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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是龐薰琹先生誕辰105週年,我們在此緬懷這位中國美術界的一代宗師。
對我個人而言,龐薰琹是先生的先生、導師的導師。我從未見過龐薰琹先生,1985年他就離開了這個世界,時年79歲,而那時我還只是個懵懂少年。如此説來,龐先生之於我仿佛遙不可及,神秘而陌生。然而12年前,我就幸運地認識了恩師劉巨德教授,他推薦給我的第一本書便是他的導師龐薰琹教授20年(1958—1978)苦難歲月“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著作《中國歷代裝飾畫研究》。自此我就從未停止過閱讀龐先生本人以及關於他的文字和圖像。龐先生的畫冊和展覽還有他的自傳《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幾乎成為我在藝術之路鞭駑策蹇的希望之光。這些豐富多彩的間接經驗與劉巨德先生的生動講述每每結合,此時的龐先生之於我又似乎近在咫尺,樸素而熟悉。
龐薰琹先生有一幅1943年在成都由好友邁克爾 蘇立文拍攝的照片。我想象中的龐先生就是那樣一位溫潤如玉的彬彬君子,從容不迫、堅定不移。
一、1906年6月20日(此年10月22日西方現代藝術之父保羅 塞尚去世),中國現代美術運動決瀾社的主要領袖、新中國藝術設計教育體系的奠基者、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創立人龐薰琹先生出生在山清水秀人文薈萃的江蘇常熟一個書香世家,高祖精通音韻,曾祖父曾為探花,祖父和叔祖父皆曾為進士。常熟簡稱“虞”,虞城有虞山,明代虞山琴派和清代虞山畫派皆因此得名。常熟又有七條河,稱“七弦”。龐先生名薰琹,字虞弦,更有一方畫印“家在琴川第一弦”。常熟還是元四家之首、《富春山居圖》的作者黃公望的故鄉。龐先生自幼受母親影響喜愛並學習繪畫。音樂和繪畫幾乎伴隨著龐先生篳路藍縷的一生。儘管在巴黎敘利恩繪畫研究所學習繪畫的同時跟隨巴黎音樂學院退休教師梅隆夫人學習音樂期間曾因為是雙手動手術後學習鋼琴還是專心繪畫猶豫再三,並最終選擇繪畫,但是他依然相信時間藝術的音樂和空間藝術的繪畫之間有著某種“體異性通”的聯絡。恩師劉巨德曾告訴我龐先生喜歡貝多芬,而他跟隨龐先生攻讀研究生第一堂課的內容就是龐先生由分析西方音樂入手闡釋繪畫的道理。龐先生還曾因為學醫還是學畫而猶豫。他15歲考入震旦大學預科學習法文,本來計劃預科結束進入震旦大學最好的醫學院學醫,但是因為一次考試中一位神父由於誤信龐先生的父親是銀行董事長而要求他做假並幫助他獲取高分而對繼續學醫心生懷疑,又因為另一位神父認定中國人成不了大藝術家的一句話而倔強地選擇繼續學畫。魯迅也曾棄醫從文。我想,對20世紀中國的優秀知識分子而言,個體生命求真的使命和集體民族精神的自覺一定是他們共同的理想。
二、回望整個20世紀中國美術的現代化和民族化歷程,我們無法回避這樣一個事實:自辛亥革命前的李鐵夫、李叔同、李毅士和辛亥革命後的李超士、馮鋼佰、吳法鼎、陳抱一等人先後留學海外始,一批又一批的美術先行者在學習西方、研究西方之後立足中國,至今影響著21世紀中國美術的實踐、理論和教育體系。其中尤其是1919年留學法國的徐悲鴻和林風眠,前者帶回了西方“現實主義”,而後者則帶回了西方“現代主義”,並分別深刻地影響了北平藝專(今中央美術學院)和杭州藝專(今中國美術學院)兩所學校藝術教育的歷史軌跡。如果説徐悲鴻和林風眠的貢獻基於二人殊途同歸的中西比較跨文化視野,那麼六年之後(1925年)同樣留學法國的龐薰琹則不僅僅具備跨文化視野,更具備跨學科視野,除西方美術之外,他還帶回了“工藝美術運動”、“新藝術運動”、“裝飾藝術運動”、“包豪斯” 以來的西方現代設計教育體系,創立並同樣深刻地影響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教育體系。僅此一點就足以奠定龐薰琹先生20世紀中國藝術教育一代宗師的地位。其實,1925年龐先生初到巴黎的時候便參觀了12年一次的世界博覽會。此時法國“裝飾藝術運動”方興未艾,並且正是因為此次博覽會而舉世聞名。龐先生深受啟發,他發現所謂美術並非只是繪畫和雕塑,衣食住行之間美無處不在。當龐先生決定報考巴黎高等裝飾藝術學院時發現這所學校並不招收中國學生,因此將來在中國建立一所這樣學校的念頭開始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誰會想到,31年之後(1956年)龐先生竟然真的實現了他的夢想,更有誰會想到,70年後(1995年)這兩所學校竟然結成友好院校並開始互派師生合作交流,然而此時龐先生已經無法親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