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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調查]漫長的較量(20120324)

發佈時間:2012年03月24日 22:27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CNTV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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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説:3月,福建省長汀縣濯田鎮劉坑頭村,近半個月雨水連綿不斷,在全國很多地方正苦於嚴重乾旱的時候,這裡的村民卻在疲於應付雨水帶來的麻煩。

    鐘海龍(劉坑頭村村民):你看,這都是泥漿,黃黃的。

    記者:全部是下雨衝下來的?

    鐘海龍:是啊。

    鐘華生(劉坑頭村村民):清理這個洪水溝,下比較大的雨的時候,就要來幹這個活了。

    解説:只要下一場較大的雨,附近山上的大量泥沙就會被衝進水溝和農田,村民們必須費很大的工夫把它們清理出來,否則泥沙淤積會導致嚴重的後果。

    鐘海龍:這個黃泥漿是很壞的,弄到田裏面就會結板的,田都種不了的。

    記者:會不會死?

    鐘海龍:死,如果很多的話它會死。

    鐘華生:如果不下雨植物長不出來,如果下大的雨,東西會淹死,就是很矛盾了。

    解説: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現象,是因為這是一個處於重度水土流失區的村莊,一説到水土流失很多人會首先想到北方的黃土高原區,其實,南方紅壤丘陵區也是水土流失的重災區,長汀縣則是我國南方流失最嚴重的縣之一。

    鐘海龍:從那個崩崗裏面下來的。

    記者:什麼裏面下來的?

    鐘海龍:崩崗啊,山上的崩崗,會塌下來的崩崗。

    解説:村民們都説村子周圍的山裏有很多崩崗,泥沙是從那兒流下來的,到底什麼是崩崗,我們請當地水土保持局的工作人員帶我們去一看究竟。順著泥沙沖刷形成的溪溝一直往上遊走,就能到達崩崗的所在。我們原以為崩崗是當地方言,和工作人員交流後才知道,它是水土流失學科裏的專業名詞,由於長汀水土流失由來已久,村民們對這個專業名詞已經相當熟悉了。

    記者:就是我們前面看到的上面那一片了吧?

    岳輝(長汀縣水土保持局副局長):對,可以上來看一看。

    記者:我們前面看到的這個是山嗎?就是這個斜坡。

    岳輝:不是,是我們原來做的一個土壩。這個是我們的一個比較簡單的治理措施。

    記者:從這兒爬上去?

    岳輝:從這兒爬上去吧。

    記者:這壩是哪一年修的?

    岳輝:這個是2006年的時候,把這個溝口攔住,讓泥沙不會直接衝到下游的農田裏,很快就能看到破碎的山體、淤積的泥沙會看得很明顯。

    記者:這裡面這麼大。

    岳輝:這一片就是崩崗群。

    記者:就是他們説的崩崗了。

    岳輝:對,你看它們沖積下來的泥沙已經基本上把這個壩給淤積滿了,降暴雨的條件下會溢出壩體,但是比治理前已經好了很多。

    記者: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山,好多座小山的感覺,它本來應該是什麼樣子?

    岳輝:它原來應該是一個完整的山坡的坡面,降雨的水流匯集的地方形成很細的切溝,由於水土流失慢慢擴大、越來越深,把山體給切割開來。

    記者:水像一把刀子一樣把山給切開了?

    岳輝:是的。

    解説:水土流失指的是在水力、風力、人力等外力作用下土壤資源和水資源受到破壞和損失,崩崗是水土流失發展到嚴重程度呈現出來的一種特殊地貌。在整個長汀縣共有3000多座,降雨的水流年復一年將完整的山坡切割成一群支離破碎的小山丘,細小的切溝經年累月地侵蝕,可以演變成如此巨大的崩崗溝。

    記者:下雨把山上的泥沙衝下來,一直漫過這個壩,順著溝口衝到下面的田裏面。

    岳輝:對,因為它這種破碎的山體,泥沙下瀉量非常大,對下游的這些耕地資源,危害非常嚴重。

    記者:一直髮展下去的話?

