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般的高考?

2014年06月06日 20:37

儘管內衣褲是最私密的個人物件,不用像外衣那樣講究配色,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把奇怪的顏色穿在身上。

可是這幾個月,紫色內褲在北方悄悄熱銷,許多家長把它當作孩子走上高考考場時必不可少的“戰裝”。在方言的肇始下,紫色內褲成了“紫腚過”(指定過)的象徵。一條條瘋狂售賣的紫色內褲印證著一個奇怪的心理:儘管誰都知道內褲的顏色對高考成績的影響微乎其微,可即便只是為了討個好彩頭,家長也不願讓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2014年6月,939萬學子走入高考考場。筆尖書寫的,是命運的軌跡。聖典還是戰爭?沒有人能給高考一個確切的定義。在很多人的眼裏,高考就像是沙漏中間那截小小的開口,它連通著不同的社會階層,可是特定時間裏,只容許特定數量的人穿過它。

知識、理想,瘋狂、詛咒,情緒為了一場考試扭曲在一起,將捲入其中的人變得義無反顧。

一切都是信仰

如果長在其他地方,它不過是一棵普通的柳樹。如果開在別的地方,它也不過是一所普通的民辦學校。可是,它和它都紮根在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廠鎮。

柳樹長在毛坦廠中學的圍墻裏,繁茂的枝葉伸出墻外。每逢每個月農曆的初一和十五,都有家長在墻外的柳枝下燒香祭拜。在家長眼裏,這是一棵“神樹”,他們乞求它給予孩子最好的運氣。

擁擠的樹下,祭香甚至無法安靜地慢慢燒完自己的軀體,它們被成把成把地丟進火裏,猛烈燃燒。衚同在“神樹”下延伸,遠處的家長還在向這裡挪動,香扔進去,意思就盡到了。這棵柳樹,是家長們的信仰。

從辦學性質上來看,金安中學是一所私立學校。當地的人都知道,金安中學和毛坦廠中學其實是一所學校。有限的毛坦廠中學無法接納數量巨大慕名而來的學子,變通之法便是創辦了這所私立中學。

兩所學校的老師是一樣的,有校內人士透露,毛坦廠中學每年的毛收入可以達到一個億。教育,是毛坦廠鎮的經濟驅動力。高強度高密度的學習讓學校門外的診所從來不曾冷清,如果説學生的累是“忍一忍就過去了”,那麼老師的辛苦則看不到盡頭。一名學校家屬曾經告訴媒體記者,自己不會讓自己的老公當班主任,這裡的老師“年紀輕輕就顯出老態了”。

毛坦廠中學校內公園的山頂有一座毛主席塑像。6月4日,兩穿校服的高三畢業班女學生,一步一叩首,大約用時一小時叩首到塑像下。高考的功夫在考場外,而在這裡,人們抓住了所有可以被視為信仰的東西。否則,他們的焦慮將無從寄託。

無論是被視作校園裏的行屍走肉,還是考場上的洪水猛獸,三天之後,這所“高考工廠”的學子們將開始另一段人生。

一錘子買賣

人大附中和北大附中靜臥在十字路口的對角。這裡叫做“海淀黃莊”,稍稍往北走就是寸土寸金的中關村,兩條人流量巨大的地鐵線——四號線和十號線——在這裡交匯。

由於高考是隨機編排考場,一些學生的高考考點被安排在了這兩所著名的學校。偌大的北京城,家長髮現,如果他們想在關鍵的幾天省去舟車勞頓,為孩子尋找一個方便的駐點,他們不得不為此付出不菲的價格。

離考試還有一週,這裡的一家五星飯店的“高考狀元房”就已經訂滿了。飯店方面給出的報價是2171元一天。高考期間,考點周邊的住宿行業是賣方市場,由於供不應求,許多四星以上的酒店都取消了“鐘點房”,要求一天起訂。媒體記者詢問發現,高價的背後普遍沒有針對高考考生的定制增值服務。就是這個價,總有人搶著要。

為了高考,多花一點錢也值。家長的這種心理將高考經濟搓得火熱。

文章開頭提到的紫色內褲,記者聞訊後發現,一些小店也標出了78元的高價,並且拒絕還價。而在實體店和網店裏,印著“高考加油”、“金榜題名”的紀念品和護身符身價也在幾十元至幾百元不等。

來自北京市的調查顯示,有七成家長給出了孩子萬元以上的“高考懸賞”。高考結束,謝師宴、放鬆遊也是不菲的開支。從時間序列來看,進入21世紀以後,將高考家庭作為目標消費對象的産品越來越多,市場化的繁榮並沒有讓消費者從競爭中得利,這更加證明,高考消費的“剛性需求”不斷浮出水面。

高考正在閃現出一種類似婚喪嫁娶的神秘光環,金錢在這裡變成了一種數字標的,人們用消費證明著自己的重視,表達自己的祈願。

即使變態,也要公平

2007年高考前,一則新聞讓深圳的考生家長憤怒不已:高考期間深圳的所有考場一律不準用空調。同一年,北京海淀區要求考場在考前可以通過空調將室溫調整到適宜的溫度,但是開考後不允許打開空調。這樣規定的初衷是“公平”。

一些考生來自沒有空調的高中,如果讓他們坐在有空調的考場考試,他們不適應環境,恐怕不能發揮出最好水平。可是“向下看齊”似乎又沒有照顧到那些習慣了吹空調考生的發揮。爭議討論的不是一個電器開關的明滅問題,高考作為一個公認的“最公平”的社會流動平臺,外界對於高考的公平性要求近乎苛刻。

比空調更大的問題是英語聽力。

2014年起,英語聽力從高考大省山東省的試卷中消失。2005年,教育部對高考外語聽力測試不再統一要求。當年,浙江、河北、吉林、甘肅、陜西、貴州六省就率先“逃離”了高考英語聽力“小分隊”。

一名山東的高中老師透露,取消聽力的最大原因是城鄉差距。“考聽力對我們來説,基本都是穩拿分的,但農村老家的親戚一聽説考聽力,個個緊張得不行,他們一般得錯好幾個。”山師附中高三學生林國鵬説。

不僅如此,在有聽力的高考日,考點外的家長如臨大敵。每一年,因為堵路、禁止鳴笛的新聞屢見報端,其中不乏肢體衝突。

司機一聲喇叭,考生就比人家少聽一個單詞;做錯一道題,總成績就少了兩分;高考每差一分,甩出的都是成百上千的學子,也許這一分就是一本和二本的差距……英諺有雲,丟了一枚釘子,亡了一個國家,蝴蝶效應在家長腦海裏不斷演繹、放大。明明是妨害秩序的違規行為,如此一來都有了悲壯的色彩。

關上空調,砍掉英語,為了公平我們正在對高考不斷地做出“減法”,可是無論如何,一場直接面對幾百萬人的競爭,永遠都找不到一個絕對公平的著力點。

高考是一個包含了各種不確定性的複雜系統,在分曉揭露前,一切狀態都是未知。可最重要的是,高考並不是一道命運的證明題:無論高考結果是好是壞,人生都可能在你的操縱下,展現出另一種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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