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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石:中國如何應對金融全球化的秋天

發佈時間:2012年01月30日 09:25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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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重要的歷史轉捩點正擺在人類面前。金融危機爆發三年以來,對美元的質疑此起彼伏,“美式金融帝國”的金字塔體系正發出一陣陣裂縫撕開的爆裂聲。

  1930年代,世界被華爾街和倫敦金融城的玩家們拖入大蕭條的深淵。今天,歷史有可能會重復相似的困局嗎?

  跳出“貨幣拜物教”迷局

  就像英國資本所帶動的工業革命將人類帶入機械化時代一樣,美國資本推動了信息化革命,大大拓展了人類工業化的深度和廣度,併為下一輪生物、新能源、太空技術的科技大躍進做了很好的鋪墊。

  但是,資本追求無限增值和利潤最大化的本性,總是不可扼制地將它由生産、研發的推動者、組織者,異化為整個經濟體系循環的食利者、破壞者。

  人類的生産、社會的發展不能違背常識。貨幣與資本的牽引力量雖然是巨大的,但如果不能跳出“貨幣拜物教”的迷局,而讓生産和生活完全落入“金錢奴役”和“債務奴隸”的桎梏,那麼眼前的繁榮就不過只是幻人的煙霧。

  貨幣是一般等價物,本質上它是一種仲介物,是商品、服務等人類勞動的標價符號。但是,基於貨幣流通的現代資本主義經濟,把這個符號推上了“帝王”之位,一切任其組織、調遣和分配,也任其抽水、盤剝和榨取,這樣的循環,發展到不加限制的程度,就一定會走到經濟生活的反面,因為人類生産的速度永遠趕不上貨幣增值的速度。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説,“隨著商品流通的擴展,貨幣——財富的隨時可用的絕對社會形式——的權力也日益增大……一切東西都成了可以買賣的。流通變成了社會的大蒸餾器。一切都被拋到裏面去,以便當作貨幣結晶再從那裏流出來。連聖骨也抵抗不了這個煉金術”;“貨幣拜物教的謎,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謎,不過它已經變得顯著,迷惑著人們的眼睛。” 這種貨幣權力,在現代經濟的表現,就是華爾街奉獻給世界的那一個又一個、披著炫目外衣的大泡泡。

  1971年之後,美元成為第一張全球化紙幣,它比黃金這種金屬貨幣更具靈活性,更具信用擴張能力。在強大的金融衍生品推動下,它開始以二進制的虛擬符號來不斷複製自己,以維繫那種似乎可以永不停歇的資本增值運動。

  華爾街的“金融騙術”之所以暢行天下,源於美國這個超級大國的信用,該信用建立在其他國家對美國霸權的信心之上。美國海軍學院教授托馬斯伯奈特説,“我們只用少量的紙幣去交換亞洲地區豐富的産品和服務……這一切並不公平,當我們送去這些紙幣時,我們必須要提供真正有價值的産品——美國太平洋艦隊”。 這話説得直白又清楚,證明了市場“看不見的手”,是由貨幣“看不見的心”掌控的,而這背後的抵押物,則必須是“看得見的拳頭”。

  “泡沫經濟”就是殺雞取卵

  阿富汗和伊拉克,既是從地緣戰略上分割歐亞大陸強國的中樞地帶,又是控制地球資源富集區域的要害部位。21世紀美國在這裡啟動的兩場戰爭,將美國股市和美元指數推高,以此來維持華爾街“金融永動機”的運轉;反過來,也正是在這兩個地區戰爭受挫,才使得華爾街吹起的泡沫最終崩潰。

  如果説網絡産業泡沫多多少少,還是與實業基本面有所關聯,那麼房地産、石油等“資源泡沫”的放大,則是徹底割斷人類經濟基本循環的致命傷。正如馬克思所説,勞動並不是它所生産的使用價值即物質財富的惟一源泉。而如威廉配第所説,勞動是它的父,土地是它的母。人是通過自己的雙手,利用廣義的自然資源,才創造了文明。就是説,只有“父”“母”交流暢通,人類才能哺育出財富與文明這個“嬰兒”。

  而石油泡沫、大宗商品泡沫和房地産泡沫,則通過金融操作,將資源成本吹高到勞動者無法承受的地步。實業國家因為高油價而陷入“滯脹”;普通居民因高房價、高房租而消費低迷、需求萎縮;貧窮國家甚至因高糧價而陷入“不是糧食太少,而是食物太貴”的生存恐慌,以至社會動亂。對資源的掌控和炒作,短期看也許為金融利益集團帶來了利潤,但本質上是殺雞取卵,也必定斷送銀行家們的未來——資源是財富之母,資源金融泡沫就如同讓天下的女子都變成“高價妓女”,這只能昭示一種斷子絕孫的未來,何談利潤和增值?