    岳輝:整個山體都崩成很零碎的狀態,連山脊線都已經被切割完了。

    記者:等於不存在了。

    解説:我國是世界上水土流失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流失面積佔國土總面積的三分之一,治理水土流失關係到無數人的生産生活。拿長汀來説,就有幾十萬人生活在水土流失區直接受到影響。

    記者:從3月到7月是長汀的雨季降水非常集中,所以這也成了全年中間水土流失最集中的一段時間。針對水土流失的治理,從70年前就已經開始探索。到現在治理仍然在進行當中,那這個地方的水土流失到底是怎麼形成的?究竟有多嚴重?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農民他們會受到哪些影響?治理現在進行到了什麼階段?這場人和水土流失的漫長較量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解説:長汀縣位於福建省西部。各城鎮鄉村都建於層層丘陵之間有限的平地上。上世紀40年代,這裡的水土流失就已經相當嚴重,當時有一位名叫張木匋的學者撰寫了一份調查報告,描述了長汀縣河田鎮的流失狀況,這是現存的關於長汀水土流失最早的資料。

    劉永泉(原長汀縣水土保持局治理股股長):這個報告是1941年到1942年之間寫的,你看它這邊寫的,這個狀態描述得還是很生動的“四週山嶺皆是一片紅色,閃爍著可怕的血光,樹木很少看到,偶然也雜生著幾株馬尾松,正像紅滑的癩禿頭上長著幾根黑髮,萎絕而淩亂,仿佛又化作無數的豬腦髓,陳列在滿案鮮血的肉砧上面,不聞蟲聲,不見鼠跡,只有悽愴的靜寂,永伴著被毀滅了的山靈。”

    解説:一些歷史照片記錄了水土流失最嚴重時的情景。1985年有過統計:長汀縣有146.2萬畝土地水土流失佔全縣面積的31.5%。如今,經過數十年治理,水土流失面積縮小到了48.3萬畝,滿目荒山禿嶺的景象已經消失,已治理的和未治理的山頭並存在視野當中,植被的區別明顯可見,慘烈的水土流失令人觸目驚心。然而,長汀並非自古就是如此。汀江河穿越長汀全縣,在歷史上汀江兩岸山清水秀、森林茂密,所以從中原遷徙而來的客家人才選擇在這裡定居,長汀成為著名的客家首府,這裡年平均氣溫18攝氏度左右,每年平均有160多天降雨,暖濕的氣候本應非常有利於植物生長,為什麼會出現嚴重的水土流失呢?

    鐘炳林(原長汀縣水土保持局局長):一個是戰亂,整個地表都破壞了;一個火藥炮,草皮就飛出來了,這是最早。應該説這是最早期的,關鍵還是以後亂砍亂伐,分了幾個階段。

    解説:鐘炳林是在水保系統工作多年的老局長。他告訴我們,從清末太平天國到此後連年內戰,長汀多次成為戰場,再加上人口增長、無度砍伐,讓山林漸漸遭到毀滅性破壞。長汀豐富的降雨,本來有利於植被生長,但在表土層破壞後,反而成了加劇流失的不利因素,再加上長汀都是花崗岩風化土,這類土壤一旦失去表土層就極易流失。

    記者:沒治理過的山,土都是像現在這個樣子嗎?

    岳輝:對,花崗岩風化的紅壤,降雨的條件下被沖刷,整個山坡就剩下這種粗粗的沙粒。

    記者:這看起來石頭比土要多?

    岳輝:對,這種土壤非常的貧瘠,氮的含量正常的土壤是1%,這邊的含量就大概只有0.1%。

    記者:全都是這樣?

    岳輝:對,到處都是這種沙粒。

    記者:我看這上面有很多樹,就只有這一種是嗎?

    岳輝:對,因為這種馬尾松是比較耐貧瘠的一個樹種,流失非常嚴重的情況下,山上能夠存活的也就是這種馬尾松。

    記者:像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小樹有多大?

    岳輝:有十幾年了。

    記者:十幾年?

    岳輝:你可以看到果子已經長出來了。

    記者:一般是多少歲的樹會結果?

