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望(媒體評論員)

溫州的朱小姐駕車拐彎時，撞上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交警勘察現場後，認定她的雅閣車負主要責任。最初的説法是，朱小姐將為此掏出百萬修車費。5日，勞斯萊斯的4S店對修車費用作出39萬元的初步估價，而朱小姐為雅閣車所投的三者險額是20萬元，這意味著朱小姐要自掏腰包19萬元。此事引發網友熱議，齊呼“熱愛生活，遠離豪車！”

據昨日《新京報》報道，北京一律師上書公安部交通管理局，建議暫停對豪車發放牌照。其理由是，此類豪車極易讓其他車主賠個傾家蕩産，在沒有相關防範措施的情況下，應暫停豪車牌照發放。並建言，應該出臺豪車風險自理制度……卻有聲音質疑，這是“歧視豪車”……

開車上路不小心追尾了，這本來只是個意外。但如果追的是一輛豪車，則可稱之為不幸了。比如朱小姐的雅閣“輕吻”勞斯萊斯，一起算不上嚴重的擦挂，代價卻極為慘重，事故中負全責的朱小姐，即使在保險公司足額賠付後，還得用一輛雅閣新車的代價，為豪車“整容”。

如果豪車的“有形資産”是車輛無以倫比的價格和性能，經歷過朱小姐的這一撞之後，豪車的無形資産也得以彰顯，意味著豪車上路，將獲得其餘車輛的主動“禮讓”，相較于非豪車獲得更多的路權。因為對於大多車主而言，既然惹不起，就只能指望還躲得起了。甚至我們可以設想一個更為極端的情況，在交通意外發生的瞬間，在十字路口失控的車輛，是該拼命躲開路上的行人，還是一輛泊在路邊的豪車呢？

當然應該避讓行人！但如果我們細算一筆賬，答案卻會讓人犯暈。以現有的道法為例，駕駛員負主要或全部責任，致交通意外死亡一人，附帶民事賠償，費用大概50萬至70萬。雖然有地域差別，但最高賠償金好像也沒有超過一百五十萬(以賠償金居高的深圳為例)。而如果高速撞向豪車，比如本文中那輛價值一千二百萬的勞斯萊斯正巧泊在路邊，那麼負全責的駕駛員，可能要判賠數百萬。

在這樣的邏輯下，按照趨利避害原則，在生命與豪車的價值對決中，撞行人反而成了一個更為“划算”的選擇。這無疑是荒謬的。

2006年7月，全國推行“交強險”，通過國家法律強制手段，提高機動車第三方責任險的覆蓋面，保證交通事故中受害人最大可能地獲得及時的基本保障。這一法律為交通事故處理設定了“下限”，但針對撞行人比撞豪車“划算”，甚至藥家鑫案發動機也是“撞傷不如撞死”更“划算”(這顯然有悖于我們立法的初衷和社會倫理)，相關法律條文，卻未能對此産生更有效的制約。因為交通意外中的賠償“上限”被忽略了。

針對交通違法，追責當然是法律得以實施的重要條件和手段，但負全責不應該等同於“無限負責”。一輛價值千萬的豪車上路，其風險等同於手持古董花瓶逛街。而一個著名的騙局就是，手持花瓶的人會在你面前選擇摔碎花瓶以訛取高額賠償。在利益的誘使下，你也難保豪車不會開到你前面踩急剎，以“求追尾”。因為，所謂的古董花瓶與豪車一樣，有太多高於其價值本身的溢價。

而目前，我國在交通法律條文的細化上，並沒有對汽車的檔次，做出必要的區分。排量上的差別，價值高下的依據，僅作為收費或收稅時的依據。所以，不同的轎車雖享有平等路權，一旦發生事故，事實上的“不平等”則顯而易見，因此，豪車和普通車輛相遇時，雙方的賠償義務與責任都出現了不對等。

針對這樣的不對等，北京中洲律師事務所的于德華律師，建議以停發豪車牌照，以沒有相關防範措施的理由，剝奪豪車路權。但此舉約等同於為求身高一致，而要求高個子斷腿，強求平均，且缺乏可行性。面對這種與豪車親個嘴，可改變一個中産階級家庭生活狀況的怪現狀，真正需要的，仍是法律條文的細化，如對賠償責任的細化，為事故責任與賠償金標準，除了設立“找誰賠”的下限，還要設立”賠多少”的上限。而豪車的損失，可以通過完善豪車風險自理制度，即出臺專門的保險項目，大幅度提高保險金這些路徑解決。

不讓“撞車還是撞人”，或者“撞傷還是撞死”，這樣的簡單的道德選擇，變成具有現實困難的一道選擇題，唯一的出路，就是相關法律的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