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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趙作海曝獄中挨打 受不了坐老虎凳痛苦(圖)

發佈時間:2010年11月15日 02:57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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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吳大全在講述自己是如何被刑訊逼供的。陳玥 攝

  11月9日,浙江省高院發佈消息,該院於今年3月糾正了一起“吳大全冤獄案”,並表示對吳大全定性錯誤,教訓深刻,要從案件辦理的各個環節進行認真剖析反思。吳大全被稱為“浙江趙作海”。

  2006年9月3日晚,慈溪市長河鎮墊橋村發生命案,兇手為班春全(又名陳全)和史畢幺,案發後兩人各自逃散。隨後,警方在廣州抓獲了史畢幺和吳大全,吳則被警方認定為該案策劃人,後以搶劫、殺人罪,被判死緩入獄。獄中,吳大全偶遇命案真兇班春全,沉冤得雪。

  今年4月,浙江省高院撤銷吳大全的原判。吳大全被改以窩藏罪,判刑四年零四個月。今年8月,吳大全被假釋出獄。11月11日,吳大全親屬委託律師,要為吳大全申訴冤情。

  本報記者對話吳大全,吳詳細敘述了自己被冤屈的前後經過。

  “以為沒殺人,便抓不到我”

  新京報:你知道趙作海嗎?

  吳大全:我不知道。

  新京報:4年過去了,你還記得2006年9月3日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嗎?

  吳大全:我要慢慢想。這兩天電話多,腦子亂得很。

  那晚有10多個人在一起吃飯。那天下午,我到長河鎮跟老鄉喝酒,我跟朋友講,第二天,我要和史畢幺去廣東潮州打工。

  新京報:你和案犯史畢幺是怎麼認識的?

  吳大全:我們是老鄉,都是貴州惠水縣的。我來浙江慈溪打工,通過老鄉介紹認識的。他年紀小,我叫他“小鬼”。

  新京報:你們認識多久?

  吳大全:出事之前,我跟“小鬼”在出租房裏住,有2個多月。那時我沒工作,每天在家待著。“小鬼”在他叔叔的五金廠裏做拋光。每月房租80元,房租“小鬼”出。

  新京報:你們關係不錯?

  吳大全:沒被抓前,關係當然好。他喜歡打籃球,但性格不好,愛打架。和他也算不上知心朋友,只是把他當小兄弟。誰知道後來一齣事,為了自保,他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新京報:你什麼時候知道史畢幺殺了人?

  吳大全:9月3日中午,史畢幺買了去廣州的火車票,我則去一個老鄉家吃飯,晚上回到家估計已過了12點。“小鬼”在屋裏等我。他跟我説,殺了人。

  新京報:你什麼反應?

  吳大全:我問他,“你殺了誰?”“小鬼”説,橋頭小店老太婆。我問他,還有誰。他説,跟陳全(化名)一起。

  新京報:你認識陳全?

  吳大全:陳全也是貴州老鄉,以前在老鄉家認識的,瘦瘦矮矮的,跟他接觸不多,總共見過兩三次面。當時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班春全。

  新京報:他們兩人為什麼要去搶劫殺人?

  吳大全:具體我也不清楚。聽史畢幺説,要去廣州了,沒有錢,就想去搶點錢。那晚,他喝酒喝多了。

  新京報:你沒勸“小鬼”投案?

  吳大全:那天晚上,“小鬼”去找陳全商量怎麼辦。他們決定,天亮後兩人各走各的。後來“小鬼”回來沒敢進家門,讓我把他的自行車拿出來。他到公園睡了一個晚上。

  新京報:你們沒有跟家人聯絡?

  吳大全:天亮後,我去找“小鬼”的叔叔。那時被害人已被發現,公安來了。案發現場圍了很多人。“小鬼”的叔叔知道後,給我們找來300元錢。我們拿著錢,乘早上9點的火車去了廣州。

  新京報:怎麼會想去廣州?

  吳大全:“小鬼”很早就提出要去廣州打工,説了好多次,我一直沒同意。後來我沒工作,就答應了。

  新京報:當時沒想過要去報警?