    岳輝:一般像馬尾松的話,應該樹齡在15年以上它才會有結果,我們現在看的這棵松樹至少也在15年以上,也就一米多高,我們都把它稱為老頭松,長不大的一棵松樹。

    解説:正常的林地,下雨時能充分吸收、涵養水分,到沒雨時,再以地下水、溪流的形式向周邊補給,起到自然調節的作用。而在水土流失區山林和土壤被破壞後,喪失了保水功能,生態系統也就隨之惡化。

    岳輝:蓄水的能力就特別低,下一場雨,可能所有的雨水都往山下衝,造成澇災,雨一停、非常乾旱的一種狀況田裏面也沒有水了,形成旱災。

    解説:一個地區水土流失的程度往往和貧窮程度成正比,河田鎮羅地村過去是全縣水土流失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因此也是最窮的村之一。

    劉榮高(長汀縣河田鎮羅地村村支部書記):經常有人講嘛,長汀哪苦,河田加策武,河田哪窮,朱溪羅地叢 ,人窮山光嘛,山光了,人就窮了。

    解説:上世紀70年代,羅地村附近的山草皮、樹根都被村民挖掘一空,砍柴得到十多公里外去,往返要走一天,柴越砍越遠,水土破壞就越來越大,山與人的關係形成惡性循環,水土流失不僅給本地人帶來危害,大量泥沙還會順著溪流匯入汀江河,淤塞河道,加劇洪澇災害,降低水環境質量,對下游産生影響。

    水土流失直接影響生態、防洪、糧食和飲水安全和民生關係密切,因此水土流失地區往往經濟發展慢、貧困程度高,治理水土流失對於環境和民生有著雙重意義,治山其實也是治窮。

    長汀的水土治理起步很早。1941年,這裡就成立了我國最早的水土保持研究機構,建國後治理也一直在進行,但是狀態起落反復,到80年代之前並沒有多少進展。

    劉永泉:每一次就治理了又破壞,破壞了又治理。1958年大煉鋼鐵,當時見樹就砍,不是砍得光光的嗎?1962年開始治理了,那文化大革命不是又砍光了,八幾年的水土流失面積比60年代的水土流失面積還更大。

    解説:真正有持續性的治理始於80年代。長汀既是當時福建省水土流失最嚴重的縣,也是治理歷史最長的縣。因此,1983年它被列為全省的治理試點,羅地村就是從那一年開始全封山,禁止砍伐,重建植被,一直持續至今。30年的封山治理讓這裡的面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付振華(長汀縣水土保持站 副站長):原來這路兩邊都是光禿禿的光頭山,

    記者: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沒有嗎?

    付振華:從1984年種的,到現在有20多年了。

    記者:原來這地方有路嗎?

    付振華:沒路,只有一條人走的小道。

    記者:這個路是什麼時候修的?

    付振華:我們是1984年修的,因為要治理這片山,你不修路,肥料、苗木都沒辦法上山。

    記者:到哪一片停下來看看?

    付振華:可以啊。

    記者:現在這樹算密嗎?

    付振華:算密,這片好在芒萁草已經長起來了,所以對流失植被這方面已經是基本上覆蓋了,就停這兒。

    記者:下車看看吧。

    付振華:這一片有3000多畝。

    記者:從那個時候你説的全是光禿禿的,到現在這樣子還是覺得很難想象。

    付振華:對,我們通過幾十年的治理管護就長成這樣的一片林子。

    記者:那會兒剛剛開始搞水保的時候,什麼事最難做?

    付振華:就是封山這方面難度比較大。當時因為比較窮,買那個煤炭、燒電他們燒不起,所以他們就要上山砍柴。

    記者:做多少思想工作,恐怕都比不上你能把他的燃料的困難給解決了來得實際。

    付振華:那是肯定的。

    記者:能解決嗎,那會兒?

