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24日,湖南常德。
潘仁華:“注意點,防止它咬住,它攻擊我。”
潘仁華手裏夾著的這種蛇叫五步蛇,它排毒量大,毒性強,是我國十大毒蛇之一。被咬的人如果沒有及時救治,兩小時內就會死亡。
潘仁華:“千萬不要被它咬住,咬住以後很快的,很短的時間,大概幾十秒鐘,手就發黑了,細胞組織壞死。”
潘仁華的蛇有五個品種、兩萬多條,光是這種劇毒蛇就佔2/3。七月底是五步蛇的産卵期,也是蛇最狂躁、最容易攻擊人的時候。這時,根本沒人敢靠近蛇房,但潘仁華卻每天在裏面忙活。一提這事,他妻子龍佔元就強烈反對。
潘仁華的妻子 龍佔元:“我説不要搞不要搞,那個東西危及生命的。”
潘仁華:“我就想去做,我不做好,我睡覺睡不著。”
養蛇十年,被咬了不下百次。到底,這些蛇給潘仁華帶來了什麼誘惑,讓他付出全部的時間,甚至不顧生命?
潘仁華:“我一年能夠養殖兩三萬斤吧,賺個一兩百萬,可能也就差不多。”
潘仁華之所以對養蛇這麼癡迷,還得從1996年他下崗後和朋友的一次聊天説起。
潘仁華:“那個時候行情才30多元,人家跟我分析,可能可以到七八十元,後來我到廣州去了,一看,它反正不愁銷。”
朋友告訴他,春天是蛇的交易旺季,像這種無毒蛇,在常德當地能賣到每公斤三十元左右。可如果把蛇養到冬天蛇少的時候再賣,價錢就成倍增長。
看到有錢賺的潘仁華一下子對蛇有了興趣。他了解後發現,養蛇可以賣蛇衣蛇毒、蛇皮蛇乾等加工品。潘仁華這才知道,蛇雖然看起來又醜又兇,卻隱藏著巨大的商機。
可潘仁華一算,建個中等規模的蛇場至少需要四十萬,這筆錢從哪來?這時候,他想到了自己那幫有錢的哥們。
潘仁華:“七八個兄弟,都是比較志同道合的,就是結拜兄弟。我是第七個。”
潘仁華生性豪爽,特別愛交朋友。一夥人三天兩頭聚在一起吃飯聊天,有了難處也會相互幫忙。這次,他把朋友請來喝酒,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湊錢一起養蛇。
楊漢武:“他就講,沒有事搞就跟我去搞蛇。”
楊漢武靠集郵賺了點錢,他聽了潘仁華的分析很動心,就拉著同做郵票生意的劉勇一起入股。
劉勇:“照顧人的這個不敢講,就是説,自己可以賺一點錢。”
劉勇想到,潘仁華下崗在家,肯定不富裕。而自己手頭雖然有家飯店,卻也賺少賠多。他早就想改行,於是一口答應下來。就這樣,三人各出十幾萬,潘仁華終於開始養蛇了。但沒想到,從此,三兄弟磕磕絆絆,原本很鐵的哥們關係也漸漸微妙起來。
潘仁華:“一天死個幾十條,幾天就差不多了。9000多斤全部損失,那要達到四五十萬。”
而這一切都是潘仁華一手造成的。當初,為了省錢,他説服兄弟租下一個廢棄的溫室甲魚養殖基地做蛇場。潘仁華想得很週全:一般蛇房沒有頂棚,下雨下雪都照單全收,而且,蛇逃走或被偷是常有的事。溫室甲魚基地或許能改善這些問題。但沒想到,沒熬過夏天,蛇窩就傳出異樣的聲音。
工人:“它有聲音,吹氣時跟人吹氣一樣的。”
潘仁華:“很悽慘的,張著嘴,吹氣不停,掙扎嘛,要死之前那種掙扎狀態。”
劉勇:“每天都撿死蛇,真想哭,撿死蛇的時候。”
三個人慌了神。按道理,蛇房裏應該是鴉雀無聲,可現在所有的蛇都喘著粗氣。剛養蛇沒多久,還沒賺錢就天天死蛇,到底怎麼回事。最後劉勇提到,是不是蛇房太熱了。
