩千年商韻

面對“八廓街全部搬遷”的新聞,帶著“是否臨時搬出”、“老城區街中攤位遷出的背後真相”、“八廓街商業文化是否有可能得到保護”的問題,央視網記者進行探訪,專訪拉薩市文物局相關負責人。再見,八廓街!再會,這條古街串起的千年時光、瀰漫的文化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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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廓街攤位搬遷:傳統商業文化如何保護?

記者:何川  時間: 2013-01-05

核心內容:12月28日,網友通過微博發消息稱,拉薩古城區八廓街商業街攤位遷出,安置在布達拉宮西宇拓路兩側。老城區街中攤位遷出的事情真相是什麼?八廓街商業文化是否有可能得到保護?央視網記者就此進行探訪,並與相關部門負責人進行了對話。

12月28日,拉薩網友通過微博發佈消息稱,拉薩古城區八廓街商業街攤位遷出,安置在布達拉宮西宇拓路兩側。這一消息引起種種猜測,最聳人聽聞的説法是:“八廓街將全部搬遷”。

隨後,西藏媒體發佈官方消息稱“古城供暖、排水等基礎設施改造,街中攤位將臨時搬出”,各種猜測平息。老城區街中攤位遷出的事情真相是什麼?八廓街商業文化是否有可能得到保護?央視網記者就此進行了探訪,並與相關部門負責人進行了對話。

古城改造還是另有所圖?官方發消息側面澄清

12月18日20點28分,網友“心相—胤”發佈微博稱,“拉薩八廓街正式完成小攤販搬遷,以後是一片寬敞道路……”這是目前網上最早關於八廓街攤位遷出的消息。隨後,拉薩一網友對遷出事件爆料稱,之前就聽攤主朋友聊過,這些攤位只是暫時安置在宇拓路,等拉薩河邊的“中國西藏文化旅遊創意園區”建成後將全部搬到那裏去。此説法經網絡發酵,便衍生出多個含糊不清的關於八廓街變化的版本:開心版“以後是一片寬敞道路”;悲觀版“八廓街要搬遷了,想念……”由此衍生出了陽謀版“這是為拉薩河邊的商業開發區做準備”;也有理性版“因老城區供暖,為施工讓道”。

12月20日,拉薩市委常委擴大會議通過西藏媒體發佈消息稱,從12月20日起,總投資達12.34億余元的拉薩市老城區保護工程正式啟動,預計2013年7月全面完工。建設內容包括給排水改造、電力線路改造、管線綜合改造、老城區供暖工程、臨街建築立面進行改造、對157處違法違章建築進行拆除等十個方面。相關社區居委會工作人員表示,截至12月20日共2600多個攤位遷至宇拓路,居委會已經提前通知了社區的居民。

雖然官方對改造完成後2600多個攤位是否搬回八廓街、今後是否強制要求這些攤位搬至中國西藏文化旅遊創意園區等問題沒有做解釋,但大多數網友就“因老城區供暖,為施工讓道”這個版本達成了共識。12月26日,記者走進八廓街在施工現場,看到八廓街東部、南部部分小巷已經封路開挖路面,施工人員介紹,他們屬於中交第一公路工程局有限公司,目前實施的是管線入地工程,該條小巷的施工期限是從12月26日至12月31日。現場情況證實了官方發佈消息的真實性。

網友爭議八廓街攤位去留,拉薩老人細數街道千年商韻

八廓街街中攤位遷出後,八廓街呈現另一種面貌,很多之前人們不曾留意的小巷出現在眼前,很多不曾留意的老店,現在看得很清晰。拉薩網友發出八廓街新貌的照片後,各地網友對街中攤位的去留做了探討。

部分網友認為,隨著城市的發展、商業的繁榮,市場必然會發生變遷。八廓街曾經是拉薩、甚至整個藏區的宗教文化中心、商業樞紐,這兩者從一開始就在時空中交錯發展,現在它已經完成商業樞紐的歷史功能,應該將商業功能分流一部分出去。街中攤位出現于上世紀80年代以後,其規模慢慢達到了現在2600多家。街中攤位並不是八廓街歷史以來就有的,現在遷出後,另行規劃市場也在情理之中。對此問題,拉薩市文物局副局長李糧企的觀點是,這些鐵皮商鋪在八廓街擺放,與周圍建築其實並不協調。

