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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佴旻 中秋 82x77cm 1995年作 |
看楊佴旻的作品,對我有種親切感,會情不自禁地引起不少旅日留學時的種種回憶。我們這批新時期出國潮中的旅日留學生,大多在國內受過高等教育,到異國他鄉,不僅要拿到學位,還要找生計、尋出路、闖天下。但在這樣一個高度發展的經濟化、商業化的國度裏,對我們來説,首先要努力轉換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去適應日本的社會現實。為了謀生路,又想吃藝術這碗飯的畫家,多數人就在揣摩日本人的審美趣味中拿起熟練的畫筆,畫起日本人喜歡的而又不太費力且能賣錢的水墨山水、花鳥;裝飾味的人物、風景;敦煌的飛天、菩薩,或者是很寫實的西藏的風土人情。
為了生存,迫於無奈,走向商品畫,是可以被理解的。然而,真誠的藝術,是藝術家用藝術的手段表達個人對生活的深層次的感悟,而非表面的自然的模倣或搬弄某種程式化的藝術技法。楊佴旻的作品,不屬此道,他在藝術上作了學術性的探討,並能超拔于俗流卓然以新穎的藝術樣式為日本民眾所喜愛。這在我們同道中,實是鳳毛麟角。
楊佴旻原是學中國畫或稱水墨畫的科班出身,若以水墨畫來發展自己在日本有相當的難度。因水墨畫約14世紀從中國隨著禪宗文化傳入日本,到18世紀中葉達到了盛期,但到19世紀末,受新日本畫和洋畫的強勁衝擊而跌入低谷。在當今的日本,已很少有人對它發生興趣。他在日本又如何去開拓自己的藝術道路呢?他説,在一次參觀富岡鐵齋畫展中獲得了啟發:鐵齋是一位酷愛中國文化的畫家,是日本文人畫最後的集大成者;他把水墨畫的情趣在日本南畫(文人畫)中發展到了空前的水平。雖然鐵齋不屬於新時代,但在人們對現代藝術開始厭倦的時候,卻發現了鐵齋藝術的高雅和壯美,反而從中尋找到了某種“現代性”。鐵齋從吸收中國的藝術中開拓了自己永不衰落的藝術境界,鼓勵著楊佴旻堅守水墨陣地,在宣紙上去闖出自己的新天地。
楊佴旻在日本這樣一個藝術信息爆炸,思潮非常活躍的環境中,他穩穩地把住了自我藝術追求的舵,為自己設定了藝術坐標;就是要把中國畫講究的意韻、西方油畫注重的色彩、日本畫精美的製作,這三種不同體系的藝術揉合在一起成為自己的藝術語言。他的畫以水墨為出發基點,宣紙、國畫色、毛筆等媒材清一色中國貨;以西方現代構成的造型觀念替換了中國傳統繪畫的造型程式,變立式軸“以白當黑”的構成為取鏡框中的滿構圖;以油畫的寫生色彩為基調,卻滲透著水墨書寫中流動暈化的韻味,把油畫的實,水墨的空靈,在筆下創造一種優雅的東方情調;他的作品大多以具象的物體為主角,借鑒日本畫或東方藝術的歸整、秩序化的裝飾效果,以畫面方方圓圓形的對唱或重唱為主調,與點、線面的協奏中形成輕柔、優美,或渾厚、深沉的旋律。
他的作品很難界定是水墨,還是油畫或水彩畫、裝飾畫。他超越了各系統原先的程序和程式,在他那溫文爾雅的藝術個性的統率中、潤化中、形成楊佴旻恬靜、典雅、柔美的獨特的藝術語言樣式。他畫的雖是些花卉、水果或室內景,然而卻像是一首首抒情詩、小夜曲,給人以沁人心脾的美感,給城市人疲憊焦躁的心靈以溫馨的慰藉。如馬蒂斯曾經説過的,楊佴旻的藝術“既像是一服心靈的鎮定劑,又像是一隻能恢復疲勞的安樂椅”。作為同道,我衷心祝願他的成功!
作者: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