    付振華:我們從1984年開始就給他煤炭補貼,你買一個煤球

    那時候大概是1毛7,我們給他補貼一個煤球就4分錢一個,減輕一點負擔,動員他們去燒煤。

    解説:治理水土流失從長遠來説是改善村民生活的根本,但禁止砍柴會給村民帶來眼前的實際困難,這是長汀治理中遇到的一大難題。為了解決這個矛盾,省政府每年撥給長汀30萬元煤炭補助資金,到1992年增加到每年80萬元,除了煤炭補貼,村民如果參與治荒還可以獲得煤球供應券作為報酬。

    劉榮高(長汀縣河田鎮羅地村村支部書記):煤票挖一畝山發多少煤票。

    記者:要是沒有煤炭,又讓大家不要去砍,可能就會有意見了。

    劉榮高:對,那可能不行。

    解説:不過,村民多年燒柴的習慣並不容易改變,新種的植物又開始被偷砍偷挖。為此,各村都設立了專職護林員,村裏制定了村規民約,一旦偷砍偷伐被發現就要接受很嚴格的處罰。

    劉榮高:如果是割草,那就要鳴鑼,叫他鳴鑼宣傳,如果割草割得比較多的,要叫他放電影。

    記者:請電影隊來一次多少錢?

    劉榮高:那個時候可能是二三十塊錢,那時候小學教師的工資是四十多塊。

    解説:村民能想到的最嚴厲處罰是殺豬,如果發現誰砍了木柴,就要把家裏最大的一頭豬殺掉,這樣的處罰在村裏曾經出現過幾次。

    記者:養的豬應該説是這家特別值錢的一件東西吧?

    劉榮高:對,長到一百多斤兩百斤的話要一年多。

    記者:不大好受吧?

    劉榮高:不大好受,叫他自己挑著送到一家一戶。

    解説:實際的補貼加上嚴格的管理,上山砍柴的現象逐漸減少。但是單靠政府來管護、治理難度大,見效慢。1994年,一個新的大膽嘗試在長汀出現了策武鎮率先在兩個村試點將荒山50年的使用權拍賣給村民,這在當時的福建省也是創舉,水保局檔案裏保存著一張珍貴的歷史照片,記錄了當時現場的情景,我們前往策武鎮希望能找到照片中的當事人。

    記者:我們想找一下這個照片上的人,參加拍賣荒山的。

    村民:哦,拍賣荒山的。

    記者:認得這人嗎?舉牌子的這個人。

    村民:舉牌子我那天也參加了。

    記者:你都參加了是吧?

    村民:對,我那天也參加了。

    記者:你在嗎當時?

    村民:我看不清,放大鏡拿來。

    記者:放大鏡,放大鏡,就在禮堂拍賣的,就在這邊禮堂拍賣的。

    記者:你拍賣到多大一塊?

    村民:我拍到了一塊69畝的。

    解説:雖然我們問到的村民不認識照片中的人,但其中這位老伯就參加過拍賣會,還拍到了一塊荒山。村民們説,最清楚情況的是當年鎮水保站站長劉鳳高,根據村民提供的線索我們找到了他,劉鳳高早已離開水保部門,但對當年的一切仍然記得很清楚,因為拍賣的想法最初正是由他提出的。

    記者:您為什麼當時覺得靠拍賣有可能是個辦法?

    劉鳳高(原策武鎮水土保持站站長):1981年我們落實生産責任制,分田到戶,分田到戶的農民積極性空前高漲。那麼我就想,這個山原來是我們政府管,獨角戲,破壞了也是政府的,現在不一樣,賣了以後,我買到了,收益是我的,破壞了也是我的。

    記者:村裏的人聽説拍賣的消息他們都有什麼反應?

    劉鳳高:他們反正就是説原來把我們的山給集體掉了,現在又賣給我們,賣還給我們。這個政府他們講,可能是想讓我們富,當時老百姓就是有一個擔心,擔心我們政府收回去弄好了以後。

    解説:要調動農民積極性,就必須給他們林權保障,但當時到底能不能這麼做,國家還沒有明確的政策,又一個難題擺在長汀縣面前,縣林業局經過反復討論,最終決定支持策武試點。

    范小明(長汀縣林業局高級工程師):當時大家對公有制的理解,認為就是村裏面的,是生産隊的,那它就是公;如果分到了個人,那這個就不是公,這就是私,那我們當時也有這個顧慮。經過討論,認識提高以後,實際上是每個老百姓的每個私組合成整個一個群體,它也是體現了一個公字。

    記者:每個人先把自己那一塊管好。

    范小明:對啊,它是不是公,我認為也是公的,是不是?