  軍事霸權泡沫同金融泡沫有著相同的特性。從某種意義上説,今天的美國國家利益已被金融、軍工、石油等財團利益所綁架。即便“美式金融帝國”用相對巧妙的金融佔領,替代了“日不落帝國”血腥的殖民征服,但其治理方式仍然是通過構建“中心-外圍”模式,由資本中心區從邊緣地帶汲取利潤和資源。通常,這種“吸血”過程會越來越快、越來越貪婪,直到將邊緣地區的生産者逼到不反抗不足以生存的境地。

  資本主義的又一個“秋天”

  如同一個“新羅馬帝國”的再生。古羅馬帝國靠軍事征服把人變成奴隸,然後緊跟著大批“騎士階層” 到來,以高利貸和放債,把被征服地區的居民變成“債務奴隸”,前一種征服為後一種壓榨開闢道路,而後一種壓榨最終將帝國推向死亡。

  1991年,蘇聯解體,本來應該是一個鑄劍為犁、化干戈為玉帛,讓世界迎來持久和平的時刻,但恰恰相反,社會主義陣營藩籬的轟然倒塌,反而給資本主義這種“軍事-金融”的征服機器,創造了一個巨大空間,這個“新的外圍市場”如同獻給“金融遊牧民族”的一片肥沃的草場。

  這僅僅夠他們饕餮了十個年頭。新世紀的“911”事件以及“反恐戰爭”,則明顯是資本中心區與外圍區矛盾激化的結果。

  “羅馬人通過戰爭從地中海沿岸掠奪了大量奴隸和財富,這些財富反而使羅馬人不勞動,整個寄生和墮落了。結果地中海戰爭一旦受挫,羅馬就衰落了。”地緣政治學者張文木稱,“今天的資本中心國家也是這樣,如果不能在世界找到一個像蘇聯解體後那樣新的外圍空間,其衰落的命運是必然的。”

  這的確使人驚奇。美元構建的世界已經達到它的極致,有德、日提供先進工業品,有意、法提供奢侈品,有中國、東南亞提供中低端廉價日用品,有中東、非洲提供資源品,有拉美提供毒品……可華爾街的金融家們像“貪食蛇” 一樣,總是不知饜足。那麼他們的終極目標到底是什麼?

  法國歷史學家布羅代爾,為資本主義的歷史勾畫了一幅簡略的素描:大航海時代開啟後,從熱那亞銀行家投資西班牙王國擴張,到荷蘭銀行家創建海外貿易王國,再到倫敦金融城的商業票據寡頭們,挾工業革命之鋒芒掀起經濟全球化浪潮,最終,流動的西歐資本通過一輪又一輪的積累和凝結,在北美大陸進化成了現代資本主義的“巨型烏賊”,並將觸角伸到了世界各地。這一過程中,每當資本主義“換殼”的關鍵時刻,都會産生金融化、泡沫化的典型症狀,被喻為“資本的秋天”。

  在這個秋天,“金融擴張”既是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坐享其成,以金融統治維繫其高利潤、高收益的時刻,也是新興資本主義國家以強力挑戰前任,最終開創另一輪“物質擴張”的重要關頭。為了追求高利潤、高增長,它借助既有的競爭優勢,吹大資源泡沫,炒作金融衍生品,這雖然有可能使競爭升級,並扼制對手,卻反而會掏空自己,開啟一個“金融自殺”程序。

  從這個意義上講,金融化、泡沫化是資本主義經濟治亂循環、興衰更替的必經階段,就像在中國漫長的農業經濟時期,每到王朝末期,必然經歷土地兼併、高利貸盛行,進而流民迭起、社會動亂一樣。資本在此時,暴露出它暴虐的一面,別人對它供奉越多,它就越貪婪、越得寸進尺,越要把別人吃幹榨盡。

  歷史經驗也確乎如此,資本主義國家由其本性使然,很少懂得節制,它們往往成功越快、就失敗越早,對外擴張越順利、對內泡沫化就越嚴重,它們活得越好,爛得越快。

  中國應啟動“實業換資源”

