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超市找的零錢為什麼是糖果

    記者來到了深圳市寶安區，先後在橋頭村和福永鎮的12家商場和超市進行了購物體驗。這裡的商場超市購物後真的不給顧客找零錢嗎？在橋頭村的永佳福購物廣場，記者購買了一些零食。在收銀臺排隊等候時，記者看到收銀機旁邊，擺著一個袋子，裏面裝著紅色包裝的糖果。記者購買的商品一共8元3角，付款後收銀員應該找給記者7角零錢。但是，收銀員在結帳後卻將六角零錢和一顆百旺牌奶糖一併遞給了記者。

    超市不找零錢了，取而代之的是糖果！記者堅持説不要糖果，收銀員便很快將糖換成了一角硬幣找給了記者。他們有零錢為什麼不找給顧客呢？

    營業員：因為我們也沒有那麼多零錢找啊，把零錢全部都給你，那後面的人全部都找糖啊。

    永佳福購物廣場説是零錢不夠用，所以用一顆糖果當一角錢零錢來使用。那別的超市又是怎樣的情況呢？記者又來到了橋頭村的歡樂購，看到這裡的收銀臺旁邊也都擺放著一袋黃色的糖果，難道這些糖果也是當作零錢用的嗎？我們購買了九元二角錢的食品，結賬時，記者付了十元錢，應該找回八角零錢，可是收銀員找給記者的是五角錢加三顆周大姐奶糖！

    周大姐一角錢一個。

    原來，他們也是用一顆糖替代一角錢找零用。記者注意到，在歡樂購的另外一個收銀臺，收銀員正在將三顆紅色的糖找給一位顧客。出了超市，記者追上了這位大姐。這位大姐隨後拿出了歡樂購找給她的糖，牌子叫做小神猴。

    在福永鎮的南城百貨，收銀員將一顆糖找給記者的時候，動作熟練自然。當記者對這種做法表示不解時，收銀員的回答理直氣壯。説話間，這位收銀員在給記者身後的一位男士結賬時，也同樣找了一顆糖。

    在福永鎮的龍洲百貨，記者看到，每個收銀臺上都放著一個紙盒子，盒子裏面裝的是長條狀的軟糖。這位收銀員將一個軟糖找給了一位顧客，之後，又將三個軟糖找給了這位姑娘。在康之寶超市，收銀員同樣將兩顆糖找給了記者身邊的這位女士。

    顧客：不要，不要糖。

    記者：你為什麼也不要糖啊？

    顧客：要了都扔掉了，又沒人吃。

    記者調查中發現，除了用糖果當零錢用，一些商場和超市給顧客找零錢的時候，還有其它的辦法。在橋頭村的中源購物廣場、恒興購物商場和天華福購物廣場，記者看到，他們的收銀臺旁邊或者是收銀機器上面，都無一例外地擺放著一些果凍。在福永鎮的美聯購物中心，每個收銀員面前也是擺放著一大袋果凍，排在記者前面的一位女士被找了三個果凍，輪到記者結賬時，收銀員又將三個果凍當作零錢找給了記者。排在記者身後的這位女士也沒能倖免，她也被找了三個果凍。隨後，記者在寶安區裏，也發現了一家用果凍當零錢的超市——益家百貨。