八廓街如何是得名的?1400多年來有史可查的商業活動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在八廓街的?經歷了哪些風雲變幻?央視網記者尋訪了退休教授次旦老人,翻閱了現存的各種歷史檔案,對此有了一些大概了解。

在四川話中,“角”字的讀音為“guo”,所以八廓街在近代民間流傳最廣的叫法為“八角(guo)街”,普通話普及後,不少遊客將其誤讀為“八角(jiao)街”,誤以為該街有八個角而得名。次旦老人介紹説:“公元1042年,尊者阿底峽進藏,西藏進入佛教後弘期,逐漸形成了特有的轉經祈禱方式後,囊廓(內圈)、八廓(中圈)、林廓(外圈)三條轉經道在信徒的腳下慢慢形成,歷經近千年時間,但路線大致未變。八廓,也叫帕廓,這是街名的真實來歷。”

史料記載,公元7世紀,松讚幹布督造大昭寺時,大昭寺周圍一片沼澤,並無其他建築。“對於第一座建築,民間有兩種傳説,一是松讚幹布為督造大昭寺,在現在的八廓北街建兩座行宮,後來保存下來一座;二是松讚幹布在大昭寺四週建起四大房舍方便施工,我認為辦公場所和工棚都有,這些建築只是八廓街的雛形,因為當時佛教只在貴族上流上會流行,大昭寺周圍並未形成集市。”

記者查閱《西藏通史》發現,松讚幹布時期當局已封五大官商:漢地的茶商、突厥的玉商、丹瑪綢商、蘭地鹽商以及吐谷渾(現青海藏區)商人,現今八廓南街繞賽社區、八廓北街至小昭寺一帶曾是絲羅市場。千年以後,這兩條街竟還是絲綢、衣帽商人的聚集區。由此可知,松讚幹布時期大昭寺周圍已有集市,但沒有現在的八廓街。

隨著西藏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轉移,大昭寺的興衰直接影響著八廓街的商業。公元1409年1月,宗喀巴大師召開大昭寺祈願大法會後,其轉經祈禱的方式被民眾廣泛接受,八廓街周圍市場逐漸復蘇,並飛速發展。經歷了薩迦王朝的消沉時期後,該地區于17至18世紀形成了包括城東鐵崩崗、城北衝賽康、城西夏薩崗等五大市場。西街曾是藏族商人賣紙張、筆墨、礦石顏料、日用品、頭飾等物品的地方,而今是大廣場;西北至小昭寺周圍,多有藏北人經營牛羊肉、酥油、奶渣等,這個市場一直延續到今天;北街是尼泊爾、克什米爾人的雜貨舖,如今僅剩一家老店;東街原是克什米爾人商圈,如今也僅剩一家,街道再往東,是露天的牛羊肉市場,如今還很興盛,夾在中間的翁堆興卡早市原來售賣各種舊貨、雜貨,如今已經轉移到拉薩郊區;東南街角有名的瑪吉阿米黃房子,據拉薩一老攝影家講,原是他家的房子,有一張姓農戶在那裏賣菜,南街則由北京商人的珠寶店、絲綢店主導。

傳統商業文化保護目前還是空白

八廓街商業文化是現實存在的,如何保護和發揚八廓街商業文化?拉薩市文物局副局長李糧企表示,“維修改造的方案及其實施,必須堅持歷史背景、建築傳統、藝術表現、周邊環境、人文內涵、當代活力等要素。在保護前提下的開發,應減少居住功能和沒有傳統特色的普通商業和服務業,以文化為導向,以具有帶動作用和影響力的文化、旅遊項目為引領,政府應有意識地保護一些傳統商業,但目前來説,這種保護還沒有相關的依據可行。”

