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中國網絡電視臺|網站地圖
客服設為首頁
登錄

中國網絡電視臺 > 新聞臺 > 中國視頻 >

[新聞調查]難以縫合的傷口(20120212)

發佈時間:2012年02月12日 06:27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網絡電視臺 | 手機看視頻


評分
意見反饋 意見反饋 頂 踩 收藏 收藏
channelId 1 1 2 f1cfbeba446c4ffdbd248523cbba0df2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1 -->

更多 今日話題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2 -->

更多 24小時排行榜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3 -->

    CCTV消息:2011年11月,在那場曾經引發群眾密切關注的深圳“縫肛門事件”發生一年半後,我們在深圳和陜西分別見到了事件雙方的當事人。一年半前的那次事件至今仍沒有終結,而此事也徹底改變了雙方的生活。目前,産婦丈夫陳默訴受深圳鳳凰醫院和張吉榮的人身侵害案件,已經進入到了一審階段。

    【採訪人物】

    陳默

    張吉榮

    肖友若 《南方都市報》記者 

    張國防 《深圳晶報》記者 

    王 東  深圳市人民醫院肛腸科主任 

    卓小勤  陳默委託代理人 

    王少為  衛生部北京醫院 婦産科副主任 

    周 復  深圳市衛生與計劃生育委員會醫療監管處處長 

    趙 波  陳默原委託代理人 律師

    鄧 輝  張吉榮委託代理人律師

    2010年7月,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媒體標題,引發了一場眾人關注的深圳“縫肛門事件”。

    事件的一方,産婦的丈夫陳默。

    陳默:有什麼資格去縫她的肛門?

    事件的另一方,婦産科的助産士張吉榮。

    張吉榮:縫肛門根本就不存在。

    媒體密切關注,事件迅速升溫,調查機構介入。

    王東:我們幾位醫生都檢查過了,沒有發現肛門被縫住的情況。

    肖友若(《南方都市報》記者):縫和扎是有很大區別的:縫是要用到針,那扎不一定要用到針。

    事件平息三個月後,“縫肛門事件”再起波瀾,助産士將媒體和陳默告上法庭。

    張吉榮:我覺得我太冤枉了,我覺得他説的其實就是無稽之談,根本沒有的事情,而且媒體把我炒作了。

    陳默:我明明是傷者方,怎麼倒過來被肇事者去告了,我真的是非常震驚。

    一審判決結束,陳默的代理律師另案起訴張吉榮人身傷害,經歷各種調查、兩場官司,這場發生在醫院、患者、媒體之間的“縫肛門事件”到底如何步步衍生,誰是最終的受害者?

    2011年11月,在那場曾經引發公眾密切關注的深圳“縫肛門事件”發生一年半後,我們在深圳和陜西分別見到了事件雙方當事人,産婦的丈夫陳默和助産士張吉榮。節目播出之前,應當事人陳默的要求,我們對他的影像做了隱性處理。一年半前的那場事件至今仍然沒有終結,而那場意外的事件本身卻徹底改變了雙方的生活。産婦的丈夫陳默説事發前他在深圳租住的是高檔公寓,而如今,為了照顧妻小、打官司,生意沒了,工作沒了,屢次被迫搬家,現在他租住在深圳市城鄉結合部,家裏只有一些簡單的日常用品,但是對於一年前的“縫肛門事件”,他的態度依然堅定無比。

    陳默:我的判斷我至今還是堅信不疑的,張吉榮跟我的描述是有痔瘡,我認為她就是在編造一個謊言。

    當年,事件的另一方深圳鳳凰醫院婦産科的助産士張吉榮,因為“縫肛門事件”丟了深圳的工作,回到陜西老家,目前在一座礦區小城獨自生活,生活拮據,一年半過去了,再次談起“縫肛門”事件,張吉榮依然十分激動。

    張吉榮:就是説,如果我做了縫肛門的這個事件,我現在以我兒子的名義起誓,如果他一直要認為我縫了肛門,讓他以他兒子的名義起誓,我詛咒他,我真的。

    記者:從來沒做過?

    張吉榮:沒有。

    這裡就是曾經發生“縫肛門事件”的深圳鳳凰醫院,因為城市規劃的原因,該醫院在2011年夏天已經停業。事隔一年多,我們重回事件現場,希望通過各個當事人的敘述和曾經媒體留下的影像,回溯事件原委,去了解這場如今給醫患雙方,給當事人造成如此大傷害的,“縫肛門事件”到底為何遲遲難以收場?

