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半小時]富士康“十連跳”之謎(2010.05.23)

2010年05月23日 23:26  CCTV-經濟半小時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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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今年的5月21日淩晨,富士康又一名男工墜樓身亡。進入2010年以來,這已經是富士康第十名員工跳樓。那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這些員工都選擇了這樣一種極端方式向世界告別,我們的記者也趕到深圳進行了調查。

  以下是十次跳樓事件的記錄。

  ●2010年5月21日,男工南鋼從樓頂跳下身亡。年僅21歲。

  ●2010年5月14日,梁超從樓頂跳下,不幸身亡。21歲。

  ●2010年5月11日,祝晨明從租住房屋的樓頂跳下,身亡。24歲。

  ●2010年5月6日,盧新從陽臺縱身跳下,不幸身亡。24歲。

  ●2010年4月7日,觀瀾樟閣村,富士康男員工身亡,22歲。

  ●2010年4月7日,觀瀾廠區外宿舍,寧姓女員工墜樓身亡,18歲。

  ●2010年4月6日,觀瀾C8棟宿舍女工饒淑琴墜樓,仍在醫院治療,18歲。

  ●2010年3月29日,龍華廠區,一男性員工從宿舍樓上墜下,當場死亡,23歲。

  ●2010年3月17日,富士康龍華園區,新進女員工田玉從3樓宿舍跳下,跌落在一樓受傷。

  ●2010年1月23日,淩晨4時許,富士康19歲員工馬向前死亡。警方調查,馬向前係“生前高墜死亡”。

  2010年5月6日,盧新從陽臺縱身跳下,不幸身亡。

  根據盧新的同事小曾回憶, 那天他説到那兒去看看風景,講完這句話之後站了一會,很快的速度,把窗戶拉開,跳到陽臺上,再從陽臺上跳下去,猶豫都沒有猶豫。我們馬上起身拉他,拉到他一點衣服的左臂,被他甩掉了。

  24歲的盧新,2009年8月進入富士康工作,是富士康09菁幹班的成員之一,也就是幹部儲備班,每月底薪2000元。這個喜歡音樂,曾經參加過湖南衛視快樂男聲比賽的盧新,有個夢想就是能當一名歌手。我們去參觀了盧新在廠區外的租住宿舍。每個月房租370元。大部分遺物已經被家人帶走。在這裡,我們發現了盧新的幾張工資單。2009年12月,2781元,2010年1月,2240元。2010年3月,3541元。盧新的基本工資2000元,加上加班費,每月會有兩三千元的收入。在他入職的8個月裏,一共向家裏寄過13000元。

  小曾: 我記得第一次發工資,他好像就發了一千八還是一千九,他寄了一千五回去。我感覺到很了不起,很不錯的。

  在盧新生前的博客日誌上,我們看到了這樣一段話:“為了錢來到了公司,結果陰差陽錯沒進研發,來到了製造。錢還算多,但在浪費生命和前途。剛開始根本就不應該看重錢,哎,真的很後悔,現在我的人生,第一步就走錯了。很迷茫。”

  2010年5月11日,祝晨明從租住房屋的樓頂跳下,身亡。

  小祝的工友 小李:她把感情看得那麼重,又對人那麼好,怎麼會舍得離開我們呢。

  祝晨明租住房屋樓道裏的攝像頭記錄了悲劇發生的瞬間。

  5月11日,18點36分。一個女孩兒從這棟樓的604房間走出,直奔頂層,走路有些搖晃。18點37分,這個背影消失在頂層平臺上。

  小祝,河南人,24歲,從5月6日開始,沒有正常上班,一直處於請假狀態中。

  小祝的工友 小李:她身高一米七四,以前還學過模特兒。以前説是要出國深造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迫使這些年輕人把自己生命的最後瞬間定格在這樣一個極端的場面呢?我們在深圳市龍華人民醫院見到了墜樓受傷仍在治療的員工小田。儘管小田幸運地撿回了條命,但是,她的骨盆骨折,下半身已經失去知覺,每天只能依靠父母的幫助才能翻身。

