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歸情緒,隨意舉起批判的大棒,很可能製造道德的暴力

　　在南京一家五星級酒店工作4年的洗碗女工李紅將客人留下剩菜打包,打算帶回家給正讀大三的兒子補營養。酒店發現此事後,以盜竊財物為由將其開除,稱扔掉食物是正常耗材,員工不得帶剩飯菜回家。(2月29日《金陵晚報》)

　　當五星級酒店與勉力供兒子上大學、並需要靠剩菜給孩子補營養的洗碗女工發生碰撞,奢靡和貧寒意象的對比,難免衝擊公眾的心靈。也許,有人將其視為貧富差距的縮影,亦或者將其視為這個時代“為富不仁”的現實寫照。而事實上,在公平欠缺和貧富懸殊的年代,當差異的兩端發生交際,階層的意象和身份標簽的對比與聯想,往往容易激起民眾的不公情緒。

　　但情緒歸情緒,隨意舉起批判的大棒,很可能製造道德的暴力,只有理性的解剖和冷靜的梳理,才不至於為伸張某個人或某個群體的委屈,而製造新的委屈,也才不至於為慰藉悲情而製造新的悲情。

　　對李紅而言,既然是受雇于五星級酒店,理應遵守用工單位合理的規章制度,雖然剩菜等廚余已經是棄用的垃圾,但如果要拿走,也應該跟酒店溝通。正如律師所説,剩下的食物從所有權上講,屬於客人,客人既然不打包,就由酒店代為處理,酒店按照正規化管理制度,要求將食材丟棄。就此而言,李紅並不能以弱勢為理由,擅自拿走這些廚余,無論這些東西到底是否浪費。

　　而對酒店而言,儘管李紅的行為違背酒店的管理規定,但是私自給李紅扣上盜竊的罪名,顯然是不對的。這些代客人處置的廚余是否屬於酒店財産不論,如果酒店要指控李紅盜竊的罪名,應該依靠合理的司法程序來確認事實。酒店不報警而私自處置,與其自稱的嚴格管理顯然是相違背的。再者,酒店拋棄這些剩飯剩菜,也是浪費的行為,雖然由酒店送人不方便,但是對於底層的洗碗工、打雜工,如果有主動要求的,經過允許讓其帶走,于情理而言,也是人性化的體現。提倡節約,怎麼就“不成體統”了?酒店對底層的這種態度,顯然是倨傲的,缺乏人性的溫暖。

　　這種道德悲情的演繹,很顯然又是階層話語斷裂的縮影。五星級酒店利用所謂嚴格管理和體面飾演冷漠的臉孔,而洗碗工則以底層弱勢的身份祭起道德的大棒,如此,怎麼能夠心平氣和地溝通,又談何理解和尊重。重新回到這件事情來看,其實這種衝突本不該發生的。試想:如果洗碗工尊重酒店的規章制度,拿走剩菜跟酒店進行了溝通；如果酒店少些傲慢和冷漠,多一些悲憫情懷,能夠體恤生活在底層的員工,那麼這場充滿階層倨傲和悲情的鬧劇也就不會上演。

　　情與理之間,為何屢屢發生激烈的碰撞,最重要的恐怕是在階層斷裂情境下,緩衝地帶的失陷。貧富之間、各階層之間、權力與權利之間,如果能少些暴戾和仇視,多一些理解和尊重,那麼這樣的激烈碰撞也許就能夠避免。當下,各種身份標簽屢屢成為攻防的武器,群體階層屢屢製造社會情感的裂痕,這一切的造成,恐怕正是溝通機制的失靈所致。當佔據資源優勢的社會上層多一些悲憫情懷、少一些傲慢與偏見,當身處窘境的底層群體少一些仇視和嫉恨、多一些尊重和理解,由此構築的緩衝地帶,也許將會大大減少這種情感衝撞,避免道德大棒的四處揮舞和傲慢與偏見的尋常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