    2010年7月23日下午三點四十五分,39歲的陳默和他25歲的妻子在深圳鳳凰醫院迎來了兒子的誕生,妻子順産,新生兒健康,本來一切都那麼順利,讓人高興,可是快樂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

    記者: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太太身體下面可能有點不太舒服?

    陳默:差不多9點左右,麻藥勁已經散了,她説屁股痛,我還沒當回事兒,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看她頂不住了,身上的衣服全都汗透了,臉色煞白,冷汗全出,在那拼命地喊叫,聲嘶力竭,這種痛苦是我從來沒見著,她有這麼痛苦,我就問她“哪兒?怎麼回事兒?”, 她説肛門那兒疼的受不了了,我掀開被子一看,就發現我所説的一圈都是線,肛門凸出來很多東西,腫成那樣。

    記者:發現它(脫出物)上面有一圈線?

    陳默:對,有一圈線。

    記者:那你當時問沒問你太太怎麼回事兒?

    陳默:我問了,我説這怎麼回事兒,她説不知道。

    記者:那當時你看到你太太身體下面被線縫上,你當時看到那個線縫的是把整個肛門全部縫住了呢?還是説只是看著有線?

    陳默:我看著整個凸出物上面一圈都是線。

    妻子疼痛難忍,陳默向院方求助,得到的答覆是痔瘡急性發作,劇烈的疼痛和肛門部位脫出物上的線圈兒,讓陳默很狐疑,而且在生完孩子的兩天時間裏,妻子都沒有排便。陳默猜測沒有排便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肛門被縫了。

    生完孩子三天后的7月26日,在陳默的一再要求下,院方雖然做了些止痛處理,但他妻子肛門部位的疼痛依然沒有得到有效的緩解,陳默選擇了向電視媒體説出自己的猜測。

    陳默:你為什麼把她肛門全部縫住了,把她的肛門全部縫起來了,縫了一圈,這就是典型的打擊報復,是有原因的,前因就是因為紅包的問題,後果就是造成我們這樣。

    第二天,7月27日,深圳的兩家平面媒體也接到讀者熱線,找到陳默和醫院進行採訪;7月28日,兩家平面媒體同時發稿“産婦肛門被縫”、“助産士索要紅包”駭人聽聞的報道標題,讓“縫肛門事件”迅速傳遍全國,一時間人們紛紛痛斥醫生的醫德,同情患者的遭遇,呼籲社會正義。 

    肖友若,深圳最早報道此事的記者之一。

    肖友若:當時我們做第一篇報道的時候,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也不是很清楚,它是顯眼的,有一個特徵是什麼,就是她的肛門被封住了,她無法排便,只能説是按照他(陳默)原來的這樣來表述,那至於究竟是,具體是不是如外來讀者怎麼去想,我們當時確實也不知道。

    記者:你剛才説她的肛門完全被封住了,被縫住了,這是你的判斷?

    肖友若:對,我是基於陳先生的判斷,他的説法的判斷。 

    面對強大的輿論壓力和信任危機,7月28日,也就是眾多媒體報道“縫肛門事件”的當天,深圳市衛生與計劃生育委員會介入了調查。這天晚上,他們來到深圳市鳳凰醫院,約談了張吉榮和陳默,查看了産婦在深圳鳳凰醫院和深圳人民醫院的診療記錄;7月29日一早,也就是産婦生完孩子的第六天,深圳市衛人委針對媒體質疑的紅包、縫肛門,助産士的執業資格等問題向媒體公佈了一個調查結果:首先,調查報告認定助産士張吉榮收受了患者一百塊錢紅包,但並沒有認定張吉榮索要紅包。那麼,關於紅包的事件原委是怎樣的呢?

    據産婦的丈夫陳默向媒體回憶,在他妻子進産房之前助産士張吉榮曾經四次來到他們的病房,目的是索要紅包。

    陳默:前兩次是開口暗示,五分鐘進來一次,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沒有。我説我們當時因為還沒有産前特別劇烈疼痛,我説我們能不能吃個飯,她説你吃,吃你的,但是你準備好了沒有?這是很明顯的暗示了,連續四次。

    根據陳默的描述,在助産士張吉榮的一再暗示下,他拿出了身上僅有的兩百塊錢現金中的一百塊錢,給了張吉榮作為紅包定金,並承諾事後會給更多。

    記者:進産房之前,你大概一共見過陳默幾次?包括他的太太。

    張吉榮:因為她來的時候,宮口開三個,宮口開三個就要進産房了,她沒有吃飯,她老公去給她買飯,買完飯,我就不停地去病房看她,他説我進了四五次,我覺得我四五次都不止,因為我害怕,他們理解不到那個害怕,我們害怕。

    記者:你當時害怕什麼?