    除了一顆糖、一個果凍當作一角錢用外，記者發現，還有一種替代的“零錢”，身價更高！

    在深圳福永鎮的康之寶超市，結帳時，收銀員二話不説，將一塊口香糖連同現金一起找給了記者。

    記者：你這口香糖算多少錢一塊啊？

    收銀員：三角。

    在廣東深圳的福永鎮和橋頭村，一顆糖、一個果凍當一角錢、一塊口香糖當三角錢找給顧客，儼然成了一些商場和超市的習慣，記者先後在12家超市和商場購物，結果被找了這麼多的零錢替代品。在查看了購物小票後，記者注意到：超市找零的這些糖果、果凍和口香糖，在銷售小票上根本都沒有任何顯示，也沒有標明價格。這些當作零錢找給顧客的糖果、果凍和口香糖，究竟值多少錢呢？記者在10家超市都沒有發現該超市找給顧客當零錢用的糖果或果凍，只是在歡樂購超市，找到了和收銀臺上一樣的銷售糖果——小神猴和周大姐。這兩種糖果的零售價都是每斤八元五角，記者每種糖果買了一斤。經過點數，一斤小神猴有102顆，一斤周大姐96顆糖，換算一下就知道，每顆糖的價格在8分錢左右，如果按照超市的進貨價格來算的話，每顆糖的成本還要遠遠低於8分錢。在康之寶超市，記者找到了一種當作零錢用的叫做檳只的糖果，零售價每盒5元8角。記者數了數，一盒共有80顆，算下來每顆糖的價格是7分2厘，如果是進貨價的話，價格還會再低。可是，這些糖果都按照每顆糖一角錢的價格被當作零錢找給了消費者。如果超市收銀臺每分鐘結算1個顧客，每位顧客被找兩顆糖，一天下來，一家超市就能賣出去幾千顆糖，一年下來，超市白賺的零錢累計高達數十萬元，是一筆很可觀的數字。調查中，記者在永佳福購物廣場的總臺還看到了九大格紅色的糖果，這麼多糖果難道都是要找零用的嗎？

    記者：這麼多糖都要發掉啊。

    營業員：都是搭配找零的啊。

    在調查中，記者還注意到，並非所有的超市和商場都不找零錢，在橋頭村，記者在與中源購物相鄰的港灣生活超市就發現，這裡找給顧客的，就是人民幣。同樣找給顧客人民幣的，還有福永鎮與南城百貨緊鄰的國惠康。國惠康沒有找記者糖果，這是偶然現象嗎？記者隨後在四天的時間裏分四次來到國惠康購物，都沒有發現超市用糖果找零的現象。福永鎮周邊的其他鄉鎮情況又是怎樣的呢？記者又來到了距離福永鎮幾十公里之外的沙井鎮，這裡的大型超市有華潤萬家和天虹購物廣場，他們找給記者的也是人民幣。

    在深圳市寶安區裏的多家超市，記者也沒有發現用糖果找零的現象。在這些超市和商場記者了解到：他們從來不給顧客找糖果，那每天需要這樣大量的零錢，他們又是從哪來呢？

二、糖果能當零錢用嗎？

    在調查中，記者還聽到了超市這樣一個説法：他們找出去的糖果，下次顧客再來購物時，可以把糖果當作零錢來使用。

    下次購物再把糖果拿來當錢使，難道這糖果真的能像貨幣一樣流通嗎？兩天之後，記者再次來到了橋頭村和福永鎮的12家超市購物，體驗把糖果當零錢用的感覺。在康之寶超市，記者購物後結賬時，拿出了一個果凍，收銀員果然當一角錢收下了這粒果凍。

    然而在其他超市，記者就沒這麼幸運了。在結賬時，記者照例拿出了之前被當作零錢找給的糖果或者果凍，結果都被收銀員拒絕了。在永佳福超市，收銀員説，即便顧客拿了他們超市的糖當作零錢來購物，超市對糖的外觀也有著嚴格的規定。在這家歡樂購，對糖果當作零錢使用的態度則是更為嚴格。記者帶著頭兩天歡樂購找給的三顆周大姐糖來到了收銀臺結賬，結果卻被告知，即使記者拿的是他們超市的糖果，她們也拒絕回收。

    在調查中，記者還發現：即便是有些超市承諾可以回收糖果，但是超市的糖果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每天都在更新。在歡樂購，頭一天收銀臺上擺放的是小神猴，第二天就變成了周大姐。不停地更換糖果，就是顧客想拿糖果當零錢使用，恐怕也記不住哪個是哪家的糖果了吧。

    為什麼一些超市把糖果或果凍當作零錢找給顧客呢？一些超市的工作人員説：他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因為銀行沒有小額零錢的無奈之舉。