“1998年,拉薩市人民政府將老城區內具有傳統風貌特色的93處古建院落公佈為‘拉薩市古建築保護院’,予以掛牌保護。2002年調查時,僅存50余處。2011年8月,我們組織專人對老城區內眾多古建大院開展了一次普查與核對工作。經核對,老城區內現存具有較高文化、歷史、旅遊價值的古建大院有56座(不含寺廟),我們將以上56處古建大院向市政府申報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于當年9月得到批准並向社會公佈。在沒有專項經費支持的條件下,這已經是我們做得最有力的保護了。”李糧企説,“拉薩市老城區古建院落具有獨特的歷史、文化、科學、藝術和經濟價值,應該按照建築的原真性、環境景觀的完整性、傳統功能的延續性和開發利用的可持續性原則進行整體保護。維修改造的方案及其實施,必須堅持歷史背景、建築傳統、藝術表現、周邊環境、人文內涵、當代活力等要素。另外,老城區古建院落保護得越好,其價值就越大,拉薩的形象就越能得到提升。”

對於八廓街商業文化的保護工作,李糧企説:“這對於拉薩現在的大環境來説,有些超前了。我們能做的就是,首先把能保護的建築切實保護起來。我個人做過一些商業文化方面的調查,對老建築之前的用途和歷史進行深入調查,但由於很多已經無法考證,這項工作沒有進展下去。這塊工作,目前還是一片空白。”[詳細]

甘肅老阿媽的絲綢之路

記者:何川  時間: 2013-01-05

核心內容:在八廓南街至今還有很多絲綢鋪面,店主基本都是甘肅回族,但沒有人聽説過北京叢康。直到走進一家小店,找到蘇法戈老阿媽,這才找到一些北京叢康殘存的記憶。北京叢康不再,有人可記得育亨祥。

在一些拉薩老人的記憶裏有一個名詞無法忘懷:北京叢康。叢康是藏語,北京叢康是北京商店的意思。《藏族文史資料選集·北京商人在拉薩經商略記》中簡單記載了北京叢康八廓街幾百年的興衰。

在八廓南街至今還有很多絲綢鋪面,店主基本都是甘肅回族,但沒有人聽説過北京叢康。直到走進一家小店,找到蘇法戈老阿媽,這才找到一些北京叢康殘存的記憶。

生在四川的甘肅人 “投機倒把”在70年代

蘇法戈老阿媽家的小店1992年搬到了新修的八廓東街,之前一直在八廓南街。“你知道北京商店嗎?”“北京叢康啊,知道,以前就在我家斜對面的首飾店。”蘇法戈老人説,北京叢康已經不在了,現在這條街上做絲綢生意的大部分是甘肅等地來的回族老鄉。

40年代末期,蘇法戈出生在四川阿壩藏族自治州阿壩縣。她的父親早年離開甘肅臨潭縣到阿壩地區(嘉絨藏區)做生意,在當地娶了嘉絨姑娘定居下來。70年代初,同樣來自臨潭的馬育才到阿壩經商,當時叫“投機倒把”。他們主要從北京、上海等地進電子錶、收音機等稀缺物資賣到四川、甘肅藏區。兩人經人介紹後便結婚了。婚後,夫妻二人繼續在阿壩地區經營著小生意,一直維持到70年代末,隨著大環境的變化,經商再也不用背著“投機倒把”的罪名了。此時,蘇法戈和老公都打算抓住機遇大幹一場。

絲綢重返八廓街 蘇杭貨淘汰了國營綢緞

蘇法戈老人回憶,80年代初,她和丈夫剛到拉薩的時候,八廓街已經沒有一家絲綢店面,拉薩的市場上只有國營的綢緞商店。據原饒賽社區居委會老幹部洛桑回憶,原有的裁縫、布料店都加入了合作社,統一經營,所以私人的店面都沒有了。

79年左右,蘇法戈和丈夫帶著1000多元錢到杭州買綢緞,那是一家人多年的積蓄,他們沒想到的是拿著一大筆鉅款沒人賣綢緞給他們,因為沒有條子,當時購買綢緞這種奢侈品還需要憑條購買。在杭州親戚和朋友的幫助下,兩人終於拿到了第一批綢緞,坐火車到蘭州,從蘭州轉車,坐20多天的大貨車到拉薩。