    張吉榮:孩子要生在病房了,她宮縮挺緊的,你孩子要生病房,我們吃不了兜著走,我出去打工的。

    記者:按照規定來講,孩子是不能生在病房的,是嗎?

    張吉榮:絕對不允許出生在病房。

    記者:當時收這100塊錢的時候,就是完全沒有可能就徹底拒絕不收?

    張吉榮:你想想生完孩子那種高興,人的心情,他真是表示千恩萬謝的那種心情,你那時候退給他,他能願意嗎?廣東人有一個習慣,他們5塊錢也是個紅包,你不能不收,只是意思而已。

    張吉榮和陳默關於100塊錢紅包發生的時間是在産前還是産後,從始至終都不一樣。

    記者:你覺得就是説,像廣東人平時遇到好事的時候發的那個就是利市,不能嚴格算作是紅包,是這個意思嗎?

    張吉榮:對。

    其實張吉榮一直沒有承認過真的收受了這100塊錢紅包,因為據她的描述,很快她就把這個紅包退了回去。

    記者:那當時你退紅包是什麼時候退的?

    張吉榮:第二天早上下班以前,我是早上8點要下班,我們下班以前要去病房,查完房以後,然後才……

    記者:怎麼退的呢?

    張吉榮:我就放他抽屜裏了,他是包的病房,我們的病房是單人病房,他一個人包的房間,完了以後,我就放在抽屜,我説最後他總是要收拾東西的,這件事情出來以後,到最後我們院長還説,張吉榮我給你100塊錢,你把這100塊錢還給他算了,我當時就笑了一下,我就説,我沒收他紅包,我幹嗎要給他還100塊錢,我説我不去。

    記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張吉榮:這是事情報道以後,他們都認為我收了這個紅包。

    記者:那你當時把這100塊錢放在抽屜裏的時候,有沒有告訴陳默?

    張吉榮:沒有,我當時放錢的時候,他抽屜裏還有一把鑰匙呢。

    記者:那你沒有想到這件事正是因為當時放在抽屜裏頭,沒有跟他講,這事有點説不清楚了?

    張吉榮:對,是有點説不清楚,但是我沒想到會有這件事情發生。

    記者:他們看見你放了嗎?

    張吉榮:他們沒有。

    張吉榮表示,在産婦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上午,她就把紅包放回了産婦病房的床頭櫃裏。7月26日下午以後,陳默和他的家人就再沒有讓她進過病房,所以不存在7月28日媒體報道完“縫肛門事件”後她再還錢的事情,而對於紅包被張吉榮退還,陳默認為張吉榮在撒謊。

    記者:那這100塊錢你後來見過嗎?

    陳默:院長當我面拿出來放抽屜裏,我又拿出來還給院長了。這算誰的?院長你拿給我這算啥?那是趙院長拿出來放進去的,是我親眼看見的。

    記者:趙院長拿出100塊錢放到抽屜裏了?

    陳默:對。

    記者:當著你的面?

    陳默:對。

    記者:那趙院長這麼做,她給你100塊錢直接給你就行了,為什麼她還要把錢放到抽屜裏頭呢?

    陳默:那我就不清楚了。

    100塊錢到底怎麼回到陳默手裏呢?深圳鳳凰醫院已經暫停營業,趙院長也去了別的醫院,我們找到了趙院長的電話,但聽説我們是為“縫肛門事件”而來,她拒絕接受採訪。

    電話同期:我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説話不太方便。好,那我挂掉了。

    我們從當事件發生期間,陳默接受當地電視媒體採訪的資料中再次看到了陳默對100塊錢紅包歸還的説法。 

    陳默:我當時給了她一直沒有還給我,直到昨天晚上(2010年7月28日),她當著衛生局領導的面,我們都在一起,在樓上會議室,她説她還給我了,但是我也沒有收到,我老婆也沒有收到。之後呢,這個院長提示,説她放在我的抽屜裏了,但是之前我們抽屜打開從來沒有,但是我從樓上會議室下來以後,拉開抽屜,確實發現了一個紅包,那之前我沒有發現。

    陳默前後的表述出現了差異,紅包的真相到底如何?惟一的知情人陳默的妻子非常堅決地拒絕接受媒體的採訪,從事發到現在,沒有人曾經採訪過這位在很多問題上都是見證人和第一當事人的産婦,而惟一能肯定的是,100塊錢又回到了陳默的手中。

    那麼,肛門到底有沒有被縫呢?