    營業員：我們在銀行那裏，一萬一萬，幾箱，幾箱，兩萬多，我去拉的，很重的。還給了他500元錢，你不給他，你下次別再找他。

    記者：要給他500塊錢，後門費呀？

    營業員：是，肯定的啊。

三、銀行有沒有零錢？

    記者來到了深圳市福永鎮，準備了20元錢，打算將它換成一角的紙幣或者硬幣。在建設銀行福永支行，大堂經理得知我們要換零錢，表現得很無奈。

    建行工作人員：銀行現在一般的話，都是沒有零錢的。

    大堂經理示意我們可以去櫃臺問問，結果，在櫃臺工作人員也表示，他們銀行沒有零錢。

    銀行真的沒有零錢嗎？記者又帶著20元錢，先後來到福永鎮農業銀行、郵政儲蓄、中國銀行、深圳發展銀行、農村商業銀行、工商銀行的支行所在地進行兌換。

    七家銀行走下來，記者在六家銀行失望而歸，只在工商銀行福永支行兌換到了零錢，不過，只換到了十張一角錢，其餘都是五角錢，而且一些五角的紙幣殘破不堪。換零錢真的這麼難嗎？銀行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他們確實有難處。

    為什麼零錢那麼難換呢？莫非是福永鎮的銀行規模小，零錢少的緣故？隨後，記者又來到了深圳市寶安區的金融街，這裡分佈著福永鎮各家銀行的上級單位。記者首先來到了農業銀行寶安區支行，看到門口還挂著另外一塊牌子——國家金庫---深圳市寶安區支庫。既然到了國家金庫，那換點零錢應該不成問題了吧。記者同樣帶著20元錢，準備將它換成一角的紙幣或者硬幣。

    記者：我想換一角一角的零錢。

    工作人員：沒有的換。

    國家金庫連20元零錢都沒有，這實在讓人意想不到。記者隨後又來到了工商銀行、農村商業銀行、建設銀行、招商銀行、民生銀行的寶安區支行，結果都沒有兌換到零錢。

    經過一番努力，記者終於在中國銀行寶安區支行換到了35元一角硬幣。對於銀行沒有零錢的原因，各家銀行給出了不同的解釋。

    工行：太多人要了，根本就滿足不了。

    中行：他們不配錢，我們哪有零錢給他們啊。有人存才有。一角的話，我們都很少用了，我們這邊業務很少用到一角一角的，很少用到這項業務。

    農村商業銀行：因為零錢的價值太小了，它沒辦法在社會上流通，它已經是處於一個沒有用處的地方了，所以説我們一般都沒有用。

    記者：零錢沒用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了？

    福永鎮農村商業銀行：從很久前就已經沒有這種所謂的零鈔了，幾分、幾角了這些，幾分是根本就沒有了，幾角是需要很久才會有一次下來。

    雖説是各家銀行有各自缺少零錢的理由，但是，想要換到零錢還是有辦法的。
 
寶安區民生銀行女：如果你成為我們的VIP客戶的話，對於零錢的話，我們會儘量給你想辦法兌換的。

    記者：如果要換大額的一些零錢，是不是要跟咱們中行提前預約啊？

    寶安區中行：不是這樣子的，一般這零錢都是留給我們的VIP客戶的。

    大堂經理們坦言：他們所謂的銀行VIP客戶，必須要在本銀行連續存款三個月、存款額達到50萬以上，這成為能夠兌換到零錢的先決條件。

    記者：那要是普通人來換零錢就更保證不了了。

    寶安區民生銀行：那肯定是拿不到的，本身我們這裡的客戶，就是説和我們合作這麼長時間了，我們想也是儘量地滿足他。

    寶安區中行：到我們這邊存錢，以後可以辦一張VIP卡，到時候你是VIP客戶的話，那你經常可以打電話來預約。

    記者：就可以換到零錢了。

    寶安區中行：是。

    當記者告訴銀行工作人員，由於沒有零錢，超市會把糖果當作零錢找給顧客時，多家銀行的工作人員都説，他們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也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

