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趙學敏先生並不熟，只是在一次張海先生作品研討會上慳吝一面。受命作文，真有些“受寵若驚”。然當我用半天時間讀罷趙先生寄來的一大堆資料，我著實為這一個書法的赤子感動了。他將生命的快意訴諸書寫作為一種享受一種精神家園意識的“復命”形態，以及他對於書法事業的熱愛，在在都是有著非凡意義的。

       我之歆敬趙學敏先生，有三個理由：

       一曰，事。趙先生之所以與那些借助“身位”優勢玩弄書法的人有根本性的不同，在於他為人做事的基本理念的不同。他認為，書法是小事，家國是大事。書法如果聯絡到國家大事，書法就變成大事了。所以，他倡導“人民書法”，指出領導幹部要當書法界的學生和公僕，為書法事業服務。我以為“人民書法”是一個先進的理念。首先，它把書法從自古至今是“達官貴人”附庸風雅的工具這一陳腐文化倫理中剝離出來，賦予其時代內涵，轉化成當代人文理想，在某種程度上説，是有創造性的。其次，藝術走向大眾，走向民間，是歷史進步使然，但並不意味著藝術的低俗化平庸化。藝術品位的雅化和大眾審美趣味提升是當代藝術家共同的使命，端賴真正藝術家之良知與心血的澆灌。因此，社會應當給予他們必要的尊重。正基於此，趙先生曾在一次回答記者提問時説，領導幹部從事書法，尤其是高級領導幹部參與書法活動，不能利用在書法界的位子沽名釣譽，謀取私利，擾亂書法市場，更不能以權威自居，對書法創作指手畫腳，為人不齒，而是“要當書法界的學生和公僕，推動書法事業的發展”。應當説，作為高級領導幹部，這種素樸與真淳，是難能可貴的。“雲層上去都是陽光（賈平凹語）”。趙學敏出身微寒，卻憑著對黨和人民事業的一腔忠誠，惟恭惟謹，鞠躬盡瘁，一步步走向生命的輝煌。在職期間，為保護野生動物，守護濕地，他盡職盡責做一名綠色使者。他曾以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會長身份，護送大熊貓“團團”“圓圓”到台灣，同時以書法作為媒介，為兩岸和平架設橋梁。他把自然生態保護與精神家園回歸統攝一體，相得益彰，尋找著自己生命的制高點，完成著超然於世俗之外的精神價值實現。這種生命的快意，可謂人生的大寫，或曰大寫的人生!

       二曰，業。余事成家，這是我國文化領域的常見現象。自古以來，某些作家、學者、官人于寫作，治學、任職之餘，專事藝業，矻矻以求，學藝相通，物我為用，作為余事亦能技藝日精，卓然成家，這是不爭的事實。只是到了現代社會，分工日細，“目不能兩視而明，耳不能兩聽而聰”，因了“術業有專攻”，隨著通才時代的遠去，要做到古人那種純粹已是相當不易了。但我依然認為，中國書法是一種頤養的文化，它的道統法式不會變。一個有著幾十年筆墨經驗和豐富人生閱歷的人和一個昨日方提起毛筆今便妄自成家的人是不能同日而語的。趙學敏無疑屬於前者。證之於趙氏書作，我們可以窺見他在創作上一直的努力。趙先生故鄉陜西三原，是書法之鄉。于右任、賀伯箴、劉自櫝，這些在現當代書法史上耀眼的名字，已然成為一種地域文化的名片。趙學敏生於斯、長于斯，飽享豐厚的文化滋潤和頤養。而趙氏亦是利根之人，他以其經年累月的勤奮筆耕，採摘著先賢留下來的碩果，藉以生長著豐滿著一個獨在的自我。比如他臨于右任，卻又不拘囿於於，戛戛然自出機杼。趙先生又是閱歷豐贍見多識廣之士，他不僅得舒同、方毅等傑出領導者的賞識，又在先輩那裏汲取精華營養，認領書道經驗，體悟人生真諦。加之，幾十年沉淫碑帖，行走在經典之中，苦讀熟臨，涵化鎔煉，終成自家風範。趙氏最有成就者在行草書。我以為過人處莫過於二：其一是正大格局。趙所書《道德經》，洋洋66件，氣脈連貫，沉靜含蘊，不激不厲，渾然天成。我想，當瀟灑成為時髦，人們競相做作出一種自然姿態的時候，恰好證明這種鐘鼎坐堂式，一任自然的難能可貴。其二是線質凝練。當代不乏以草聖自居的江湖書家，其書法線條經不得專門家的法眼，説是一把爛稻草也不算過分。趙氏則不然，他固守著碑學精神，追尋金石意味，筆力剛健，線條硬朗，老辣紛披，氣象蒼茫。劉熙載論書云：“書貴入神，而神有我神、他神之別。入他神者，我化為古；入我神者，古化為我也”。趙先生當為後者。筆者尚無緣得見趙先生的書寫過程，但從資料圖片來看，依我猜測，書寫，在趙先生那裏一定是快樂的。這是一個生命過程的消享。這種生命的“受活”源自於對生命的熱愛，對書法的情有獨鍾。因而，也是一種精神的高貴。書法是生命本質的深度隱喻，我一直深信不疑。

       三曰，功。這裡的所謂功，其實也是趙先生的“事”。建立中國書法館是趙樸初、啟功、沈鵬、張海幾代書法家的共同心願，幾代書法家為此進行了長期的努力，寄託了他們對書法文化的深厚情感，也是書法界翹首期待的一件大事。2009年，在十一屆全國政協二次會議期間，趙學敏作為第一提案人發起並與覃志剛、沈鵬、歐陽中石、張海等42位全國政協委員向大會提交建立中國書法館的議案，受到了多方面的重視和支持。這一提案得到了黨和國家領導人溫家寶、賈慶林、劉雲山、劉延東、馬凱的批示。目前，國家發改委、文化部正在實施中國書法館建設的有關事項。在剛剛結束的全國政協會議上，趙先生又聯名9位政協委員提出議案，再次為建設中國書法館而呼籲。我以為趙先生促成此事是對中國書法乃至中國文化事業的貢獻。作為事功，當代書法史不能忘記。作為書道中人，我願向趙先生及其所有為之付出努力的先生們致敬。

       書法乃名山事業。趙學敏以快樂的書寫完成著書寫的快樂，釋放著生命的華彩，追風逐雲，行吟大地，回歸於精神的家園，正走向人生的圓融完滿。作為鄉黨，我為之喝彩。（作者：吳振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