  吳大全:説實話,在火車上,我想過報警。我在火車上問“小鬼”,要是被抓怎麼辦?小鬼説,如果被抓,你就講是我跟陳全兩個人做的,不關你的事。反正要抓也抓不到你。

  我想想也是,就沒報警。那時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新京報:不知道窩藏殺人兇手也犯法嗎?

  吳大全:不知道。我讀書只讀到小學四年級,貪玩,成績不好,讀不下去就出來了。那時候,我是個法盲,不懂那些東西。我只認為,事情不是我做的,抓不到我。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受不了那痛苦,就認了”

  新京報:你們在廣東的幾天是怎麼過的?

  吳大全:下火車那個晚上,我們沒錢了。在一個公園睡了兩三個小時。天亮後,小鬼聯絡他堂叔。然後去潮州,在他堂叔廠裏洗澡吃早餐。又在路邊的崗亭睡了一個下午。

  新京報:啥時候被抓的?

  吳大全:9月4日離開慈溪,9月7日被抓。

  新京報:還記得當時情景?

  吳大全:那天晚上,“小鬼”堂叔帶我們去他老鄉租的房子睡覺。堂叔走了不到半個小時,我迷迷糊糊聽見,門“嘭”的一聲被撞開,睜開眼,警察的槍,已指在我頭上。警察問,是不是史畢幺和吳大全,我説是。然後就被帶到當地派出所,錄口供。

  新京報:你跟警察怎麼説?

  吳大全:那晚,我如實地講了,但警察不信。我被打到地上,一顆門牙啃在地上,斷了半截。前段時間,公司領導帶我去把牙齒補上了。

  新京報:然後呢?

  吳大全:所有我講的話,警察都不信。相信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被抓後兩三天,我被帶回慈溪看守所。每次提審,我都講,我是怎麼知道這個案子的,怎麼跟史畢幺走,怎麼被抓到。剛開始還好一點。後來警察不信了,認為我在説謊。然後把我提出看守所,搞特審。

  新京報:怎麼審問你的?

  吳大全:警察説,你既然沒搶、沒殺人、沒有去過,那這個事情,你怎麼會曉得那麼清楚呢?我説都是史畢幺給我講的。

  新京報:你有沒有提是陳全和史畢幺一起犯的案?

  吳大全:我説了。警察不信。他們説,他們查過,沒陳全這個人。警察説,陳全是我捏造出來的,説我在編故事。後來只要提到陳全這個名字,我就被打。提一次,打一次。

  新京報:他們怎麼打你?

  吳大全:拳打腳踢、扇巴掌。有時候還拿煙頭彈我,臉上、身上,胸口上都被彈過。

  新京報:有傷痕嗎?

  吳大全:沒有。

  新京報:然後呢?

  吳大全:後來他們説,史畢幺已經承認,説這個案子是我策劃,是我指使他殺人。他們拿史畢幺的口供給我看,我還沒看到,他們又拿走了。

  新京報:然後你就認罪了?

  吳大全:我不想受那種罪,就承認了。

  其實打巴掌我還受得了。他們讓我坐那種“老虎凳”的痛苦實在受不了。

  新京報:前後多長時間?

  吳大全:幾分鐘。那種痛法,不要説幾分鐘,就是一分鐘,也受不了。

  新京報:你是否想過,承認參與殺人就會被判死刑?

  吳大全:我沒承認殺人。口供上寫的是,我指使史畢幺去殺人,沒有説是我殺人。

  我沒辦法,我講的他們不信。而且那時候,被打怕了。

  口供做好當晚,一個警察給我講,吳大全,今晚的口供已經做好,我們明天下午還要過來,明天你講的話跟口供不一樣,還有你苦頭吃的。

  “一審死刑,我絕望了”

  新京報:此前有媒體報道,案子到檢察院時,你想過翻供,是這樣嗎?

  吳大全:是的,但檢察官説,如果你翻供,我們就把案子打回公安局。當時我擔心,若打回公安局,又要受苦,所以就沒翻供。

  新京報:沒想過跟家人聯絡?