    7月29日那天有關部門在新聞通氣會上公佈的行政調查報告認為:産婦的肛門並沒有被縫,肛門部位那一圈圈的線是助産士針對産婦生産過程中的痔瘡出血點做止血處理。但是,在場媒體記者對此結論提出了嚴重質疑。

    張國防:介入的為什麼是晚上而不是白天?另外沒有對受害産婦進行檢查,又是什麼時間?這個産婦家屬告訴我昨天調查的時候,是沒有對産婦進行調查的。

    面對這樣的質疑,通氣會結束後,深圳市衛人委立刻在全市抽調了深圳市最權威的三位肛腸科專家和一位婦産科專家,帶著媒體記者們來到深圳市鳳凰醫院的病房,對産婦的身體進行檢查,在由這四位專家的簽字結論上指出未發現肛門被縫合的情況,助産士進行出血點的結紮是止血處理。 

    對於衛人委抽調的四位醫學專家做出的這一結論,陳默依然表示不能認同。專家發佈結論的第二天,陳默召集媒體繼續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陳默:就是我們一直,産檢也在鳳凰醫院,鳳凰醫院的産檢醫生,從我們第一次去産檢到生孩子産檢,都是一個醫生,夏齊(音)醫生,也沒有説發現有痔瘡,我老婆之前也沒有,我都有問過,包括我老婆認識我之前,有沒有過痔瘡史,都沒有。

    我們在媒體資料中看到,當時陳默在表達完對有關部門調查結論表示不認同之後,最早採訪此事的記者之一《深圳晶報》的記者張國防,當場給深圳市衛人委的新聞發言人周復打了電話,同樣表示的質疑。

    張國防(《深圳晶報》記者):咱們召開那個發佈會説鑒定結果不算數啊,是不是這回事?

    周復(深圳市衛生與計劃生育委員會醫療監管處處長):“縫肛門事件”這是專家的一個專業判斷。

    張國防:是判斷,不是鑒定,不是鑒定,是吧?是判斷意見,不是鑒定,對不對?

    陳默反復強調妻子之前從未有過痔瘡的病史,而生産後三天沒有大便,助産士張吉榮表示,她是發現了産婦生産後痔核脫出並有出血才做了痔瘡的處理,而正是她對痔瘡的處理才引發了之後陳默關於“縫肛門”的猜測。産婦生産後為何三天沒有大便?我們就有關醫學問題請教了具有豐富産科臨床經驗的衛生部北京醫院王少為教授。

    記者:我們調查的這個産婦,她在手術之後有兩三天的時間沒有排便,那在你們一般的手術過程中一般産後會不會出現兩三天沒有排便的現象?

    王少為:陰道分娩的産婦,80%以上前三天都是沒有大便的,為什麼呢?在分娩過程中,你直腸裏頭,在整個産生的過程中,腸管裏的便都會排得很空的,所以你短時間內分娩以後是沒有大便的,第二個問題就是説你産後進食相對少一點,還有一個産後比較疲勞的過程,腸蠕動稍微慢一點,所以陰道分娩的産後兩三天沒有大便的,是非常正常的一種現象。

    在陳默的妻子病例中記載,在生完孩子的第三天,醫生給産婦用了一隻開塞露,産婦從此正常排便。

    而助産士又是如何描述她在為産婦做的痔瘡處理呢?

    記者: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産婦她肛門裏面的痔瘡有脫出來?

    張吉榮:真正發現這件事情,應該是我不是會陰縫合完嗎,我們必須要檢查陰道、會陰、宮頸這些都要檢查,連肛門外周圍組織全都要檢查,這個時候我才發現的,這個時候産房已經沒有人在了。

    據張吉榮説,按照産房的工作慣例,一般來講産婦順産生下孩子後,主管的醫生就可以離開了,剩下的善後工作由助産士承擔。

    記者:那這時候你發現的是肛門那邊痔瘡突出呢?還是那地方有出血?

    張吉榮:整個痔核脫出了,它不是脫出一點,真的很厲害,脫出的很厲害,那塊就有出血,整個肛門的痔瘡水腫,水腫得很厲害。

    據張吉榮介紹,當時她發現不僅痔瘡水腫得厲害,而且痔核還出血了。

    記者:那你過去在接生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張吉榮:都沒有這樣,(以前)壓迫一下也就過去了,沒有什麼特別的,不用管它,推一下,壓一下它(血)也就止住了。

    記者:就回去了?

    張吉榮:對。

    記者:那這一次呢?

