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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江蘇省南京市溧水縣。2003年6月,有一個人的舉動在縣委大院裏引起了強烈的反響,32歲的信訪局副局長王永鳳突然辭職。
段聿青溧水縣610辦公室副主任:“女幹部,女領導到了這個層次,一般都是不太願意辭職,就有一份安穩的工作,大家覺得很知足了。”
焦祖峰中共溧水縣委機關工委書記:“她不管在什麼崗位上,工作是盡心敬業,認真負責,敬業精神特別強。”
她就是王永鳳,對於當時的辭職一事,很多認識她的人議論紛紛。王永鳳少年得志,23歲成為溧水縣最年經的副鎮長,29歲成為溧水縣信訪局的副局長,到底為什麼辭職?其實這一次辭職,跟王永鳳2003年出外招商有很大關係,在這次招商中,王永鳳認識了一個房地産老闆。
王永鳳:“他的成功秘訣就是舍得放棄。他當時把這個處長辭掉,來搞房地産,一步一步現在是幾十個億的身價,他是中泰集團董事長,就是這個對我當時有很大的觸動。這次招商我最大的收穫應該是在這方面,就是心境,眼界看得寬一點,不是以前那麼拘泥。”
廣東企業老闆的創業激情,讓王永鳳很受震撼,2003年6月,王永鳳回來後一個月就辭掉公職打算下海。辭職後,王永鳳先後推銷過屠宰設備,刀具等産品,總感覺沒有找對方向。
王永鳳:“當時心裏面非常迷惑,也非常徬徨,也可以説是相當焦慮,擔心。我擔心並不是説我把這個官辭掉了,我擔心的是我出來怎麼辦?我不知道做什麼事情,因為我沒有資金,我也沒什麼技術,我文憑也只是一個高中生,到底做什麼好?”
經歷了近半年的迷茫期,王永鳳看好一個項目,那就是賣鹹魚。緊接著,王永鳳將自己家的兩層樓房賣掉,帶著老公孩子擠進這間十幾平米的出租房,很多認識她的人都感到震驚。
從2003年王永鳳辭職,五年時間中,她歷經了上當受騙的打擊,遭遇了被人逼債的無助,但她卻靠著賣鹹魚,創造出3000萬元的財富。辭官創業的5年時間,王永鳳經歷了一段什麼樣痛徹心扉的歲月?絕望中,王永鳳如何起死回生,創造出千萬財富。
2003年11月,王永鳳回老家探親,母親臨走時讓她帶了幾條魚給朋友。就是這幾條魚,讓王永鳳發現了一直在尋找的商機。
王永鳳:“他們都説這個魚非常好吃,能不能把這個魚把它做起來,我想我已經心裏面咯噔了一下了,我也在考慮這個事情。”
王永鳳的老家溧水縣明覺鎮緊挨著石臼湖。每到入冬時節,漁民將魚捕上岸後,挑出鳊魚,鳊魚也叫武昌魚,不用去魚鱗,在魚腮下開一個小口,將鹽,生薑,香料放進魚肚,懸挂在屋檐下風乾。這種魚被當地人稱為手撕風魚。
王銀銀溧水縣明覺鎮三星村村民:“到過年的時候臘月裏面,每一家人家都用來招待客人的。”
姬星明王永鳳的丈夫:“那這個味道太好了,因為那個時候本身條件也比較差,能吃上這道風魚的話,簡直是天下美味。”
當時正值年關,是臘貨的銷售旺季,明覺鎮的風魚雖然做了很多年,但都只是過年自家腌制,從沒人向外賣。王永鳳看好風魚的廣闊市場,打算將魚做成禮品賣。
王永鳳請母親腌制了800斤魚,自己專門為風魚設計了包裝,一袋兩三條魚賣出80元的價錢。以前因為鳊魚製作風乾魚,大小很難均勻控制,也一直沒有成為商品。王永鳳的第一筆生意就賺了4000元錢。
焦祖峰:“交流,考察,作為當地的土特産品贈送,買這種魚一個是逢年過節自己吃,還有一個是給親戚朋友送禮的。”
王永鳳:“那個時候一個月的工資才1000多元錢,我説這個太容易了,這才三四個單位就把風魚銷掉了,那溧水縣有很多的機關單位,他們過年的時候都要發這個禮品。”
張咏梅是王永鳳以前同事的姐姐,她也很看好風魚的前景,王永鳳還找到了一個股東,三人決定合夥幹。
王培盛王永鳳的二哥:“我們包括我父親他們都是反對的,反對她也不聽,她的性格比較倔強,她説的事情一般九頭牛都拉不回。”