  吳大全:我跟檢察官提過,幫我找家人和朋友,他們説聯絡了,但聯絡不上。

  新京報:2007年2月27日,寧波中院第一次開庭審理,你還記得庭上的情景嗎?

  吳大全:開庭時,我已經絕望了。只有聽天由命。

  新京報:你沒有律師?

  吳大全:我應該有個指定的律師,但有什麼用呢?

  新京報:有媒體報道,説你在法庭上大聲喊冤?

  吳大全:我不太記得了。但肯定沒有大聲地喊冤。

  新京報:你在法庭上承認自己指使史畢幺殺人?

  吳大全:我認為這個案子要翻過來是不可能了。我只有在法庭上跟法官講,我從來沒殺過人,希望法官能判輕一點。

  説實話,我當時就念著一件事,別把案子打回公安局。

  新京報:你在法庭上見到親屬嗎?

  吳大全:沒,一個人都沒見到。提起家人,我就懊惱。

  新京報:什麼時候知道自己被判死刑?

  吳大全:第一次開庭過了半個多月。下午開庭,宣判死刑。

  新京報:當時什麼反應?

  吳大全:一點感覺都沒有。我還記得,我旁邊站著兩個法警,聽到我要判死刑,馬上從後面走過來,扶住我。我問他們,扶我幹嗎。他們説,擔心你受不了打擊。我説,不用扶不用扶,沒事。

  新京報:你不害怕?

  吳大全:應該説是沒反應過來。後來到看守所,才反應過來。我在看守所等自動上訴,前面兩三個月我也不害怕,到第五個月,知道快裁定了,該知道是生是死了,就怕了。

  新京報:你當時想什麼?

  吳大全:那段時間,經常做噩夢,晚上睡不著,擔心第二天早上就被拉出去槍斃。我聽到鐵門一拉開,整個心就繃緊,擔心是來找自己。怕得要死。後來,看守所的人來恭喜我,説死刑改死緩了。

  “偶遇真兇,我命不該絕”

  新京報:你在監獄每天做什麼?

  吳大全:做五金。一天工作七八個小時。除了幹活,週一到週三,可以看書、打乒乓球、看電視。

  新京報:沒想過申冤?

  吳大全:想過。在監獄裏,申訴狀我寫過十來份,但全部撕了。

  新京報:為什麼?

  吳大全:獄中每週五晚上有節政治課。我們隊長會來講課。其他同犯問隊長,如果要申訴,成功把握有多大?隊長説,萬分之一。我想,幾率那麼小,又拿不出新的證據來,就沒上訴。

  新京報:關鍵是拿不出新的證據?

  吳大全:對。

  新京報:在監獄裏想的最多的是什麼?

  吳大全:希望家裏人來看一面。我給家裏打電話,電話不通。寫過幾封信,也沒人回。那時候,感覺自己被親人拋棄了。

  新京報:你母親收到一審死刑判決,到處借錢,為你準備好棺材和壽衣,知道嗎?

  吳大全:不知道,出來後,聽老鄉講了。

  新京報:什麼時候在獄中遇到陳全?

  吳大全:入獄後的第二年。

  新京報:如何撞見的?

  吳大全:在獄中,有個老鄉對陳全説,一大隊也有一個惠水的,可以聯絡一下,老鄉在一起好説説話。

  有一天晚上,我在教室裏讀書,陳全在窗口外,喊我。我就覺得這人面熟,想半天才想起他是陳全。我拿起他的胸牌,看了才知道他真名叫班春全。難怪警察調查説沒有陳全這個人。

  新京報:他知道你為何入獄嗎?

  吳大全:他不知道,他還問我,怎麼會來監獄的。

  新京報:你説什麼?

  吳大全:我説,還不是因為你和小鬼,就把那事和他説。

  新京報:他什麼反應?

  吳大全:他臉色煞白,看得出在發慌。他一直追問,我們有沒有檢舉他。

  新京報:當時你什麼反應?