    張吉榮:這一次它就有活動性出血,它就不停地在出,壓了以後它好像不行。

    活動性出血是指一定時間內血液成分從病變血管不斷滲漏的過程,原本陳默就否認妻子有痔瘡,止血説更是讓他不能接受,陳默現在的法律代理人卓小勤教授是醫療法律方面專家。

    卓小勤(陳默委託代理人):從病例上看,我看到生産前就是産婦生孩子之前的一份出凝血時間的檢驗報告,那麼它的凝學功能是完全正常的,更重要的是痔瘡出血是一個靜脈血,靜脈出血,即便是活動性出血,也沒有任何危險性。

    記者:您這麼認為?

    卓小勤:它的凝學機能正常的情況下,你不去管,它自己就會凝血,就會止住,不需要人工來做。

    既然産婦生孩子前並沒有發現痔瘡,而且凝血正常,為什麼會突然出現痔瘡出血需要處理的情況呢?

    記者:在一般的就是産婦分娩過程中,就比如説痔瘡發作,這種現象普遍不普遍?

    王少為(衛生部北京醫院 婦産科副主任):很多,我們老百姓都説十孕九痔,那一般來講,到了28周以後,就是妊娠的中晚期以後,你的那個盆底的靜脈曲張,再加上重力的問題、關係,加上分娩的過程中的用力等等的因素,這種痔瘡是很常見的,我們現在的這個統計,孕期痔瘡的發生率是大於76%的,幾乎很多人都有,如果是內痔的話,一般往往是沒有症狀的,就是平時你在懷孕過程中,她有內痔或者是混合痔,但是她在懷孕的過程中,因為這種痔瘡往往是沒有症狀的,所以大家都不注意。

    記者:也就是説實際上有些孕婦,她明明得了痔瘡,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王少為:她平時沒有症狀,所以她也不在意,就這樣的事。亞洲人,特別是在我們這兒,我們分娩的時候,平時不顯性的這種痔瘡,沒有症狀,到了分娩圍分娩期,包括生完了前後的這樣的圍分娩期的時候,這個痔瘡的發生率差不多40%-50%,很高的。

    深圳市人民醫院肛腸科主任王東是深圳市衛人委組織的行政調查組中的四位專家之一,他同時也是廣東省中西醫結合學會大腸與肛門病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王東(深圳市人民醫院肛腸科主任):在懷孕生産期間的話,患者一定要用力去生産,這樣的話盆腔包括整個肛管、痔瘡那個地方的話,應該都是出於一個充血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呢,痔瘡的話還是容易比較出現急性發作的一個情況,因為她要用力去撐,這樣的話痔瘡會卡在肛門外面,這個患者就是這麼一個情況,痔瘡急性發作的情況,這種情況下的話呢,有一些患者會出現出血。

    記者:那這種産後出血、痔瘡內出血,在你看來是不是一個較常見的現象?

    王東:産婦的痔瘡急性發作應該是比較常見的一個情況,出血的情況也是有的。 

    記者:那比如説就是在分娩過程中,有痔瘡的急性發作了,那麼在痔瘡的急性發作過程中,出血的這個比例高嗎?

    王少為:痔瘡的發生率出血的比例差不多在10%左右。

    記者:就佔總的發生率?

    王少為:對,在10%左右。

    記者:那如果要是説像一個正常的産科手術,那麼發生了痔瘡的急性發作,病人出血了,那麼正常情況下你們會怎麼處理?

    王少為:它是這樣的,如果是出血很少,那麼就是一個外痔的話,你可以壓迫止血,也可以縫扎去止血,但通常情況下,如果出血量比較大的話,壓迫止血是不確切的,就縫扎止血。

    記者:那如果要是出血的話,按照正常的醫學情況,到底應該怎麼處理?

    王東:出血的話應該看當時出血的程度怎麼樣。如果輕微的出血,倒不需要什麼特別地處理,可以做一個局部壓迫就可以止血,但是如果有活動出血就一定要用縫扎或者結紮的方法來止血,這是必須要做的。

    記者:那麼假如説這種痔瘡的急性發作也有出血點。但是,如果它的凝血酶那樣的那些指標都正常,那是不是那個地方就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一定需要縫合呢?

    王東:如果是活動性出血就是小二動脈出血,這種情況下呢需要縫扎止血。

    記者:就是跟凝血酶的指標沒有關係,是吧? 

    王東:沒有關係。

    根據專家的解釋,産婦在生孩子的過程中出現痔瘡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而痔瘡出血也是有可能的,甚至會出現需要結紮或者縫扎的止血情況。那麼,陳默的妻子到底是不是痔瘡的急性發作,又是不是必須止血呢?由於生産記錄中關於止血的表述,也是由助産士張吉榮填寫的,我們希望能找到最早見過這個部位狀況的其他大夫。産婦當時的主管大夫薛大夫早已離開深圳鳳凰醫院,記者通過薛大夫的執業證號,找到了她現在的執業地點。但是,她一聽説我們是記者,就不願意跟我們再多説一句話了。

    王東是除了助産士張吉榮以外最早看見傷口的肛腸科專家之一。

    王東:這個患者當時那個痔瘡是急性發作。

    記者:確定肯定是有痔瘡? 

