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3年《中國書畫》雜誌創刊起我就一直訂閱,通過《中國書畫》,我知道了很多知名書畫家,其中吳悅石先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人無法預知機緣,2010年9月,我隨恩師魏哲先生參觀中國國家畫院吳悅石工作室師生作品展覽,第一次見到吳悅石先生。吳先生溫潤儒雅,很有學者氣度,一如之前的印象。那次展覽後,吳悅石先生專門作了一次講座,能親睹先生風采、親聞先生教誨,真是“幸甚至哉”!最近又有機會拜讀榮寶齋出版社出版的《當代中國畫實力派畫家作品集 吳悅石》,讓我對吳先生和他的畫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見吳先生的第一幅畫是隨《中國書畫》贈送的《鍾馗》複製圖,這幅畫讓我眼前一亮,以往記憶中的鍾馗必定是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因為傳説中他是降妖除魔、專門捉鬼的,鬼見他害怕自是理所當然,可不明白為什麼要把他畫得那麼兇,以致人見了也是不免膽戰心驚。吳先生畫的《鍾馗》全然沒有兇煞氣,面目慈善,不怒自威。隨著見到吳先生作品的增多,我發現吳先生的很多人物畫是用硃砂來畫的,如《福來》、《賞畫圖》、《魚樂圖》、《十年磨劍圖》等等。紅色是生命、活力、健康、熱情、朝氣、歡樂的象徵,其內涵是積極向上的。在我國,紅色素來有驅除邪惡的寓意,又喻意美滿、吉祥和富貴,給人以希望和滿足,所以民間也會將紅色當作喜慶納福的顏色。吳先生選擇鍾馗為題材並用紅色表現,不但在藝術上具有獨特的美感,還蘊含著辟邪納福的意義,得到大家的喜愛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本畫冊中,人物整體的取勢也與眾不同,一般認為畫人物正面、側面是最生動的,因為面目表情可以很好地傳達人物心理和情感,而吳先生卻採取人物背面去表現畫面。從背面看人物,少了五官,也就少了人物的表情,這就很難表達意境。這不比文章,有上下文的造境,像朱自清的《背影》那是借父親“背影”的描寫傳達作者對父親深摯的愛,是集結了生活中的點滴,是相對具體的,而畫,不行,尤其是人物畫,純粹背影的展示很有局限性,所能傳達出的意境也有限。吳先生的人物取背影但他巧妙地採用了人物轉頭向上看的姿態,這樣就留住了最能傳神的眼睛,而轉頭向上這種動勢也增強了畫面的生動感。我覺得這是吳先生最具智慧的地方。畢加索從人物側面表現兩隻眼睛,吳先生從人物背面造型中合理地表現出“眼”的位置,這與畢加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回眸一笑百媚生”,能從背影中傳情達意確是更高一層,更使整幅畫“別具風情”。這露出的“眼”就不但是人物的“眼”,更是整幅作品的“眼”了。而這最傳神的眼睛,吳先生畫起來也是獨具特色,吳先生畫的眼睛常點到很突出的位置,無論是《十年磨劍圖》還是《福來》、《賞畫圖》、《福到眼前》、《寫生圖》等,均是這樣的表現手法,而恰是這樣使人物看起來呆呆的、憨憨的,又極認真、極專注,質樸中透著執著,讓人感覺親切、可愛。
這些我認為是吳先生人物畫的獨到之處,而正如《論語》所説的“君子和而不同”,這“不同”正見吳先生的高明。吳悅石的畫從傳統入手,並得到畫壇耆宿的親授,為著名國畫家王鑄九、董壽平入室弟子,而王鑄九早年拜齊白石為師,後又吸收吳昌碩畫法,融齊、吳兩家為一爐。齊白石、吳悅石,名字中共有一個石;而吳昌碩、吳悅石,又是同一姓氏,這其中似乎隱隱昭示著某種信息,某種偶然中的必然聯絡。吳昌碩與齊白石詩書畫印兼修,是中國傳統文人畫的傑出代表,而吳悅石先生少年時就開始學習中國畫,得遇名師又遊學海外,“積久薄發,感悟深切,心胸遂為之洞然。”其畫親切如拂面春風,樸拙如天真孩童,匠心獨運而又情趣盎然,在當今的繪畫界很少能看到這麼清澈純粹的人物畫,質樸而幽深、安靜而溫暖,以簡約的造型與豐富的線條傳達其靜謐、恬淡的心境,在人物塑造上也有一種道骨仙風之感。吳悅石人物畫分高士圖、高僧圖、禪意圖、情趣圖等幾類,畫面簡潔、用色純凈,重在“傳神”、重在“格調”,畫面意境和題跋相得益彰,輝映成趣。線條的簡練、畫面所呈現出質樸的生活氣息以及以書法線條入畫、題跋與畫面相輔相成,這些既是與吳、齊一脈相承的“和”,也是中國傳統文人畫“傳神”、“寫意”的特徵。
吳悅石先生特殊的經歷不知讓多少書畫同道艷羨,然不得不承認,成功是需要內因與外因的完美結合,這內因當然不僅限于努力和辛勤汗水,其自身的靈性稟賦也是不可或缺的。吳悅石先生致力於藝事學問數十年,良工心苦,于其作品中可見一斑。用心畫畫,畫出來的是感動。在日漸式微的文人畫壇,吳悅石先生異軍突起,承繼傳統又獨樹一幟,感動的又豈止是你我!(作者:康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