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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5月19日 08:03 中國青年報 我要評論
阿倫攝
2010年,中國的房價瘋了。
這一年,北京望京地區“地王”邊上的一套64平方米的住房,一個星期裏總價漲了34萬元。
房價令人們變得極度懊悔。有時候,小兩口合計買房子,其中一個稍一猶豫,價格便又上躥了十幾萬元,為此引來一番不滿和爭吵,乃至分道揚鑣。這樣的故事屢見不鮮。
不光是北京,倒退幾個月,報紙和電視上,乃至街談巷議裏,人們的話題離不開“房價”、“月供”和頻頻刷新紀錄的“地王”。土地已經變成最值錢的東西,一句新民謠在人們口頭流傳:樓市月有地王出,各領噱頭十幾天。
房價是在人們猶豫不決的觀望中突然爆發的。2009年年初,上一輪房地産的低迷期還沒走出,那些錢包癟癟的人還夢想著房價再降一點,沒成想,進入3月,它突然發力,且一發不可收拾。一個小區半年前每平方米價格只有1.9萬元,半年後一看,變成了2.9萬元。原先是買了房子的人嫌降價太多,圍著售樓處紛紛要求退房,現在一套房子剛開盤,就被搶光了。《參考消息》則援引外電:中國每天新建房屋面積,已經佔全球總量的50%左右。
今年48歲的穆圖,一年前賣掉自己在北京昌平區的經濟適用住房,希望在北京城裏買一套小一點的住所,結果,從2009年年末一直看到2010年5月,房價一路飆升,距離他的心理價位已越來越遠。這讓這個經歷過中國住房改革全過程的中年人萬分感慨。回想30年前,中國人的住房由單位分配,到今天北京、上海、深圳的房價甚至要“趕美超英”,這期間的變遷,真是滄海桑田啊!
1978:醞釀變革
1978年10月20日上午,鄧小平在北京視察新建的幾十棟公寓住宅樓時,曾希望能用積蓄替兒子買套房子。
隨行的國家建委副主任張百發回憶,鄧小平先是“問居民住房可否成為商品,當時現場的同志沒有人敢回答”,他又“自言自答説,如果房子算商品,我這幾年也還有點積蓄,想買套房子給樸方,我的其他孩子不需要照顧,只有這個樸方,是因為我致殘的,我需要照顧他”。
當時不像現在,房子尚未成為商品,中國大多數父親也還沒有替兒子買房的打算。不過,這一年發生了幾件事,預示著中國人的住房生活可能要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變化。
這年秋天,鄧小平訪問新加坡。他特地聽取了當地官員關於公共住房計劃的介紹,並登上高樓,鳥瞰當地的住宅小區。訪問結束當天,他又突然走進當地一個普通房間,認真看了每個空間,特別是洗澡間,並不住稱讚。
再早些時候,在北京召開的全國城市住宅建設會議上,國務院副總理谷牧傳達鄧小平關於解決住房問題的指示,希望路子能寬些,譬如允許私人建房或者私建公助,分期付款;把個人手中的錢動員出來,國家解決材料。
1978年的中國老百姓還沒有聽説過“房地産”這個詞語,他們只曉得自己家住的房子太擠、太小。在此前的將近30年裏,涌動於大江南北的中國人,被西方新聞界形容成“螞蟻”。這群螞蟻人穿著邋遢,顏色、式樣幾乎相通的衣服,住在低矮、擁擠、破舊的房子裏。
上海華光儀錶廠會計楊希鴻的家,就是這些房子中的一間,13平方米,擠著3口人。3.6平方米,在當時是上海一個普通職工的生活空間。在一個不到1.2米高的閣樓上,楊希鴻的女兒上下了十幾年。
不僅在上海,1978年的中國,擁擠是每一個城鎮居民最真實的居住體驗。近30年間,中國累計用在住宅上的投資為374億元,年人均住房投資不足10元。到1978年,中國城鎮居民的平均住宅面積不僅沒有增長,反而比1949年少了0.9平方米。其中有5年裏,上海市的統建住宅沒建造過哪怕1平方米。