    王東:因為當時這個痔瘡已經脫出,卡在肛門外,有些水腫。

    記者:那當時急性發作的那個痔瘡它那個痔核,包括整個那個位置,您能看清楚嗎?

    王東:很清楚的。 

    記者:非常清楚?

    王東:非常清楚。

    記者:那個線縫的位置,您剛才説。

    王東:就在痔核上方。

    記者:就在痔核上面。

    王東:對。

    記者:看得非常清楚? 

    王東:清楚,我們幾位醫生都檢查過了,沒有發現肛門被縫住的情況。 

    深圳市衛人委的調查結論,確定了助産士張吉榮是針對痔瘡出血做的處理,而不是縫了肛門。但是,調查結論同時認定,作為助産士,張吉榮對痔瘡做的診療行為超出了助産士的執業範疇,屬於超範圍執業。張吉榮認為她做了二十年的助産士,比這個更大的操作都做過,不應算超範圍執業,但最終,張吉榮接受了罰款處罰。

    事情原本應該隨著深圳市衛人委的調查結論而告一段落,但新聞通氣會上,專家王東和助産士張吉榮在一個字眼兒上的用詞差別,卻讓“縫肛門事件”再掀波瀾。

    王東在新聞通氣會上,面對記者使用了“縫扎”這個字眼,這跟當天張吉榮説的“肯定沒有動過針”顯得有些字面矛盾,“縫”還是“扎”,媒體再次升溫關注。

    記者:那根線當時能看出來是縫的還是扎的嗎?

    王東:看不出來。

    記者:看不出來?

    王東:看不出來,只知道這個線的話呢,是應該是止血,應該是做止血處理的,當時留下的這麼一個線,因為這個我們從醫學上來講,我們比較常用是縫扎這個術語,都是用縫扎止血,很少用結紮止血這個術語,所以説我們都説得比較習慣。

    記者:那你説的這個縫扎包含不包含確定她用針的這樣一個假設呢? 

    王東:沒什麼假設的,但是假如讓我去做的話,我一定做縫扎。 

    其實,無論是結紮還是縫扎,都是針對痔瘡做的處理。但在很多人看來,他們認為這一字之差,意義卻大不一樣。

    記者:兩者有什麼區別? 

    陳默:縫扎是一種有創的行為,是有傷口,是有針眼的,是對表面組織要進行縫進去的,由於助産士擅自地縫扎,給産婦所帶來的這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生不如死的煎熬,為什麼會這麼痛?反復使用曲馬多,那肯定是對肛門處造成了傷害才會這麼痛,他們並沒有去感受,好像一直調查縫的是痔瘡,不是肛門,好像就大白于天下,我沒事了。

    肖友若:縫和扎是有很大區別的,縫是要用到針,那扎不一定要用到針,用了針它會穿透肉什麼的會産生痛苦。因為我爸也是以前有痔瘡,我就問他,你一般的痔瘡怎麼處理的?一般會不會用針去把它縫起來,給它扎個線什麼的,他説那個肯定是不會的,很痛的,那我就基於這樣一個判斷。 

    陳默的妻子在産後劇烈疼痛,記者在病歷上甚至看到了曲馬多這樣比較強烈的麻醉藥物,陳默認為就是由於助産士採用了縫扎的方式使他的妻子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那麼,一般情況下,産婦的痔瘡水腫、劇烈疼痛跟縫扎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王東:應該沒有什麼必然的關係,痔瘡急性發作並不是因為縫了才急性發作,是因為她生産,她生小孩這個過程當中引起了急性發作,跟這個止血操作沒有必然聯絡,疼痛是必然要有的。

    記者:就是説她不結紮,不縫扎可能也會這麼疼?是這樣的嗎? 

    王東:對,並不是因為縫了這一針或者結紮止血之後引起的疼,不是的,是痔瘡急性發作引起的疼痛,這種的話如果痔瘡急性發作這種疼痛應該是比較劇烈的疼痛,我們所見過的患者都是比較劇烈疼痛,都需要我們給予一些陣痛的處理,必要的處理。 

    記者:就是在你的病人裏頭,有疼得非常嚴重的嗎? 

    王東:有。 

    記者:到什麼程度? 