    解説:這次拍賣會共拍賣了42片荒山起拍價為每畝20元,拍到的人可以擁有山林50年的使用權,只是,有一個要求。

    劉鳳高:一年內種不上果,治理不了,我要收回來的,我們目的不是要賣錢,我要把這個治理水土流失的責任,治理荒山的責任賣給他。

    記者:對農民來説,他買的是什麼?

    劉鳳高:他買到的可能是將來的效益。

    記者:當時舉牌的人多嗎?踴躍嗎?

    劉鳳高:踴躍,競價積極性非常高,舉牌都拼命舉。

    記者:一次是往上加多少錢?

    劉鳳高:10塊錢。

    記者:最後拍到多少錢成交?

    劉鳳高:最高的我印像是160一畝。

    記者:在當時160是不少錢。

    劉鳳高:不少錢呢。

    解説:農民拍到荒山後開荒種果的熱情非常高,一年後沒有任何一塊地因拋荒而被收回。

    劉鳳高:有幾個人都買到荒山了,坐在那兒打牌,有一個人説你那個山上有三四頭牛跑上去了,他趕快牌扔掉了就跑,你這個如果不賣給他,我估計三百頭牛上去了也不關我的屁事。

    解説:通過體制機制改革,讓農民從過去的砍樹人轉而成為治理的主體,這樣的理念在長汀開始確立。

    范小明:山定權,樹定根,人定心。

    記者:放在第一句的是山定權。

    范小明:首先山要先定下來是不是,你才能樹定下來,這兩樣都定下來了,老百姓的心才能放得下,才能定得下。

    解説:治理水土流失需要大量資金,但長汀當時是有名的貧困縣,能拿出的錢很有限,為了支持長汀持續治理,從2000年開始,福建省將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列入為民辦實事項目,每年扶持1000萬元資金相當於長汀年財政收入的10%。

    鐘炳林(原長汀縣水土保持局局長):這是我們沒想到的 1000萬,1000萬做一棟大樓,一年就做起來了,這是標誌性的一個大樓,非常好。

    記者:馬上就看得見。

    鐘炳林(原長汀縣水土保持局局長):所有人都知道做了一個大事情,一棟大樓,1000萬撒在山上,在哪?

    記者:看得見嗎?

    鐘炳林:要説看得見也看得見,要説看不見也看不見,我當時知道這個事情就想,你做不好,你對得起誰。

    解説:每年1000萬數目不小,但要改變長汀荒山連片的狀態卻又遠遠不夠。長汀縣的想法是公益林由政府主導治理,商品林則力推林權改革,通過資金、技術各方面的扶持,鼓勵廣大農民有資金的大戶,外來公司投身其中。

    鐘炳林:我給你的是300塊,你投下去可能3000塊,這個要四兩撥千斤。

    解説:長汀進一步建立配套的産權制度,土地可以用入股、出租等,多種方式進行流轉。劉靜美,2007年通過土地流轉承包了4000多畝荒山,這些荒山本來屬於河田鎮紅中村的農戶們,但由於當地道路不通,農戶特別貧窮,自身無力治理,劉靜美的兒子辦有工廠,資金雄厚,他動員兒子拿出錢來,租用這些山地40年的使用權。

    記者:村民為什麼同意租給你?

    劉靜美:首先把這條路要開通做一條水泥路,硬化工程,這個算起來就要兩百多萬,還有每一畝山場補他17塊,總的就去掉了八萬零四百。

    記者:村子還在裏頭是吧,原來路通不出去。

    劉靜美:羊腸小道很不方便,村民個個都有簽字,每家每戶都同意。

    解説:劉靜美用這些山地培育用材林,按政策到8年之後才能按指標開始合理間伐,以保證山林良性循環,雖然投入高,週期長,但劉靜美看好未來的前景,5年時間他投資700多萬元,將光禿禿的山變成了茂密的林場。

    劉靜美:決定自己辦個綠色銀行。

    記者:按你的判斷,這個一定有效益是吧?

    劉靜美:一定有效益,到以後一定有。到35年以上,這個山場能值五千萬,國家林權流轉的時候給我們辦了林權證。

    解説:劉靜美把林權證看得很重,穩定的權屬是他放心長期投入的前提。

    記者:怎麼是兩本呢?