剛到拉薩,蘇法戈和丈夫投奔了當時在八廓街附近居住的甘肅同鄉,緞子寄放在老鄉家裏,顧客剛開始都是熟人介紹來的。當時一起到拉薩賣絲綢的還有她不認識別的同鄉,但蘇法戈老人記得很清楚,他們家肯定是改革開放後第一批來的,剛開始都是在老鄉家裏做生意,沒有開店面。隨著生意越建紅火,老公在這個行業的威望也增高,跟著他一起跑這個生意的老鄉越來越多。“今天在八角街上做這行的都認識我老公,還有很多是跟著他學出來的。開頭那幾年,我們這個生意養活了一大家人,還帶動了很多鄉親跟著做。”蘇法戈老人回憶。

1985年左右,隨著生意的擴張,蘇法戈老人家的綢緞生意正式進駐八廓街,巧合的是,他們和幾百年前的北京商人一樣,把店址選在了八廓南街。“開了店面後,我們的生意除了拉薩、西藏各地區,還做到了尼泊爾,尼泊爾商人看見麻袋上寫著‘馬育才’三個字,就知道是蘇杭來的高級絲綢。”隨著市場的進一步開放,蘇杭等地的絲綢完全淘汰了國營綢莊,絲綢生意在八廓街再次進入黃金時期。

昔日輝煌已不再 希望八廓街有人記得

1992年八廓北街重建後,蘇法戈老人家的店面從南街遷到了北街,此時,從南街到北街已經有很多家綢緞莊。他們的絲綢從蘇杭等地進過來,中轉蘭州,用貨車運進八廓街,輻射日喀則、山南、那曲等藏區,出口尼泊爾及南亞國家。90年代中期,馬育才在拉薩去世。就是馬育才等老一輩的甘肅商人,背著一大包綢緞踏出這條斷了些許年的絲綢之路。

蘇法戈老人時常聽八廓街的人説起北京叢康,也有這些老人有意無意地把他們和當年的北京商人做對比。當年的北京商人從庫倫中轉拉薩,絲綢也是在蘇杭一帶採購的,現在還有文字記載的有“興盛合”、“廣義興”兩家商號,生意做大以後他們不僅做絲綢生意,還包括瓷器、玉器、銷售工藝品。不同的是北京商店的老闆後來和八廓街的望族結婚,成了本地人。蘇法戈一家無論在四川阿壩,還是還是拉薩八廓街,他們始終堅守自己的信仰,永遠嚮往著遠在甘肅的故鄉。

“老大回甘肅去了,老二在拉薩賣了房,老婆是自己認識的河南姑娘。我過幾年也想回甘肅去,現在還不放心把舖子全交給他,現在的孩子都貪玩。”

“我們的生意現在不算很大,但這是老伴留下的家業,我希望能傳承下去。再過些年,希望有人還記得我們‘育亨祥’,就像大家記得北京叢康一樣。”[詳細]

八廓街的三代康巴商人

記者:何川  時間: 2013-01-05

核心提示:八廓街上的康巴商人中,有記載的邦達-尼江是第一個靠做生意獲得貴族身份的康巴商人。走進現代八廓街,在一家小店裏,我們聆聽24歲的仁增嘎瑪講述三代人在八廓街經商的那些事。

“我騎在馬上無憂無慮,寶座上的頭人可曾享受?我飄泊無定浪跡天涯,藍天下大地便是我家。”——康巴民謠。康巴原指居住在康區的人,但近代以來,大家賦予了這個名詞太多不確定的含義,但商人這一身份是最確定的。在八廓街的歷史上,康巴商人至今仍佔極重要的地位。

八廓街上的康巴商人中,有記載的邦達-尼江是第一個靠做生意獲得貴族身份的康巴商人。走進現代八廓街,在一家小店裏,我們聆聽24歲的仁增嘎瑪講述三代人在八廓街經商的那些事。