    王東:需要打止痛針。 

    確定是縫扎還是結紮,對於陳默來説還有另一個區別,如果是縫扎就意味著動過針,如果動過針,就有可能縫過肛門,哪怕沒有完全縫合,這點是讓他至今堅定自己懷疑的原因。

    實際上,在事發當初,陳默最早接受媒體採訪之前,由於妻子疼痛難忍,曾經在深圳鳳凰醫院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陳默帶著妻子到深圳市人民醫院做過檢查。

    記者:那人民醫院的醫生當時沒有給你介紹你太太的病情嗎?

    陳默:她説這塊是有痔瘡的,有説,我們負責任地説,當時她有説,但是我信不信是另一回事。

    記者:那你當時信了嗎? 

    陳默:我當時還是半信半疑。

    記者:26號上午的時候,你們還去了人民醫院,人民醫院在診斷上也寫了叫“嵌頓痔”? 

    陳默:對。 

    記者:那為什麼記者來採訪你的時候,你只是説我太太的肛門被縫了,而不是説痔瘡那個位置被縫了? 

    陳默:這個您聽我説,當時醫院的態度和助産士的怪異行為,她跟我解釋,我完全不去相信她。

    2010年7月的“縫肛門事件”在醫務工作者看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並不難解釋清楚。可是,這件事情為什麼在瞬間産生了如此大的轟動效果,甚至至今依然余波未了呢 ?在深圳市衛人委的行政調查報告中最後一項內容針對媒體,報告認為媒體關於助産士縫了産婦肛門的報道與事實不符。 

    2010年7月31日,就在深圳衛人委公佈的調查報告出來的第三天,陳默向羅湖區黃貝派出所報了案,公安部門請羅湖區中醫院的法醫科給陳默的妻子做了法醫鑒定。八月中旬,鑒定報告結果顯示産婦肛門周圍見環狀痔脫出、水腫,脫出物在九點位,可見黑色絲線縫扎,肛門周圍皮膚未見損傷,雖然再一次認定沒有縫肛門是對痔瘡做的處理,但是一個“縫”字,又引起了新一輪爭議。

    當時肖友若所在的《南方都市報》用了“法醫鑒定 産婦肛門的確被縫”這樣的新聞標題。

    記者:我看8月18日的時候,你們好像又出了一篇報道? 

    肖友若:嗯。

    記者:第二次因為已經事隔差不多十幾天了,二十天了,對不對?第二次使用這個標題的時候,還在報道這個新聞使用這樣一個標題,我想知道當時你們是怎麼想的呢?

    肖友若:應該可能是有鑒定結論出來了吧,應該可能是基於什麼鑒定結論吧。 

    記者:就是那個法醫的鑒定報告,是嗎? 

    肖友若:應該是。 

    記者:但是這個標題吧,就我作為一個讀者,我可能還會一下子産生誤解,這個誤解就是説法醫的鑒定結果,其實是支持了此前的所謂的媒體那個報道,這個報道是肛門被縫了? 

    肖友若:嚴格來説還是有一點點問題。但是,你要這樣説的話,也還是可以這樣説,因為什麼呢,你這個痔瘡它本身就長在肛門外,然後你説它算不算肛門上的一塊肉。

    記者:我舉個例子,比如説口腔裏頭長一個瘡,做一個手術,比如説縫了,那你説縫的是口腔裏頭那一塊傷口,還是嘴被縫了呢?

    肖友若:這個我不知道。

    雖然媒體還在繼續追蹤“縫肛門”的是與非,但當事人陳默和他的妻子已經漸漸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2010年8月,事發半個月後,在法醫的帶領下,陳默的妻子在羅湖區中醫院做了拆線和痔瘡還納處理,據陳默介紹,從此妻子肛門部位再也沒有疼痛過,縫肛門事件似乎可以落下帷幕。但是,很快“縫肛門事件”再起風波。事發一個月後,助産士張吉榮以名譽侵權為由,把陳默夫婦以及兩家深圳媒體告上了法庭。

    記者:後來怎麼想著要去告陳默? 

    陳吉榮:我覺得我太冤枉了,我覺得他説這個其實就是無稽之談,根本沒有的事情,而且媒體把我炒作了,報紙、電視、網民的那些議論,到最後我回來以後,我們同學還説真丟人。我都快瘋了,真的。報紙還是電視,我覺得這件事情最終開始應該以我本人的意見,是我只告媒體,不告陳默。 

    記者:那為什麼後來是把他們三家一起告了? 

    陳吉榮:最後請來律師以後,你不告陳默,只有媒體聽了陳默的陳述以後,媒體才會這樣報道,但是媒體又沒有事實,又沒有把這件事情搞清楚,又把這些東西報了,這還是有點關係,所以把三家都告了。記者:當時你接到這個傳票有感到意外嗎? 