由於缺乏資金,王永鳳賣掉兩層樓房就搬到出租房來住,雖然住的是十幾平米的出租房,但她滿懷信心,抓好了眼前的商機,不久會搬進更好的房子裏住。然而,讓王永鳳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房子她一住就是兩年,甚至還被人逼得走投無路,連這小屋都不敢回。在這裡,王永鳳經歷了痛苦的兩年,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2004年11月14日,王永鳳帶著1000多斤風魚參加了南京市農展會。三天的時間,風魚全部賣完,顧客的反響超出了王永鳳的想象。
王永鳳:“會場上搶購,就是爭先恐後,大家拿著錢來買這個魚,我們的那條風鳊魚。”
從南京回來,王永鳳拿到了300萬元的大訂單。此刻的她就像坐在了幸福的雲端。這些訂單讓王永鳳仿佛看見財富正插上翅膀向她飛來。
王永鳳:“我説媽呀,你女兒要發了,我其中一家的單子就是150萬,你説能賺多少錢?150萬我至少要賺30萬。”
張咏梅:“你投進去幾十萬,你不光幾十萬本錢回來了,你還能分到紅,第一年啊,像這樣下去,我們三個人當時都很有信心的。”
離春節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王永鳳雇傭了幾十人不分晝夜地殺魚、腌魚。她將籌集到的資金建廠房,買設備,50萬元很快花完了,王永鳳又賒欠了120萬元的鮮魚,一時間,院內院外挂的全部是魚。
然而,王永鳳沒有想到,一次巨大的危機正向她襲來,讓她負債纍纍,陷入絕境,直到生死的邊緣。
眼看到了交貨的時間,對方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了。這時的王永鳳才發現上當受騙。當時簽訂單時,王永鳳花掉了5萬元不説,現在欠下的160萬元的各種債務無法兌現。
張咏梅:“一片空白,我們三個真的不知所措,一想到全部受騙了,沒有一家是真心跟我們合作的,一下子等於是從天堂到了地獄。”
在創業初期遭遇受騙的不只是王永鳳一家,許多企業都有過相似的經歷。
章祥平包裝企業業務經理:“我們一開始也遇到過,因為一開始剛打市場的時候,沒有市場怎麼辦?那就很急切,任何一個訂單都想把它抓住,任何一個客戶都想把它留住。”
詹其俊包裝企業老總:“肯定請他吃飯,而且臨走還帶點土特産呀,香煙之類的,這些東西是正常的,誰都希望做成這筆業務,就是我們作為經商,或者作為一個搞企業的,也是我們的弱點所在,也是抓住了我們這一點弱點。”
來不及總結失敗的教訓,最先要解決的是眼前十幾萬斤的魚怎樣賣掉。王永鳳找原來的老關係將魚拉到市場上,好不容易賣出去三分之一,對方還要等到來年現金結算。
臨近春節,工人要工資,供貨商要魚款,各路債主們踏破了門檻。入股前的雄心壯志被眼前的困境所摧垮,三個人內部開始鬧起分裂,此刻王永鳳的內心,涼透了。
黃廣華王永鳳的原合夥人:“那時候廠裏面已經走到邊緣了,真的走到邊緣了,王永鳳對我還可以,我能撤下來就不錯了。”
王永鳳:“黃廣華,張咏梅看到你都沒有經營頭腦,平時好像看你還是神氣活現的,原來你跟我們一樣,都是一點頭腦都沒有,就是從根本上就沒有信心了。”
2004年進入臘月,這個叫宗秋生的人頻繁地給王永鳳打電話。當時王永鳳欠下他120萬元的魚款,都到年關了,分文未付。
宗求生老闆供貨商:“我每一天拉一萬斤,八千斤魚,天天拉,到年底的時候,王永鳳總共差我大概120萬元左右。”
王永鳳四處去借錢,借完親戚朋友的錢,甚至向以前的同事去借。
章明花:“她這個人比較豪爽,也比較耿直,也不輕易認輸,只要她開口了,肯定是有難處了,假如説不困難,不到那個時候,她肯定不會張口的。”
王永鳳好不容易才湊了10萬元,情急之中,王永鳳只好派老公和張咏梅帶著錢去談判。王永鳳不敢露面,也不敢開手機,只能躲在距離酒店不遠的地方暗中觀察。
王永鳳:“一開始擂臺子拍板凳,火冒三丈,他來的幾個人也是氣勢洶洶的。
姬星明:“他就是帶了這麼四五個人來了,給我的第一感覺他們不是善茬之輩。”
談判的過程艱難而漫長,一分一秒,王永鳳都感到度日如年。通過談判,債主同意可以緩一下剩下的欠款。
宗求生老闆:“看到她折本這麼多,虧本這麼多,想想兩個女人很不簡單。”
然而,王永鳳並不輕鬆,接下來每一天,她都要接到三四十個其他催債的電話。