    劉靜美:它一本寫不下。

    記者:山林多了是吧?

    劉靜美:多,兩本。

    記者:哪兒寫著40年呢?

    劉靜美:是在這邊吧,40年,終止日期2046年。

    記者:有了這兩本你心裏就踏實了。

    劉靜美:對,踏實了。

    記者:40年都是自己的。

    劉靜美:對對對。

    解説:到2010年,全縣的集體商品林有72.5%都承包到了個人或公司。不過,水土流失的山地太過貧瘠,要想改造好它,並讓它帶來財富並不容易,許多滿懷熱情的農民走上荒山後遭遇了超乎想象的艱難。

    1999年,山東姑娘馬雪梅嫁到長汀縣濯田鎮,抱著創業的熱情,承包了400畝荒山來種板栗,她以前從沒聽説過水土流失,樹苗剛種下去,一場小雨就給了她沉重的打擊

    馬雪梅:很小的雨,水夾著泥巴一衝,平臺帶樹都一起衝沒了。

    記者:那些樹苗都會順著山坡往下流嗎?

    馬雪梅:會,那個是錢給我流掉了。流的不是泥巴不是水,那是錢哦。

    解説:馬雪梅把遇到的難題反映到了水保局,水保局派了技術員指導她如何應對。

    馬雪梅:像我們現在是前坎後溝,這個就是後溝,吸收不完的水它就儲存起來,再有多的前面有坎擋住了,現在的水不會跑掉了。

    解説:貧瘠的土地還需要不斷種草,大量施肥,從根本改善土質,這個過程需要的時間、人力、金錢遠遠超出馬雪梅的想象。正常的土地四到五年就該有收益了,但馬雪梅辛苦了五年連挂果都沒有,馬雪梅僅有的12萬元積蓄已全部投了進去,還借下了30萬元的債,生活非常艱難。當時,不少和她一樣承包的人都放棄了,但性格倔強的馬雪梅還想堅持。

    馬雪梅:雖然在當時我沒有看到很大的希望,但是我對它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了,太多的精力、財力,你真的要讓我來放棄,我不捨得。我打個比方,就像我生了一個傻瓜孩子一樣,你為他投了很多精力下去,別人説你這個孩子長大了沒出息,沒用,你乾脆把他扔掉,你舍得嗎?我對這片山是這種感情。

    記者:當時有沒有人説您挺傻的這麼做?

    馬雪梅:那是有,特別是在我老公面前,挑是弄非的,氣得我要死,話説得很難聽。他説好在我們沒討這樣的老婆,我們要討了,倒貼錢都不要的。

    解説:當時,水保局根據一些農戶的實踐總結出了一套“草牧沼果”的循環模式,種草既可以穩固土壤,又可以割來喂養牲畜,牲畜糞便可以産生沼氣做燃料,然後再做果樹肥料,這樣節省了肥料投入,還有利於改善水土,馬雪梅按這個模式開始養豬養雞。在資金方面,她得到了來自水保系統的幫助。

    馬雪梅:我能力不大,但我老遇到貴人,我接觸的水保系統的領導,大家是很幫我的,以前的鐘局長,市裏面的謝曉東局長,當時公家的錢多少借一點給我,後來他私人的錢還借了我兩萬塊錢。

    記者:他私人借給您錢往山上投?

    馬雪梅:我也曾經問過他們,你們圖什麼幫我?現在社會上你看總要有所圖,不然圖財,不然圖色,我要錢沒錢,要色沒色,你們圖什麼幫我?我説如果不幫我,你們可能工資也照拿吧,他們就笑。

    記者:我這次採訪了一個農民叫馬雪梅,她説到她最困難的時候,有水保局當時的負責人借錢給她。

    鐘秉林:一個是被她的精神打動,第二就是好不容易,如果我們不再支持她,可能就倒了,可能就退了。

    解説:馬雪梅養豬養雞的規模逐漸擴大,她把養殖的收益再投到治山上,土壤漸漸改善,板栗收成開始變好。現在,馬雪梅債還得差不多了。去年板栗的年産出,第一次超過了當年的投入,付出十三年的辛苦之後,她終於從這片山上見到了收益。

    馬雪梅:現在我看到希望了,不是傻瓜兒子,他會變成正常的兒子。

    記者:如果在土好的地方,肯定是早就有收成了。

    馬雪梅:土好的地方,我能這麼容易得到幾百畝地嗎?