  小田的父母説,孩子現在的心理還很脆弱。在我們跟小田交談的10幾分鐘時間裏,她向我們講述,她跳樓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工作,但是具體是工作太累、還是不開心,還是其它原因,我們無從得知。一提及這件事,她仍然很傷心。

  來富士康找工作的年輕人很多,每天都會在長年設置的新員工招募點排起了長龍。從早晨6點多開始,這裡就聚集了上千人。儘管富士康公司在五個月的時間裏連續發生了九起跳樓事件,但是,這沒有阻止這些年輕人從四面八方涌向這裡。

  這些或成熟或稚嫩的年輕人,來自湖南、雲南、四川、江西等全國各地。他們大多數在朋友的介紹之下,或是衝著富士康的名氣,來到這裡應聘。而他們應聘的這份工作,每個月只是一份剛剛滿足深圳市最低工資標準900元的普通工作。

  應聘人員一:這裡它的優點就是包吃包住。又是(執行)勞動法。我就過來試一下

  當問及是否願意選擇加班時,他們這樣告訴我們

  應聘人員二:那個肯定是願意加班了。因為不加班的話,就拿個底薪,那樣的話,也沒有錢。

  應聘人員三:願意,非常願意加班。十多個小時沒問題。12個小時沒問題。

  記者:你身體能承受得了嗎?

  應聘人員三:能承受。農村人嘛,在家裏邊都是幹農活。

  我們注意到,有些應聘人員,甚至把行李箱帶到了招聘現場。

  在我們詢問最近富士康發生了幾起員工跳樓的事件,對他們過來上班有沒有影響。

  應聘人員一:

  應該沒有吧。完全靠自己。

  應聘人員二:

  這個的話,我覺得沒有什麼很大的影響。

  應聘人員三:

  我看那是個人的心理素質問題。

  在招聘現場填寫招聘信息時,我們甚至發現了一名只有17歲的江西小姑娘楊桃英。

  記者:你這麼小,第一次出來打工,不怕吃苦啊,受累啊?

  楊桃英:不怕啊,我在家經常做事。

  記者:做農活?

  楊桃英:嗯。

  像這個17歲的江西小姑娘一樣,這些前來應聘的年輕人,絕大多數來自農村,有著吃苦耐勞的品質,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勤勞在富士康實現自己掙錢的願望。

  招募點的工作人員介紹説,每天這裡要招聘兩三千人,最多的時候曾經達到過上萬人。而對於富士康來説,員工的流動性比較大,也是個現實問題。

  富士康龍華園區資深副理 萬紅飛告訴我們,現在一個現象就是流動率比較高,尤其是基層員工,我們的統計數據,大概在2004年,2005年的時候,每個月只有2%,3%,現在增加到4%,5%,幾乎是增加了一倍。

  富士康作為一家世界知名的代工企業,僅僅龍華園區就有30萬員工,如果按照每個月流失5%的員工來計算的話,那就是15000人,這甚至相當於一家大公司的員工總數。

  甚至在人員流動最多的富士康公司大門口的這個醒目位置,我們看到這裡張貼著這樣一份推薦普通工入職有獎的通告。推薦時限從2010年5月1日到2010年9月30日。每推薦成功一名普工,推薦人將得到80元的獎金。

  在富士通生産線上有一個最普通的工序就是貼膠紙。在一個主板上,工人要貼上18條這樣的小膠帶紙,在兩分鐘之內完成。像一個普通的工人,每天要完成220個主板。他們每天的10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就是在這種簡單而又重復的勞動中渡過的。

  18個膠條,220個主板,這就是3960條膠帶紙。也就是説,這些工人每天要撕下3960張膠條,然後再粘貼3960下。

  像這樣的簡單重復勞動,在這個工廠的裝配線上,是他們的常態,而且隨處可見。每個工人有固定的工位,每個工人每天都在重復著同樣的動作,這些重復動作,把這些普通工人,與機器捆綁在了一起。

  這些普通工人每個月只有900元的基本工資,大概合每小時5元錢多一點。如果他們每天只工作8小時,那麼,只能拿到這900元的底薪。如果他們想賺取更多的錢,他們就不得不選擇多加班,不得不選擇放棄自己休閒娛樂的時間,站在機器的面前,進行簡單而又重復的勞動。加班似乎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富士康公司這些普通工人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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