舅爺的時代 傳説中的邦達昌

從上世紀20年代,十多歲的舅爺隨同鄉闖蕩拉薩,90多歲逝世。從上世紀20年代初到60年代,康巴商人中,他只是最普通的一個,康巴商號邦達昌的歷史,仁增嘎瑪的舅爺基本都經歷了,加上藏學家美朗宗貞等人的補充,我們才得已還原那個年代在拉薩叱吒風雲的康巴商人風采。

第一個人物是邦達-尼江,來自昌都地區大家族的邦達-尼江原是貴族侍從,後來經商。19世紀初清軍入藏,邦達-尼江隨十三世達賴喇嘛出走,回拉薩後獲封村巴,獲得羊毛、黃金、軍火專賣權力,成為第一位經商而獲得貴族身份的康巴商人、當時西藏第一巨商,並在八廓南街設立店號邦達昌。邦達-尼江去世後,他的死因曾是拉薩的一大疑團,當局調查很久也沒有得出結論。

第二個是邦達-尼江的大兒子,邦達-養碧,邦達-尼江去世後,邦達-養碧在拉薩接替父親的産業,與噶倫堡的二弟邦達-熱嘎、昌都的三弟邦達-多吉,形成國際商貿網絡,家族産業進一步壯大。最興盛的時候,邦達-養碧在拉薩擁有6輛汽車,專門用於在拉薩市內轉運貨物。其後,曾任西藏籌委工商處處長、西藏政協副主席職位。1970年在北京去世。

最具傳奇色彩的是坐鎮昌都的三弟邦達-多吉,1932年,邦達-多吉面對噶廈政府的猜疑投向川軍司令劉文輝,哥哥在拉薩差點受到牽連。1936年,邦達-多吉與噶廈政府達成和解協議,大哥在拉薩榮升四品官,邦達昌也從而獲得了二戰期間從英、印進口物質轉運康定的權力。

1942年7月22日,邦達-多吉與其兄邦達-養碧全力以赴抗日,整個抗戰中自備騾馬2000多頭,共運送物資價值1.5億美元。忠義之情感動茶馬古道各路劫匪,戰時物資一路暢通。1942年後,以康定為中心的西藏與內地的貿易全面復蘇,邦達-多吉在康定重設邦達昌號。1943年,邦達-多吉與大哥聯合,從重慶進口外匯、金銀再到印度等地直接購買商品。

據邦達-旺青(邦達·多吉之子)講述,在拉薩的邦達-養碧從印度進口布料、百貨等,而邦達-多吉在康定進口茶葉、布料等物品,從而在三地建立貿易網絡,連接加爾各答、噶倫堡、西寧、上海、成都、南京等地,以拉薩和康定為中心,“邦達昌”家族運輸貿易網伸向全世界。和平解放前期,拉薩還有1195戶商戶,包括仁增嘎瑪在內的康巴商戶佔絕大多數,當時邦達昌在拉薩有1000多名工人,資産達兩千多萬。其後,邦達-多吉歷任西藏軍政委員會委員、昌都地區人民解放委員會主任、西藏自治區籌委會常委兼副秘書長、西藏自治區第一、二屆政協副主席、第一至三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二屆全國政協委員,于1974年去世。現在的邦達昌,已成為驢友聚集的客棧。

父親的時代 拎著鐵箱奔走八廓街

1980年左右,仁增嘎瑪時年十五、六歲的父親被舅舅接到拉薩小店內幫忙。當時,商品經濟開始復蘇,很多康巴商人看準商機,又重回八廓街做起了生意。

“最開始,父親在舅爺的店裏幫忙,做小工。從大店子裏批發飾品、佛珠之類的,顧客也主要是西藏本地人,偶爾會有尼泊爾人等外國人。在店裏幹了幾年,20歲的父親開始拎著鐵箱在八廓街做飾品生意。”父親很快和八廓街繞賽居委會的拉薩姑娘益西卓瑪認識了,兩人早上一起出攤、一起回去,很快就談婚論嫁。同一時期,在八廓街擺攤的康巴商人還很多。仁增嘎瑪説,不敢多説,現在在宇拓路賣飾品、古玩的人至少70%是康巴人,整個拉薩的商人,據他估計有一半也是康巴人。