    陳默:我感到非常震驚,這種事我接到傳票後,我感覺腦海裏一瞬間這種事。在我那個年代裏,港産片笑話片,周星馳的那個片,我感覺到重現在眼前了,原告變被告,被告變原告,我明明是傷者方,怎麼倒過來變被肇事者去告了?我真的是非常震驚。

    在第一次庭審的時候,張吉榮的代表律師撤銷了對媒體的指控。

    記者:那後來怎麼又把那兩家媒體給撤訴了呢?

    陳吉榮:就我這麼一個人,就我現在這種背景,我能去做什麼,我能做到多大能力,我有多大能力去把媒體告倒。

    記者:但是其實告媒體勝訴的例子也是有的。 

    陳吉榮:但是對我來説太難了,真的。

    記者:那你只要你認為只要證據確鑿。

    陳吉榮:想想也就算了,本來也就只是爭個名譽的問題,自己就把這個事情撤訴了。

    因為縫肛門,張吉榮失去了深圳的工作,回到了陜西老家,至今她和妹妹一家生活在一起,妹妹也沒有工作,彼此幫襯著生活。 

    名譽侵權案一審判陳默公開道歉,需向原告賠償3萬元的精神損失費,判決書下達後,媒體報道普遍傾向於陳默。經別人介紹,陳默找到了醫學法律專家卓小勤擔任他的委託代理人。卓小勤從上世紀八十年代起曾參與了我國許多醫療法律法規和規章的起草工作,作為法律學者代理過許多醫療糾紛案例,卓小勤接手後,另案起訴張吉榮人身傷害。人身傷害案開庭的前一天,陳默帶著妻子去了一家精神科專科醫院,醫生在診斷病歷上寫著“抑鬱症?”,建議住院觀察。

    趙波,陳默的一審辯護律師。

    記者:那你跟陳默到現在認識了也一年了,那麼在你的觀察,陳默這一年來有沒有一些變化? 

    趙波(陳默原委託代理人 律師):我認為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還是比較大的,我印象中最開始我們溝通的時候,我認為他的一個思維,這個精神狀態都是比較好的,而且就是説也有很多這個,就是比較流暢的一些表達,但是從這個我們的一審名譽權,就一審敗訴的時候。一直到現在,我認為對他思想上的壓力,還是就是説精神上的一些,就是説一些衝擊,我認為比較大。

    鄧輝,張吉榮的辯護律師。

    鄧輝(張吉榮委託代理人律師):其實作為我們律師來講,雖然這是我們的工作,當事人的委託,但是我們説實在的不願意看到這些事情這樣的發生,特別是一些無謂的這樣一些爭執去産生,我希望看到就是剛才説大家能夠很敞開的,能夠去交心,把彼此的一些觀點去表達出來,能夠相互諒解、理解。我覺得希望看到這樣一個很和諧的這樣一方關係的出現 ,其實這個確實是我個人願意看到的。但目前這種狀況下,還包括我了解到其它的一些所謂的醫患的糾紛,其實看了都確實讓人心痛。 

    記者:你覺得你們之間這種仇恨越積累越深,真的就是你希望的嗎?

    陳吉榮:我知道我從他那裏什麼也得不到,我也沒想得到什麼,我只需要一個公正,我只需要一個公正,我只需要世人去理解,醫務人員可以理解,廣大網民不能理解,我只需要在醫務行業,從廣大網民那裏能得到一個公正看法就行了,我什麼也得不到。

    記者:你不在乎他的感受? 

    陳吉榮:我不在乎他的感受。

    記者:那你覺得你在這一年多的過程中,你覺得你失去了一些什麼,你得到了一些什麼? 

    陳默:這個得失現在我還沒辦法去判斷,因為事態還在繼續地演變,我暫時還不知道我自己的得失,但是從眼前來看,我失去了工作,我每天一睜眼就是起到一個保姆、照顧家庭,又要做爸爸,又要做爺爺,又要做奶奶,又要做媽媽;煮菜、做飯、做家務、帶孩子看病,就是做這些瑣事,而且我老婆現在還要自殺,實際上是毀了我整個的家庭生活。

    記者:陳默訴受深圳鳳凰醫院和張吉榮的人身侵害案件,目前已經進入到了一審階段。整個案件的塵埃落定可能還需要相當漫長的過程,即便雙方最終在法庭上分出了輸贏,他們真的能夠走出陰影,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嗎?下一次媒體的報道會更加慎重嗎?醫患之間的信任會進一步增強嗎?這一切,還都是一串長長的問號。

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