住房窘迫到什麼地步?學者楊絳後來回憶,她和錢鐘書在學部辦公室住了將近3年,“南北二墻各裂出一條大縫”。後來,人們發現胡喬木給國家領導人李先念寫的“要房信”,一字一句地請求為顧頡剛、蔡儀等著名學者解決全家蝸居之難。而普通人住在廢舊木板搭成的簡易儲藏室就算很不容易了,不少人無處棲身,流落街頭。
這一年還發生過一些不怎麼起眼的事情。一個叫王石的27歲“國家技術員”從廣州第一次來到南方小鎮深圳。他看到,路軌旁有丟棄的死豬,綠頭蒼蠅嗡嗡起舞,沙頭角的中英街還只是“一條彎曲的石板窄街”。15歲的農村孩子潘石屹在甘肅天水一個山溝裏讀中學,每天餓著肚子苦讀到深夜,完全看不出日後有身家幾百億的跡象。
同年,29歲的馮侖成了西北大學經濟係的學生,後來成為經濟學家的魏傑和張維迎也在這裡學習。此時離他們分別對中國房地産發展産生影響還早得很。
1980年:開發
進入1980年才8天,中國第一家房地産公司──深圳經濟特區房地産公司成立了,當時的深圳房地産管理局副局長駱錦星兼任總經理。
説是公司,其實只有5個人,除了總經理,還有財務、出納、兩個技術員,他們的資産是4部舊單車,一間平房和幾張桌子,4萬元港幣的開辦費是從香港商人那裏借來的。
成立公司的目的只有一個:和香港商人合作建房子。此前,因為缺少資金,46歲的駱錦星正為解決兩萬平方米幹部住房發愁,偶然聽一個香港朋友説,你這個局長是在端著金飯碗要飯,為什麼不可以你們出地,港商出錢,合作建房,利潤分成?
這話把駱錦星嚇了一跳。在當時,出讓土地是要犯國法的,但得承認,這個提議挺讓人心動。為了找一個合理合法的理由,經歷過“文革”洗禮的駱錦星,與深圳市委政策研究室的一幫人經過冥思苦想,突然記起了“馬恩列斯”,希望從“祖師爺”那裏找到理論根據。
還真讓他們找到了。翻了幾天后,他們在《列寧選集》的“住宅問題”這一節中,查到列寧引用過恩格斯一段話:“……住宅、工廠等,至少是在過渡時期未必會毫無代價地交給個人或協作社使用。”
駱錦星連夜向市委書記張勳甫報告,後者也引經據典地表態:“《共産黨宣言》中還説"剝奪地産,把地租用於國家支出",你們就先幹著試試看吧。”
有了這一表態,找投資並不用費多大事兒,一位香港老闆騎著自行車到深圳來,坐在一個破凳子上談成了這次合作。沒過多久,中國第一份合作建房合同誕生了──這一天是 1980年1月1日。
從這一天開始,1980年成為中國房地産業突飛猛進的一年。就在當月,北京的《紅旗》雜誌發表文章,論證住宅屬於商品,私人購房與社會主義公有制並不矛盾。隨後,圍繞著福利分房是否應該堅持的問題,報紙上也發生了激烈的爭論。與此同時,《人民日報》則罕見地報道了吉林推廣四平市建房出售經驗的消息。這批住宅同時面向集體單位和個人出售。
4月2日,鄧小平在北京一片灰舊低矮的建築物旁邊,對胡耀邦、萬里等人發表了後來被稱為《關於建築業和住宅問題的談話》的言論。這次後來被反復引用的談話確定了幾個原則,其中包括“房子是可以賣的”。他指出:“城鎮居民可以自己購買房屋,也可以自己蓋房。不但新房可以出售,老房子也可以出售;可以一次付款,也可以分期付款,十年、十五年還清。”
這一講話在一定範圍內傳達後,有很多人不理解,心存疑慮,非議之聲不斷。不過,到10月,全國已經有128個城市和部分縣鎮開展了私人購買、建造住宅的工作。北京市在9月成立了全國第二家房地産公司──北京城市開發總公司,拉開了開發北京的序幕。
這一年還有一個文件應該被記住,因為30年後的人們對它談及的內容一定不會陌生,那就是《全國城市規劃工作會議紀要》。這個紀要明確表示,對新建小城市、衛星城、現有的城市新建區、舊城成片改造區,都應該考慮“組織開發公司,實行綜合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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