    記者:您很想得開。

    馬雪梅:我來的時候是為了賺錢,我來的時候,不是為了來治理水土流失,但後面就是説既然趕上了,總要先把水土保住了,連水土都保不住,我的效益到哪談?天上也不會掉餡餅是不是?

    解説:長汀的許多農民都在荒山上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辛勞。在南坑村,村民們開發的是銀杏,雖然政府每畝每年補貼300元,但投入還是令村民負擔不起。

    沈騰香(長汀縣策武鎮南坑村黨支部書記):如果土質好的地方,那就隨便挖個50 60公分的窩,下一點肥料種下去就好了,像我們這邊開始種的時候,就是一個立方米。

    記者:大一倍了差不多。

    沈騰香:對,挖一個立方米,然後下六擔的農家肥等等,所以比在其它肥沃的土地上種要多花三分之二的成本。

    解説:所幸,廈門一家公司願意到南坑扶貧,他們借資給農民繼續投入待有收益後再償還,到現在 12年過去了,還有40%的銀杏仍然沒有結果,還得繼續投入,而公司12年已經投入太多,資金難以為繼。

    沈騰香:缺肥兩年弄不到資金,然後就沒辦法下肥料,如果現在放棄不管的話,那麼慢慢地會枯死掉。

    解説:最近長汀政府決定給南坑村資金支持,幫助農戶渡過難關。雖然12年辛苦還沒能帶來多少收益,但銀杏林已經具備規模,村民們看到了盈利的希望,同時,水土流失帶來的危害得到了遏制。

    沈騰香:原來還沒有種的時候,稻田如果黃泥水進去之後就很瘦,稻子長不好,種上了樹,現在流出來的水就清了,沒有那個黃泥水了,出來的稻子也比以前,就是肥料少下一點,收成還好一點。

    解説:從2000年到現在在多方的合力下,長汀累計治理水土流失面積117.8萬畝,減少水土流失面積63.3萬畝。

    岳輝:這是河田鎮露湖村。

    記者:這個圖片是在這個地方拍的嗎?

    岳輝:對,這個是原貌。

    記者:哪一年拍的?

    岳輝:2002年的時候拍的。

    記者:這座山就應該是對面這個山頭?

    岳輝:就是對面那一座山。

    記者:是這座還是這座?

    岳輝:對面那一座。

    記者:這座?

    岳輝:對,這邊的這個山頭,在那邊,最遠處的那個山頭。

    記者:這個山頭。

    岳輝:這裡原來是一個崩崗,這個是崩崗的原貌。

    記者:這張照片是我們治理當年的圖片,就是在現在這個位置拍的嗎?

    岳輝:對,就是在這個位置拍攝的。

    記者:這是哪一年的?

    岳輝:2000年我們對這個崩崗進行治理。

    記者:就是我們現在對面的位置是嗎?

    岳輝:對,就是現在看得到的位置。

    記者:這一片。

    岳輝:對,這一片,因為我們當時採取機械的辦法,把這個山體重新整成平臺。

    記者:等於説把它都給挖掉?

    岳輝:對,整成這種平臺,然後我們在平臺上種很多樹種,這個山包就是我們能看到的對面那個小山頭。這一片山場原來是強度的水土流失區。

    記者:這個就是它原來的照片是吧?