1996年左右,仁增嘎瑪的父親和母親益西卓瑪有了一定的積蓄,在八廓街租下了現在的小店,以益西卓瑪的名字來命名。兩位老人經營這家小店10多年,同時養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仁增嘎瑪、央啦和頓珠。同一時期擺攤的康巴商人,有的開了酒店,有的買車跑起了運輸,但更多的還是在八廓街上,從事各種行業的生意,大多在拉薩都安了家。

仁增嘎瑪的時代 十八歲獨自闖蕩尼泊爾

仁增嘎瑪現在是正宗的拉薩人,在拉薩出生、八廓街長大,戶口是拉薩老城區,説一口流利的拉薩話。但是,仁增嘎瑪最自豪的身份還是康巴,“純粹的拉薩人能有多少呢?你看看現在的拉薩人,很多祖輩都是康巴人。”

正式幫父親的生意時,仁增嘎瑪只有16歲。從小幫父母幹活,對生意他倒是一點不陌生。十八歲時,仁增嘎瑪獨自一人出門,和幾個同鄉結伴到尼泊爾博達進貨。

“那是第一次出國,不懂尼泊爾話,我跟著年紀較大的同伴找到了批發市場博達,博達就像我們的八廓街一樣,商品齊全。我在那裏待了半年,每天往家裏發貨。”仁增卓嘎説,他現在和尼泊爾人對話完全沒問題了。

父親去世後,仁增嘎瑪成了家裏的頂梁柱。父親的事業全靠他來打理,每個月幾乎都要去一趟尼泊爾進貨。現在,18歲的妹妹央啦在成都上高一,15歲的弟弟頓珠在拉薩上初二。母親益西卓瑪對他很放心,主要在家料理家務。24歲的仁增嘎瑪還沒有結婚,“我談過幾次戀愛,都覺得對方不適合結婚。遊客裏有一些驢友跟我是好朋友,可是藏漂只能做朋友,不適合結婚,因為他們都沒有家庭責任感。”

仁增嘎瑪的夢想是,可以跟著叔叔學做古董生意,以後去成都發展。在衝賽康門口的老鄉還在用最傳統的方式交易:珠寶挂身上,談價在袖子裏比手勢。“十就是雙方的手指捏在一起,如果要談到八,就捏對方五個手指,再捏三個,這行其實也很簡單的。”仁增嘎瑪笑著説。[詳細]

尼泊爾老店的第四代掌櫃

記者:何川  時間: 2013-01-06

核心提示:近百年來,尼泊爾商人和康巴商人一起在八廓街的商貿流通環節中各佔據最重要的一環。和平解放後,歷經兩代人的苦心經營,熱特那家族的夏帽嘎布成為中尼友好通商的象徵。

熱特那·古瑪吐·拉達哈是個清瘦的矮個子老頭,精神健碩,眼神飄忽不定,讓人猜不透他心裏想的是什麼。他是八廓街老店夏帽嘎布的第四代掌櫃,老店至今有150多年曆史。

近百年來,尼泊爾商人和康巴商人一起在八廓街的商貿流通環節中各佔據最重要的一環,尼泊爾商人在這裡把從國外運來的洋貨,交付康巴商人運往內地,從康巴商人手裏購買藥材、古董運往國外。其中的故事,我們聽熱特那慢慢講來。

三代掌櫃 輝煌彷彿就在昨天

夏帽嘎布的第一任掌櫃是熱特那的表爺爺巴蘇然納,十九世紀後期,這位精明的商人在八廓街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他從未到過八廓街,當時尼泊爾商人向西藏出口大米、酥油、紙張、鐵、銅製品等,從西藏進口羊毛、鹽、硼砂、金粉、牦牛尾等。

“那個年代,西藏當地政府對尼泊爾商品不徵稅,其他國家的商品都由尼泊爾商人中轉到拉薩,生意越做越大了,表爺爺派人買下了現在的這個店子,正式開了門面,當時在拉薩定居做生意的尼泊爾人很多,有一些在拉薩生活了好幾代人了。八廓街有幾家老店,已經開了幾百年,有一家有著一千多年曆史了。”