王永鳳:“臘月二十九回去過年了,回去過年,就會這樣對天長嘆一聲,就感慨一聲,回首往事,血淚斑斑,真是一步一個,那不是腳印,一步一個血腳印過來的。”
王永鳳也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她實在想不出什麼招數,只好四處躲債,房子也賣掉了,在那個出租房裏,出去了就不敢回來,回來之後又怕被人撞見。在絕望的邊緣,她甚至想到了死。
王永鳳:“好像沒有出路了,到底我能不能翻身?人家説鹹魚翻身,鹹魚翻身,我這個鹹魚還能翻身嗎?想著想著,如果死掉可能會輕鬆一點。”
這一年的春節,王永鳳在惶恐中度過,她想了很久,剩下的風魚再走禮品市場已經沒有希望,押在冷庫裏,保質期最多到6月份。王永鳳不甘心,她要另尋出路。
王永鳳:“等死不如闖活,我為什麼坐在家裏面等死,我有這麼多的産品為什麼不能出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去闖一闖。”
2004年春節剛過,王永鳳的身影出現在南京市的街頭。南京市有大小1萬多家酒店,如果有100家酒店用自己的魚,王永鳳就有希望在魚的保質期內將魚賣出去。王永鳳在一個小旅館住下,她不斷奔波在南京的大小街道,不斷地尋找各種機會去見飯店經理。10天過去了,希望越來越渺茫,絕望中的王永鳳最後一次來到飯店。
當王永鳳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將風魚送給一個廚師長試菜時,10分鐘後,廚師長的一句話,讓王永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王永鳳:“那時候心裏面,就是準備迎接好像不行,或者説你這個魚太貴了,以後再跟你聯絡吧。但是沒想到他説,這樣吧,你在半個小時之內,給我送40條魚過來。”
這家飯店距離王永鳳住的旅館有十幾公里,要想在半個小時送到貨,坐公交車回去提貨肯定來不及了,王永鳳決定打車。
王永鳳:“這個手一直在搖,叫那個出租車把車停下來,停下來以後,二話沒説,我就跳上車去了,那個出租車司機説你到哪,我説你往前開,欣喜若狂的那個樣子,就是慌不擇路的那種感覺。”
然而,就在王永鳳往出租車上搬貨的時候,撞見了來南京開會的老領導。
王永鳳:“他們坐在小車上看到這不是王永鳳嗎,她怎麼這個樣子了。這個手搬一箱魚,那個手搬一箱魚,這個方便袋還套在脖子上。”
焦祖峰:“放著好好的信訪局長這個機關幹部公務員不幹,自己去創業。”
王永鳳:“他們心裏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但那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了,那個時候一心想就是只要把我的魚賣出去,只要我把它賣好,以後我總有出頭的日子,以後總會讓你們刮目相看的那一天。”
這一筆買賣除去打的費還虧了10元錢。但此後,這家酒店不斷地向王永鳳訂貨。原來,那天晚上酒店要接待一個旅行團,她們看中了手撕風魚的方便快捷。
廚師長李秋林:“手撕風魚的上菜速度是比較快的,適合我們酒店的操作模式,很適合我們朋友聚餐,宴會。”
王永鳳從這家酒店的需求上找出了門道,專攻有大型商務宴請的酒店,一個月下來,王永鳳跟三十多家酒店簽訂了長期供貨合同,在風魚的保質期前,王永鳳賣掉了剩下的貨。通過這一次跑酒店,王永鳳從此打開了風魚的銷售市場。
不僅是用鳊魚製作風乾魚,王永鳳開始嘗試用不同品種的魚做成手撕風魚。
王永鳳:“我推銷的是風乾鳊魚,後來我就把這個風白魚也送過去,我們比較高檔一點的飯店送風白魚,也可以把草魚也把它風乾,螺螄青風乾,甚至那個鮭魚風乾。”
2006年,王永鳳在當地農業部門的幫助下,獲得了80萬元的扶持資金,她將廠房進一步擴大,變季節生産為全年生産,還改變了傳統的生産工藝。
王永鳳:“這是一條整條的魚,然後魚鱗也不去掉,魚鰓也不去掉,在這邊開一個小口,然後把佐料,八角,鹽,蔥,這些在魚皮上抹,內臟去掉以後,裏面再放一點料。原來是這種做法,那種做法就是有很多的弊端,首先就是裏面的內臟,還包括特別是魚的黑淤,清除不乾淨。後來我們就採取這樣的方式,這樣把它開背的形式,這樣裏面的話就是非常容易把內臟,黑淤清除乾淨。”
