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國強：無厘頭行政下的無厘頭材料

　　記得是在蘇聯影片《列寧在十月》裏，列寧和他的同志們在一幢小樓裏舉行秘密會議，商討發動十月革命的大計。夜很深了，小樓門口，一名便衣警衛問他的同伴：什麼會議，開那麼長時間？一個畫外音響起：他不知道，這個會議，將影響人類的命運……

　　這個場景給人的印象很深，以致于每次走過一些機關的門口，看到門口森嚴的警衛，進進出出的小汽車，神情嚴肅而步履匆匆的人們，會很自然地聯想到：裏面正在進行著莊嚴而緊張的工作，這些工作將決定一個城市，或一個領域的前景，決定一定數量人口的生活和命運……

　　這是大樓外面的印象，而昨天《文匯報》的一篇報道，讓我們得以窺見教育部這個最高一級部門機關內的一角。

　　報道説，11月份，幾乎所有“985”高校都忙做一團——為加快建設世界一流大學，“985”三期工程決定加大投資力度，給各校的國家撥款至少20億，讓各校申報項目預算，但申報時間只有短短兩周，各校接到通知，趕緊加班加點。

　　不僅僅是這個“985”，不少事關高校發展的重大政策，如大學專業調整、碩士研究生擴招……從推出到實施都是“急如星火”，給大學的“反應時間”都只有兩周、三周，仿佛無需考慮高校實施這些新政策的條件是否成熟、配套措施能否跟上。

　　一位大學校長感慨：“一項重大教育政策，或者大學自己的一項重大決策，帶來的影響往往會持續10年、20年，怎麼能這麼匆忙這麼急呀！”

　　是啊，為什麼這樣“急”呢？是為加快教育發展而“急”嗎？是為提升科研水平，提高國家軟實力，趕超世界先進水平而“急”嗎？

　　也有不急的時候。“以前有一次，教育主管部門要求上報一個計劃，通知送到，細細一看，申報截止期居然已經過了……”復旦大學一位部門負責人告訴記者。最近，教育部下發國家教育體制改革試點項目計劃書申報表格，“來文上寫的發出時間是11月1日，要求11月15日上交；而學校拿到文件時，已經晚了好幾天”。

　　莊嚴的國家機關，無厘頭式的行政行為，背後是世界上最昂貴的行政成本，這個成本中最昂貴的成本是“人”——全體國民的命運，就這樣成了無厘頭的材料。

　　有人可能要問：教育部領導懂不懂教育？當然懂，比我們這些人懂得太多。前任教育部長周濟畢業于清華，赴美留學又獲紐約州立大學博士學位，回國任華中理工大學教師、校長，隨後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難道我們會比他更懂教育？現任教育部長袁貴仁，19歲就當中學教師了，北師大哲學系取得碩士學位後留校任教，歷任社科處處長、副教務長、副校長、黨委書記、校長，他會不懂教育？

　　問題是，一個人再懂教育，一旦進入這架龐大的行政機器，你也只能跟著它的節奏和機制來運轉。在某些局部，在這架機器的某個縫隙裏，教育部長可能還有機會按照教育規律辦事，但是，總體上，他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

　　上個月初，《人民日報》報道，華中師大新一屆學術委員會，由沒有行政職務的普通教授擔任主任，除了1名分管學術工作的副校長，書記、校長等校領導全部退出學術委員會。這是該校探索學術與行政分離之舉。但是，華中師大學術獨立的“胳膊”，扭得過教育部無厘頭行政的“大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