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是教好的，不是養好的”，這是近日召開的廣東佛山市人大會上，一位代表在小組討論時的發言。此語經媒體傳出，立即引發熱議，大有成為2012年第一個“流行句”的潛力。

細加分析，這是一個頗為耐人尋味的觀點，並非如表面看起來那樣僅值一哂或一斥。實際上，這個簡單的表態，既戳中了現實邏輯中的某些“兩難”，也同樣折射出一些人——尤其是一些社會管理者——在觀念上的普遍誤區。從這兩個層面看，對於這種包含“局部真理”的説法，似乎有必要細加辯駁。

公眾作為政治活動的必然組成部分，無論是有序的政治參與，還是自發的民主實踐，需要啟蒙、教育，這是肯定的。但“教”，並不是居高臨下的“教導”，如這位人大代表所説“對全體市民進行正面的輿論導向”，更不是“管教”，如少數地方以公權力行使的強徵強拆、強攤強收等。即便拋開誰來教、教什麼這樣的“技術性問題”，以高姿態的“教”對待公眾，也難免會引來抵觸甚至反感。

如果説百姓是“教好的”，這個“教”也只能是給予公眾更多渠道，讓他們能更好地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督權。正如毛澤東所言：我們學游泳，不是學好了再下水，而是在游泳中學會游泳。如果抱著“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想法，如果採用“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做法，如果一任“黑箱操作”、“內幕交易”盛行，即便再正確的“輿論導向”，也沒法“教出”合格的好公民。

而百姓“不是養好的”，“溺愛的百姓也可能比較刁民”，這樣的表達中，同樣包含著一些有待澄清的邏輯。

在社會管理中，對於一些不合理的訴求，對於損及公共利益和他人利益的行為，對於觸碰了法治這條底線的做法，的確不能縱容“溺愛”，而需要依法依規解決問題、處理矛盾。這位代表所謂的“刁民”，按照接受媒體採訪時她追加的解釋，應該是指這種不講理、不守法的人，而“溺愛”，則是“政府滿足了市民不合理的要求”。

不過，如果把“養”理解成“養虎為患”之“養”，同樣讓人難以接受。即便是面對“刁民”，這樣的矛盾也大多如中央領導所強調，是“人民內部矛盾”。如果對於“不合理訴求”甚至是“失當批評”，治理者只盯住表面，置若罔聞甚至“以牙還牙”，恐怕難以紓解民意、化解民怨。“刁民”、“刁行”之中，可能隱藏著真實的問題、潛伏著真實的情緒。這些，需要以“放水養魚”的“養”，來涵養、包容，才能見微知著，從而更好地解決深層次問題。這也正如胡錦濤總書記在建黨九十週年慶祝大會上所言，“只有我們把群眾當親人，群眾才會把我們當親人。”

人大代表是人民選出來的，是代表人民參政議政者，有在各種政治、社會事務中表達意見的權利。不過，人大代表在會議上的發言，卻不能僅僅代表個人，而更應站在公共利益、群眾利益的角度考慮。人大有立法權、任免權、決定權和監督權，人大代表不僅是進行政策建議的，更應該代表人民監督政府。在這樣的情況下，尤其需要考慮發言的“公共影響”——不僅是在公眾和輿論中的反饋，更是對公共和社會福利的影響。而這，也或許是這位教師、所有代表以及全體公民，在這場“養”與“教”引起的風波中應該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