到2007年,王永鳳的企業年加工量達到了1000噸,原來的幾個原料供應商經常供應不上貨,王永鳳開始向外縣市買魚。但她很快發現,在一車鮮魚中,有一半是水,運輸成本很高,而且在加工中,魚頭,魚內臟也都浪費掉了,王永鳳面臨的最大難題,就是控製成本。
正當王永鳳苦苦尋找解決之道的時候,有一個人找上了門,提出可以幫助他們降低成本,但就是這個人,差點讓王永鳳和張咏梅鬧翻了。
王永鳳:“鄧總,這個就是鄧老闆。介紹一下,這個就是我們的合作夥伴,就是鄧子超,這是我跟張總一開始就是歡迎這個鄧總加盟過來,就有意見分歧。”
鄧子超以前是湖北省的一個魚幹供應商,2007年夏天,鄧子超向王永鳳推銷魚幹,他首先來到王永鳳的廠房挑出一大堆毛病。
王永鳳:“賣魚你就説你的魚質量怎麼好,你的魚價格怎麼便宜,就行了,你還關心我的烘房,還關心我的工藝,然後還關心我的配料,他當時還指出了我的配料中很多是浪費的,那就對成本控制很不利。”
鄧子超不僅看出了王永鳳生産成本中的弊端,還提出使用魚幹比用鮮魚要划算。
王永鳳:“我在廠裏面殺魚,我還要污水處理,我的下腳料還沒有辦法處理,它這邊乾乾淨淨的半成品過來了,我回來調個料就行了,調料做成熟製品就可以了,又省事又省成本,這種事情誰不會做呢。”
湖北省水産養殖業非常發達,每公斤魚幹半成品比南京當地要便宜3元錢。鄧子超提出要賣魚幹,要先打50萬元的定金,王永鳳找到鄧子超以前供貨的企業核實了他的身份後,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
王永鳳:“把這個事情談成,我覺得我做了非常偉大的一個事情,對風魚廠是一個,極具轉捩點的一個大事情。”
張咏梅:“目前什麼都沒看到,就憑他一張嘴就把你説服了,我當時是跟她這麼説的,我説你太容易相信人了,我説幾年前吃的苦你又忘了。”
張咏梅的提醒讓王永鳳開始猶豫,但隨後王永鳳從鄧子超口中了解到一個信息,江蘇周邊的淡水魚加工企業早就使用魚幹,王永鳳又堅定了合作的信心。
鄧子超:“因為我是做華東地區的所有大大小小廠的魚幹的,他們所做的産品是大同小異的。”
王永鳳:“我自己測算了一下,他的原料價格的確比我們低,我自己把這個魚烘乾,做成半成品價格是比他高,這一點是鐵的事實,我當時就説了,這個肯定是要跟他做。”
多次合作後,王永鳳發現再也不用為魚源發愁,而且降低了生産成本。
她又有了收購鄧子超公司的想法。
王永鳳:“原料一直是制約我們成本的一個瓶頸,我能不能把鄧經理在武漢的那個加工廠,變成我們的分公司,那麼,我直接在源頭上就控制了原料的成本,我就控制了先機。”
張咏梅:“鄧經理跟我們合作之後,不管是魚的質量上,還是技術方面,他對我們都有所幫助,應該説對他的為人,我應該是很認可的。”
湖北的魚質好價格也便宜,但市場上只認同湖北的原料半成品,而在江浙一帶,市場上認同魚製品的深加工,但他們又缺乏原料。王永鳳收購了鄧子超的公司,剛好是優勢互補,更具競爭力。他們還為江蘇的其他魚製品企業做代加工,年加工量達到2000多噸。2008年,王永鳳的銷售額達到3000萬元。
2009年7月,王永鳳剛剛買了一個新房子。從出租房搬到現在的新家,這離王永鳳辭職過去了整整五年,這五年的時間,她嘗盡了苦頭,但也收穫了財富。2009年,南京有600多家超市和10多個旅遊景點在銷售她的産品,現在,王永鳳正在籌備將她的魚幹産品銷售到國外市場。
編導:胡丹
攝像:張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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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劉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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