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波：山楂樹之戀，一個時代的愛情隱喻

《山楂樹之戀》劇照

　　我完全相信流行影評的説法：老謀子拍《山楂樹之戀》，本意不過是為洗消近年來自己所拍片子尤其是《三槍》給輿論造成的“惡俗”印象。但從影院看完《山楂樹之戀》之後，我認為這部片子其實是一個時代的愛情隱喻。

　　坦白地説，進影院之前，我提醒過自己不要輕易被老謀子這樣“玩電影”的老手“賺去情感”。但看的過程之中尤其是看完之後，我卻再也無法保持一種“旁觀者”應該有的清醒。而類似的感動只有在十年前觀看也是老謀子所拍的《我的父親母親》時有過。

　　説起來，《山楂樹之戀》與《我的父親母親》兩部電影有很多共同之處：背景都在鄉村，主人公都有一個成份不好，尤其是情節安排都極簡單，幾乎沒有任何曲折離奇的故事。用我一位朋友的説法，《我的父親母親》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穿紅棉襖的漂亮村姑，為了一個來自城市的帥哥在一條山上跑來跑去，《山楂樹之戀》是一個為愛癡狂的城市帥哥，為了一個漂亮村姑在山楂樹下跑來跑去。這樣兩部沒有什麼故事的電影讓我們如此感動，也都是因為其中簡單而純樸的愛情。

　　但這樣兩部從內容到形式都非常類似的電影，最大的差別是中間有了十年時間。而恰這十年，給我們每個人以想象與抽象的空間。

　　為此我特地翻出當年老謀子拍《我的父親母親》時的一段告白。老謀子説，“一個純樸的姑娘愛上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一愛就是一輩子，他們的愛情很真誠……這是我第一次用詩意浪漫抒情和單純去表現一個時代的愛情故事，這部電影是舍濃郁而求單純。”

　　十年之後，老謀子對於《山楂樹之戀》同樣有一段告白：“其實這樣拍也要跟自己鬥爭，實際上要讓自己靜下來，要讓自己心平氣和，拍一個這樣樸素的片子是自己需要做到一個很心定的程度。希望拍一個娓娓道來的戲，希望傳遞出一種久違的純真。”

　　為什麼在十年前就拍過“純真愛情”的老謀子，在十年後再拍同樣題材，卻“要與自己鬥爭”？佛家偈語雲“心不動風動”：變的並不是老謀子的內心，而是愛情本身有了變化。具體地説，這十年間，曾經被每個青年男女都曾嚮往的純真愛情，有的已經不純真了，資本和權力過度參與到“愛情”中去，使愛情不再是愛人，而被扭曲為愛寄生在人身上的金錢與地位這些強勢的力量。也因此，才有了老謀子在拍《山楂樹之戀》時“純真越來越少，因為美女都嫁煤老闆了”的感嘆。

　　但實際上，老謀子沒有反省的是：包括他在內的影視人士所塑造的影視力量，在扭曲純真愛情方面“功不可沒”：畫面上少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少了貧賤不移、生死契闊的相守，有的只是大款大官與靚麗美女營營茍且的活色生香，有的只是經不起任何外在誘惑更遑論雨打風吹的聚散分合。終於，簡單而純樸的愛情成為世間稀有物，而宣揚簡單而純樸的愛情的電影也成為世間稀有物。

　　所以我很感動於《山楂樹之戀》的橫空出世。在《我的父親母親》之後十年間，老謀子拍了許多部包括有在宮廷政治、後闈醜聞、暴力殺戮等等背景下的愛的影片，現在又回歸到對純真愛情的刻畫與表現，這也至少讓我們看到了一絲希望——在歷經了強權時代俗世間萬丈紅塵之後，人們內心深處對於返璞歸真的愛的渴望，終於借這部影片傾瀉出來了；而這種傾瀉可能變成一股力量，使愛情洗盡鉛華，重新成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