巴蘇然納家族的小店憑著對顧客的熱情和堅持,加上品種齊全,在當年的八廓街眾多尼泊爾商店中站穩了腳跟。後來,熱特那的表叔、表姑,他的父親都輪換在拉薩坐店經營。因為他們都帶著白帽子,所以創下了“夏木嘎布”的名頭,翻譯成漢語就是白帽子店。近代書寫店名的時候,寫成了“夏帽嘎布”,很多只聞其名的遊客還以為這家店是賣帽子的。

解放後,歷經兩代人的苦心經營,夏帽嘎布成為中尼友好通商的象徵。熱特那的表叔作為商界代表,曾受到毛主席接見。其他家族成員後來陸續受到李鵬、朱鎔基等國家領導人接見。這些見證昔日輝煌的老照片裝裱好挂在店裏最顯眼的地方,看著這些彷彿就在昨天的歷史,熱特那顯得很平靜。

二次復興 老店重返八廓街

熱特那生於1965年,他出生的時候八廓街的夏帽嘎布店還在堅持著,但是生意遠不如以前。在當時大環境的影響下,熱特納的叔叔去世後老店曾經關張了好幾年。

1980年,隨著中國的大環境發生改變,熱特那帶著家族的重托,在尼泊爾聘了2個夥計來到八廓街,夏帽嘎布重新開張,現在挂在店門口的老招牌就是那時候做的。“剛來的時候很苦,兩個夥計受不了回尼泊爾去了。我的店裏主要賣佛像,經過文革的洗劫,西藏各地區對佛教用品的需求量非常大,我的生意做得很好。我很快學會了藏語,後來和倉木啦結婚,做了拉薩女婿後,生意做起來更順利。”

80年代初到90年代後期,熱特那的小店成了中尼商貿的一個典型代表,也就是這個時期他們家族的代表受到了李鵬、朱鎔基等國家領導人的接見。這十多年,是夏帽嘎布的二次復興。

夕陽更美 老頭還想二次創業

熱特那的妻子倉木啦,那時是拉薩市木如居委會的姑娘,也是八廓街最早拎著箱子擺攤的商人,因為經常從熱特那這裡批發小飾品,兩人日久生情,于1985年結婚成了一家人。大兒子羅伊特出生後在印度長大,念完大學後跟著大伯在尼泊爾生活。二兒子貢嘎在拉薩上高一,打算和老兩口一起在拉薩過,戶口也落在拉薩了。

現在的八廓街上只有兩家真正尼泊爾人開的商店,另一家的老闆曾是夏帽嘎布的夥計。熱特納回憶,八廓街尼泊爾商人最多的時候有一百多家,但那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現在做這一行的人太多了,生意大不如以前。可是我不想放棄,這個店應該開下去,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退休。我想改行做別的生意,全部賣最正宗的尼泊爾商品,吃的、穿的、用的都賣。”熱特那的夥計是一個日喀則小夥,這位夥計對老闆的雄心壯志有些不相信,在一旁嘲笑。可是熱特那很認真,“我還要開分店,上海、北京都要開。”

離開八廓街,其實尼商的影子在拉薩到處都能看到,小到一盒熏香,大到每天空運自加德滿都的鮮花。離開,並不意味著結束。[詳細]

日喀則老兵的甜茶館

記者:何川  時間: 2013-01-06

核心提示:在八廓南街西端是一家甜茶館,來自日喀則的老闆晉美,已經經營了十五年。每天來喝茶的老主顧總要聊一些拉薩的老事、新聞,“這樣那樣的人,故事太多,一個甜茶館裏的事,你一本書都寫不完。”

這裡是八廓南街西段,也是傳統意義上八廓街的最後一程。晉美的甜茶館所在的小巷附近,上世紀初曾經是靴子、皮革市場,拉薩城西幾十公里外的堆龍德慶縣的鞋匠在這裡給僧人做僧靴,相隔不遠是鍋碗瓢盆陶器市場。