劉勇:“那溫度人進去就熱得不得了,那個蛇的糞便氨氣又重,熏了想倒。”
於是,三人一查,蛇的生長溫度應該在15-30℃,而潘仁華是拿溫室做蛇房,夏天室內溫度已經是三十七八度,蛇是冷血動物,當然受不了。
潘仁華:“七八月份我們通風各方面效果跟不上,這個蛇想生長,生活在那裏面都很困難,就得病了。”
吸取教訓,三個人趕快改建蛇房,在室外噴水降溫,還在屋頂上種了南瓜遮蔭。因為用溫室作蛇房是大夥都點了頭的,兩個合夥人也就沒多説什麼。這下子,倒讓重義氣的潘仁華心裏更不好受了。
潘仁華:“他們對我,反正都還比較包容。因為犯了錯誤了,給他們造成損失了。”
為了挽回損失,潘仁華又想了主意,去賣龍衣。
他從網上了解到,龍衣是蛇蛻的皮,具有祛風明目、解毒殺蟲的功效。完整的龍衣在藥市的報價超過250元一公斤。會不會蛇長得越快,脫下的龍衣就越多越完整呢。翻本心切的潘仁華決定,每次給蛇喂超出平時兩倍的食物,刺激蛇的生長。
潘仁華:“生長速度越快,他脫的那個龍衣産出量就越大。”
但兩個合夥人覺得太荒唐了。
劉勇:“它有的吃的少一點,有的吃得多一點的,多一點的就撐死了。”
劉勇認為太冒險,可潘仁華不管,還決定背著劉勇和楊漢武把試驗做下去。
為了節約成本,潘仁華又有新打算。他聽説當地養殖戶會淘汰掉弱小的鵪鶉,收購過來每只也就幾分錢。把它養大了喂蛇,比原先四五元一斤的雞蛋飼料便宜了兩三塊。可烏梢蛇專吃青蛙,五步蛇愛吃老鼠,蛇又通常在夜裏吃東西。每天早上,潘仁華都發現,自己喂的食物蛇根本就不吃。於是他發揮學機械製造的特長, 發明了一台填食機,強制性給蛇喂食。
潘仁華:“自己做了一個專門自動填的,人工把蛇放在這個口子上,你機器一踩,增壓機一開,罐子裏面有壓力,壓力再通過減壓閥,減壓閥了以後均勻的把飼料送到蛇胃裏面。”
現在的蛇場裏,已經看不到六年前那臺填食機了。潘仁華説,它主要的原理就是借助高壓,用管子把食物灌進蛇的嘴裏。灌成功後,潘仁華倒是心滿意足了,可過一會,這些蛇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症狀。
潘仁華:“大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它就吐出來了,甚至一點到裏面的都沒有。”
潘仁華慌了手腳,因為機器填食是瞞著劉勇和楊漢武做的,他沒處找人商量。就偷偷喂了止吐藥給蛇吃,可是沒效果。最後他冒出個異想天開的主意,也就是這個主意,讓劉勇和楊漢武聽説後哭笑不得。
劉勇:“他完全是不讓它吐出來,我説那只怕不行。”
潘仁華:“在他的胃的上部用繩子把它卡住。”
原來,潘仁華想到的方法,是拿繩子紮緊蛇的胃,讓蛇想吐吐不出。他這樣做,就是想千萬別讓劉勇和楊漢武知道,蛇被他搞出了問題。
可是兩天過去,蛇還是沒有把食物消化掉,而且開始大量死亡。潘仁華知道這下子瞞不住了。
劉勇:“後來才曉得的,之前怎麼曉得呢。我們後來傷心得不得了。”
楊漢武:“對蛇他一點都不懂。”
這一次,潘仁華好心辦壞事徹底讓朋友死了心,2002年,劉勇和楊漢武決定撤出蛇場。
劉勇:“那幾年做試驗的話蠻狠的,一年拿幾十萬元錢玩的話,那不是玩了,他這個實驗賺不到錢,我們是做生意的人,賺不到錢我們就不想搞。”