    岳輝:對,這個是我們治理前的原貌。當時是2002年拍的,現在植被覆蓋度基本上在90%以上,水土流失應該説都被控制住了。

    記者:到現在整整十年,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岳輝:對。

    解説:十年的變化是顯著的。當年的荒山禿嶺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治理還沒有結束,目前全縣還有48萬畝土地待治理。另外,已治理的山地還需要鞏固提升,這一類山地雖然看起來已經綠樹成蔭,但其實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

    岳輝:能夠看到的喬木層,實際上就是這種馬尾松。

    記者:除了長馬尾松,好像就只看到有這麼一種草。

    岳輝:對,這草叫芒萁,這是野生的。

    記者:除了這兩種之外,我們看到有很多地方,其實還是裸露在外面的。

    岳輝:對,那這種條件下,還容易産生水土流失。就是我們説的遠看青山在,近看水土流的現象。

    解説:單一的馬尾松林是十分脆弱的,如果遭遇病蟲害或火災可能毀於一旦,要逐漸補種草本植物、灌木、闊葉林才能形成健全的森林系統。

    岳輝:就像大病初愈一樣,假如我們把這項工作停止的話,也許生態系統自我恢復進程會停滯不前,甚至有可能會退化。

    解説:拍攝期間,我們在羅地村遇到了一場大雨,在雨中看到了這樣的情景:山上沖刷下來的大量泥水從村莊流過,附近的農田看起來岌岌可危。

    記者:一場雨從山上流下來的水還是這麼多?

    岳輝:現在這種降雨條件下,有一部分會衝到農田裏面,更早以前沒有治理的情況下,估計這一片農田都已經被掩埋住了,情況會嚴重的多。

    記者:為什麼這邊這條看起來顏色是黃的,那邊顏色更紅一些?

    岳輝:這個就跟我們山上的植被有關係,在那條河流出來的,就是我們需要進一步進行強化治理的一個區域,那山上下來的泥沙就特別的多,也就是説這邊的水土流失現在相對要輕一些。

    記者:那邊的水土流失相對要更嚴重一些?

    岳輝:對,我們經過初步治理的 應該説就像這邊的河水一樣,已經清了很多。

    記者:也就是説這地方的兩種顏色,本身就是治理前和治理後可能有的區別?

    岳輝:是的,這是很直觀的。

    記者:在一場雨之後,從兩座山上流下來的溪水呈現出的顏色是非常鮮明的對比。顏色淺的這一種告訴我們,過去的幾十年里長汀做了什麼,顏色更深的這一部分則在提醒著我們,將來長汀還需要做什麼。站在這個地方,看著水攜帶著泥土就直接從田地旁邊流過,它也格外清楚地讓我們感受到治理水土流失和人的關係究竟有多密切。

    鐘炳林:水土保持處理一個什麼事呢,處理地跟人的關係 ,我們前階段的治理在地這塊做的比較好;人的問題講實在話,真正老百姓靠水土保持這塊增加多少收入,份額不算高。那我們接下去一個就是在就地這塊,要搞山上的産業;第二塊就是轉移人口,發展第二産業,第三産業。

    解説:時代變遷,農村人口在增加,需求在增長,這也要求水土流失治理必須注入新的內容,長汀的一個新工作方向是通過發展産業為農民在城市提供更多工作機會,讓鄉村的生態承載力和人口維持合理的比例,要想治理好水土流失,絕不僅僅是自然科學範疇的事,而是牽涉到技術、經濟、社會方方面面的綜合工程。

    鐘炳林:要持之以恒,鍥而不捨的這種精神;第二我就一直感覺到要實,就是要因地制宜;第三我認為老百姓接受的東西才是惟一的標準。

    記者:從某種角度來説這是不是也是一種科學?

    鐘炳林:實事求是本身應該是科學。

    解説:在一片已經治理好的區域中,長汀縣特意保留了三座山頭並準備一直讓它們維持原狀。

    岳輝:周圍已經綠油油的一片 ,唯獨這三個山頭還是光禿禿的。

    記者:為什麼想到要把這三個山頭特意留下呢?

    岳輝:作為一個對照,很多人有一個誤解,只要把山封起來,植被自然就會恢復起來了,其實在強度的水土流失區,植被的自然恢復是不可能實現的。

    解説:鮮明的對照告訴人們,如果尊重規律,持之以恒,破壞嚴重的環境也有漸漸恢復的可能。但反過來它又在提醒人們,環境破壞起來很迅速,恢復起來卻有多麼艱難和漫長,在長汀,人和水土流失的較量還在繼續。

熱詞:

  • 新聞調查
  • 漫長
  • 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