現在,他的甜茶館附近最多的是康巴人開的古玩店、旅遊紀念品店。轉經的人很多都在他這裡喝杯甜茶,離開八廓街回家。

參軍只為吃飽 退伍後龍王潭裏賣涼粉

晉美是18歲參軍的。晉美的老家在農村,那是1986年,大家過得都還不富裕,能到格爾木市參軍,對晉美來説,那意味著頓頓都能吃飽飯。

晉美所在部隊是輸油管線團,看守輸油管線的3年是晉美最美好的時光。那時候,青藏鐵路還沒通車,格爾木是一個號稱西藏“小香港”的大城市,當兵出去時間很少,每次出去都能看到很多他之前沒見過的新世界。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晉美退伍了。20齣頭的晉美第一次面臨人生的抉擇:回老家,種田放牧,當個村幹部;還是留在拉薩,過繼給沒有子嗣的姑姑?見過了格爾木繁華的晉美選擇了留在拉薩,跟著姑姑一起過。姑姑沒有正式工作,晉美背起籮筐到龍王潭(宗角祿康)公園賣起了涼粉。龍王潭在布達拉宮後面,轉經的人從這裡經過,吃一碗涼粉、炸土豆是跟著爺爺奶奶轉經的孩子,童年裏幸福的記憶。

小吃攤被取締 八角街旁開起甜茶館

甜茶出現在拉薩的時間並不久,是一百多年前英國人帶過來的習慣。因為現在家家都賣甜茶,拉薩街邊的藏式小餐館都被叫作甜茶館,其實他們不僅賣甜茶。在龍王潭裏擺了兩年小吃攤,晉美被迫轉行開起了甜茶館:龍王潭改造,不準小吃攤進入。晉美的甜茶館在八廓街最西端,一開就是十五年。

小吃攤擺不成了,晉美和姑姑商量著開一家甜茶館,為了選個好地段在家等了差不多一年。晉美看中了八廓南街西端,古玩城附近的一家小店。“八角街(八廓街)人最多,轉夠了回家來這裡喝茶、吃飯的人肯定不少。”擺了兩年小攤的晉美從大頭兵變成了精明商人。

甜茶館開起來了,上世紀九十年代這十年裏,晉美經歷了常人的悲歡:在別人的介紹下認識了拉薩本地的姑娘,結婚了;姑姑年邁重病,去世了;大兒子出生,3歲多的時候生病去世了;小女兒出生,妻子生病去世。姑姑、妻子、大兒子相繼病逝,晉美對這些苦難輕描淡寫,不願再提。之後,晉美與小女兒瓊拉相依為命,於是從日喀則老家把妹妹瓊達接過來幫忙,瓊達還帶了兩個同鄉過來,小小甜茶館又熱鬧起來,感覺像一家人了。

老顧客老拉薩 八角街上的故事説不完

這些年裏,晉美成了地道的拉薩人,每天來喝茶的老主顧總要聊一些拉薩的老事、新聞,晉美不忙了總笑瞇瞇的在一旁站著聽。客人多了,他和妹妹分工幹活。晉美的茶館和別的有一些不一樣:老闆是男人,所以幹的都是重活、累活;服務員是親人或老鄉,接待顧客的時候都把自己當成主人;店裏大多是老主顧,有很多人十多年來一直在他這裡喝茶。

1997年,康巴漢子安青帶著老婆白瑪珍剛到八角街擺攤的時候沒有本錢,一個鐵箱子裏放些女人飾品、生活用品之類,就放在八角街上擺著賣。中午餓了,安青就在晉美店裏叫碗藏面,下午提鐵箱子回家不方便,便把東西寄放在晉美茶館裏。每天幾次見面,兩人關係還不錯。如今已是古董大老闆的安青不願提起這段往事:我兩個兒子都在拉薩八中上學,租的房子很寬,冰箱、電視啥家電都有!

晉美笑著説:“別看他有錢了,每天還得喝我的甜茶!這樣那樣的人,故事太多,一個甜茶館裏的事,你一本書都寫不完。”[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