兩人的離去讓潘仁華對逝去的友情感到深深的無奈。但另一方面,他始終認為這些是通往成功必經的挫折,沒用勇氣面對的人也不必挽留。
妻子:“他跟我這樣講的,他説他沒有膽量做的話,我們也不勉強了。”
潘仁華:“朋友之間的關係達不到以前那種默契了。這件事我倒是看的很淡,因為總有一天我會成功,我會找回我的面子。”
拼搏五年後,到了2007年7月,潘仁華的蛇場規模已經擴大到七畝,整個人也精神抖擻。
記者:“上次咬到你的鼻子。”
潘仁華:“沒關係的,也不上藥的。”
吃虧長教訓,當時和朋友分手後,潘仁華不再一味地蠻幹。他還是堅持用自己養的鵪鶉作飼料,但也混合了蛇愛吃的青蛙白鼠等食物一起喂養,蛇再沒吐過,生長速率也比以前提高一倍。
一切走上正軌,潘仁華更是發現了個賺錢的好方法。但也正是這個方法,讓當地經銷商和他關係惡化。一提起他,這些人都露出不耐煩的樣子。
經銷商:“生意各做各的,不合作的,不合作的。”
經銷商:“我們都是各做各的。”
經銷商:“他老闆大一些,哪敢和他合作啊。”
經銷商:“關係同他不好啦,就做不好啦。”
到底為什麼同行這麼反感他呢,這還要從潘仁華把蛇給烤了説起。
烤蛇,是指用95℃的慢火將去了內臟的蛇烤得幹而不焦。烤幹後的蛇幹,和龍衣一樣,都是傳統的中藥材之一。
老中醫:“蛇的本性就是祛風涼血,也用來治皮膚病,中藥範圍內,蛇的用處相當大。”
潘仁華從當地中醫那裏了解到,並不是所有蛇的蛇幹都可入藥,只有銀環蛇、蝮蛇,和自己飼養的五步蛇、烏梢蛇等是中藥裏製作蛇幹的原料。知道烤蛇幹可以賺錢後,潘仁華的試驗精神又來了,不過這次,他的精神頭兒用對了地方。
潘仁華:“這烘箱是我當時自己考慮的。以前老是烤糊,現在我們把爐子上加了塊很厚的鐵板,鐵板燒紅以後,散熱很均勻。我現在這四個箱一次可以烤四百斤。”
準備充分後,潘仁華算了筆帳。當地的烏梢蛇幹是每公斤100元左右,按照這個價格,潘仁華把蛇烤成幹後,除去成本,每公斤能賺十幾塊錢。但是他並不滿足。
潘仁華:“他要賣100塊,我就賣98元,我賺的錢遠遠比他多。”
潘仁華想,當地經銷商進貨比較貴,按每公斤100元賣蛇幹只能賺到幾塊錢。自己搞養殖,成本低,就算賣價便宜幾塊,利潤也比當地經銷商多出許多。何不把價錢壓低,直接賣給藥材商,以薄利換多銷呢。
2003年,他通過朋友,把邵陽的藥材商張丕洪請到了家。
張丕洪:“他説,我是做蛇幹生意的,行情是110元左右,他調到了八十多,也有利可圖,能賺到錢。”
這是潘仁華第一次跳過當地經銷商,單獨和藥材商接洽,就是這筆買賣讓他紅遍了常德,很多外地藥商知道後紛紛指名和他定蛇幹。很快的,潘仁華用低價的烏梢蛇幹和稀有的五步蛇幹打響名頭,而當地經銷商卻因為蛇幹越賣越便宜,利潤降低了。也就是這樣,他們和潘仁華的關係越來越疏遠。
經銷商:“不好同他做。同行生嫉妒啊,是不是?”
潘仁華:“你説我好,我也是這樣,你説我不好,我就是不好,反正踢球各種方式都有,你只要把球能夠搞進去。能夠進球就是好的。”
潘仁華覺得賣蛇就像踢球,得分是最終目的。正是自己堅持以不拘一格的手段不斷摸索,才把每年賣到兩百萬的生意緊緊握在手中。
編導:閆瑞靜
攝像:孫彥峰
責編:劉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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