  吳大全:我很高興。當晚回到宿舍,就把判決書拿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我給班春全講,你去自首,給公安把事情講清楚,還我一個清白。後來聽説,班春全去自首了。

  新京報:那晚有沒有跟室友分享過這個喜訊?

  吳大全:沒跟任何人講過。

  新京報:為什麼?

  吳大全:在獄中我不喜歡跟人提案子。本來就是冤案,我心裏夠難受的,好不容易把這件事情稍微壓下去,不想給自己找罪受。再説提也沒用。

  新京報:你是否想過,如果沒遇到班春全,你可能大半輩子都要在監獄裏度過?

  吳大全:這説明,我命不該絕。

  “改判窩藏罪,我不服”

  新京報:班春全自首後,你的包袱卸下來了?

  吳大全:2008年12月,那時很冷。慈溪市公安局那個抓我的民警,到監獄來提審我。辦案民警問,吳大全你還認不認識我?我心想,化成灰我都認識。

  新京報:那天做口供你是怎麼説的?

  吳大全:那天做的口供,和在廣東潮州被抓那晚的口供一模一樣。我對民警説,事情本來就這麼簡單,你們把事情搞複雜。我當時説的,你們不相信,現在真兇出來了,你們怎麼説。

  新京報:民警怎麼説?

  吳大全:他沒講話。

  新京報:然後呢?

  吳大全:過了兩三個月,到了2009年3月23日,我被帶回慈溪看守所,案子重審。

  新京報:慈溪法院以窩藏罪判你四年四個月,你怎麼想的?

  吳大全:我不服,就上訴。

  檢察院有人來調查。他們説,我的案子驚動了浙江整個公檢法,很多領導關注。他們還説,我這個窩藏罪,最重可以判10年的刑期。

  新京報:當時你怎麼説?

  吳大全:我當時有些害怕,怕他們把我抓回去。我算了下,扣除我已服的刑期,還有8個多月就能出獄。我想等我出來後,再通過其他手段申訴,於是就撤訴了。

  待刑期結束再申訴

  新京報:今年8月被假釋出獄後,覺得外面變化大嗎?

  吳大全:變化太大了。看守所出來那天,哪條路怎麼走,都不知道了。

  新京報:出獄後沒想過回貴州老家?

  吳大全:想過,但老家沒固定住所,後來公安幫我安排了這份工作,等刑期滿了再回家。還有2個月時間。

  新京報:這幾天許多人一直在聯絡你,你為什麼不出來見面?

  吳大全:我跟廠裏講過,但他們不讓我到外面去。主任也是為我好,説外面人又多,怕我到外面(出事)。

  新京報:想過之後怎麼處理你的事情嗎?

  吳大全:寧波、慈溪檢察院的都來找過我。他們也承認,判我死刑是冤枉的,是判錯的,但他們講,判錯了已經糾正過來了。

  新京報:你怎麼説?

  吳大全:我説,這不是兩三年的事啊,如果當初我不遇見班春全,還不是一直被冤枉著。他們又説了些安慰的話,也沒提賠償什麼的。

  新京報:你大哥和律師簽訂了委託書,為你提供法律援助,你知道嗎?

  吳大全:他跟我説了。

  新京報:那你同意律師給你維權嗎?

  吳大全:同意。今天(11月12日)上午,省裏來了四五個人,可能是省紀委的。我把事情跟他們説了一遍。他們説會重新再去調查。

  新京報:背負冤案那麼多年,你恨嗎?

  吳大全:我恨那個警察。今天省裏來人,我也這樣講。

  新京報:那你希望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呢?

  吳大全:我不希望把這件事情鬧大,只希望能給我一個合理滿意的答覆。

  新京報:刑期滿後,你有什麼打算?

  吳大全:現在還在假釋期。公司對我很好。我也不想給公司帶來麻煩。等刑期滿後,我會上訴。中國總有可以説理的地方。

  吳大全 男,1982年9月2日生,貴州惠水縣農民,小學未畢業。1999年,到浙江省慈溪市打工,2006年捲入命案,被冤入獄。

  本報記者 劉剛 浙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