    中行：找他會給你那種糖給我，什麼一角錢一個的糖，都過期了，溶掉了，不過沒辦法。只能拿著走。

    工行：有，很多地方都會有。

    農行：我有時候糖果也不要。他沒有的話，就直接要袋子算了，還能用垃圾袋呢。

    寶安區民生銀行：我們有遇到這種情況，不喜歡糖果，不要那一毛錢。

    對於商場或超市把糖果當零錢找給顧客的行為，銀行工作人員表示，這樣做不合適。

    看來銀行也缺少零錢。雖然是這樣，但也有許多超市商場並沒有找給顧客糖果果凍啊，零錢緊缺，咱們可以想辦法嘛，我就知道一些商場時不時會給顧客送個裝硬幣的零錢包包，鼓勵消費者把零錢拿來交換，還給禮物。還有的商場鼓勵刷卡，沒有金額限制，避免找零錢的煩惱。這些都是出於對消費者利益的著想。相反，一些超市商場就這樣想的——銀行沒有零錢，啊，正好，趕緊把那些不好賣的糖果、不知名的果凍當零錢賣出去！商場超市問也不問就把糖果當零錢找給消費者，這樣做行不行？如果錯，錯在哪兒呢？記者把調查的情況反映給了工商部門，結果怎麼樣呢？

四、糖果當零錢，誰來管？

    記者了解到，這種用糖果、果凍等代替現金找零的做法，在深圳市寶安區的福永鎮和橋頭村的十幾家大型超市都不同程度的存在著。這樣的行為究竟誰來監管？如何監管呢？記者向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的12315反映了情況。

    記者：那這種的話，就是強制消費的行為，屬於強買強賣嗎？

    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屬於。

    記者：那是違反了哪條法律啊？

    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不正當競爭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明確規定：經營者銷售商品，不得違背購買者的意願搭售商品或者附加其他不合理的條件。

    記者：這是強迫搭售啦，就是強迫您一定要買這個糖果，等於是以這個看待了。

    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如果您作為市民發現有這種情況的話，我們這邊就可以登記，然後到時候一起請執法人員現場查處，情況屬實的話要求他責令整改，總之會有工作人員上門去查處的就是了。

    一個星期後，記者接到了深圳市工商局寶安分局福永工商所一名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

    深圳市工商局寶安分局福永工商所：強買強賣可能在證據採集上比較困難，所以説咱們這邊的話，現在也主要是以告誡經營者為主，就是説超市經營者來説，他自己也會承認有，因為糖果是不可能作為一個人民幣，作為一種等值貨幣來進行流通的，這種是一種明顯的違法行為，咱們不可能天天就盯著這個事來搞啊，這個現在説的不好聽點，已經成為一個普遍的現象了，你可以下次你去消費的時候，你可以帶一個攝像機去，然後如果他們有這方面的行為，你可以通過什麼樣的形式把這個證據固定下來，當然因為咱們所可能就執法能力也比較有限，所以這邊進行立案處理就説從程序上還有從證據採集方面來説，可能比較困難，心有餘而力不足。

    工商人員説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那消費者就自己費點事，為了免受不愉快，免受損失，咱們購物時自備零錢，還有，如果家裏的零錢角幣存的多了，不妨集中一下，換給商場或銀行，讓這些小錢重新進入流通領域。

    剛才工商人員也説了，商場超市用糖果找零錢的做法違反了《反不正當競爭法》，其實，這種做法還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依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消費者有九項權利，其中就有“自主選擇權”——就是由消費者自主決定購買或者不購買任何一種商品，接受或者不接受任何一項服務；消費者還享有“公平交易權”，就是經營者在提供商品或服務的時候，必須保證質量、價格合理、計量正確—— 一塊兒糖，它值不值一角錢呢？對不對？還有，公平交易權意味著消費者有權拒絕經營者的強制交易行為，你問都不問就給我找幾塊糖，就不給錢了，這就是違反了平等自願、公平交易的市場準則，是違背消費者的意願強制交易。看我手裏這些糖果果凍，還只是記者體驗購物時被找的“零錢”，大家不妨算算，每天有多少這樣的糖果果凍強迫消費者拿走，一個月下來、一年下來，多個商場算下來，消費者得損失多少錢呢？當這種有損消費者權益的行為反映給工商部門時，消費者還得舉證，購物的時候帶上照相機、攝像機記錄下來，當個消費者真累啊！咱們想想，一些超市商場那麼公然地強迫消費者接受它的糖果、果凍，那麼多消費者每天進進出出商場，執法人員如果真地為消費者著想，可以在商場門口，多問幾個消費者，或者就在收銀臺旁邊觀察，一天兩天三天，難道就看不出什麼問題嗎？難道就取不了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