  中國在19世紀被西方擊敗之前,曾在亞洲構建了一個以中國為中心的“朝貢貿易”體系 ,伴隨著21世紀中國經濟崛起和國家力量增強,有人認為這個體系可能獲得“新生”。在資本的“秋天”,這暗示了一種可能性。

  但我們需要明確,中國當下仍然是美元分工體系中的“打工仔”,中國積累的財富總量不小,卻是辛苦錢,相對龐大的人口基數而言,這也只夠糊口的。筆者認為,從歷史經驗看,“中國道路”能夠走通、走好,至少應該滿足下述一些必要條件。

  其一,實業為本,應成為國家強盛之基。英國政治家艾默裏從血與火的戰爭得出教訓,“成功的大國將是那些擁有最強大工業基地的國家”,擁有“工業實力、發明和科學實力的國家將戰無不勝”,首相丘吉爾也説,參戰國需要有完成任務的工具 。其實,英國人丟掉帝國王冠,就是輸在它有心無力。這種生與死的經驗不可不查。

  今天的美國也面臨“生死抉擇”。它從亞歐大陸“抽刀而出”後,將本能地回歸“均勢”外交思維,以“快樂的旁觀者”自居,挑撥亞歐大陸國家內鬥,以坐享漁翁之利。但如果它不能重塑製造業,也許就沒有完成“均勢”任務的工具和手段。

  中國卻毫無選擇餘地。實業領域不僅是國家力量強大之本,更是龐大的人口賴以生存、發展的生産部門。金融服務部門不可或缺,卻總是少數人從事的行業,社會不可能靠擊鼓傳花的傳銷遊戲維持。中國不能走美國“99%反抗1%”的邪路。

  其二,實業換資源,是中國推進全球化戰略的基本路徑。中國製造業的産值2010年已超越美國,排名世界第一,但中國製造業的結構以服裝鞋帽、機械加工、電子類等日用産品為主,建築業和大型工程是中國的強項,這也是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的部門。中國同時是資源匱乏的國家,需要世界資源富集地區的支持,這天然構成了“實業換資源”的經濟交流的條件。

  實業和資源,是真實財富的父與母,實業國家和資源國家各取所需、各盡所能,共同推進“實業的全球化”,大大拓展人類工業化的程度和深度,擴大文明造福于大多數人的廣度和規模,這是一種區別於英美“軍事-金融”佔領模式的新路徑,也是契合於中國國情和世界世情的現實路徑。

  歷史上有很多國家,力求將實業與資源結合起來,以規避英美金融壟斷利益的干涉,卻大多都失敗了。比如,上世紀初德國與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一戰後德國與蘇聯,二戰前德國與法國,以及戰後歐洲法、德、意諸國與中東地區國家等,都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做過相似的努力,而結局卻都是臣服於英美金融利益集團,他們不得不忍受先是英鎊再是美元,騎在實業、資源國家身上“敲竹杠”的局面。為什麼?這就涉及中國需完成的第三個必要條件。

  其三,必須確立軍事、金融領域的獨立自主。中國反對軍事掠奪、金融佔領的路徑,但反對如果只是一種姿態,而無實力做支撐,那麼這種形式主義就會變成實質上的自我嘲弄。

  “暴力是每一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産婆。暴力本身就是一种經濟力。” 馬克思的這句名言很有警示意義。歷史是成功者的歷史,它從不可憐有道理、無能力的失敗者。英國人從16世紀伊麗莎白一世開始,就懂得建立包括軍火大炮在內的高端製造業,才是開創未來的最得力的工具;而美國人從18世紀漢密爾頓發佈《關於製造業的報告》開始,就明白要以國家力量捍衛本土市場。

  今天,軍工、航空、核能、太空技術等高精尖技術領域,不僅是科技進步和産業升級的巨大“牽引繩”,更是確保國內、國際經濟平穩運行的“安全閥”,中國必須在這些高端研發和製造領域有所作為,才能避免晚清“豬肥了待人宰割”的命運,才能創建新的全球化模式。

  金融是一國經濟的中樞神經和戰略制高點,這一點不可否認。但是,英美的“金融全球化”,是以金融利益為本,實業最後變成“銀行家的唐僧肉” ,結果是吃肉的妖怪比能吃的肉還多,這怎麼可能持續?

  中國是實業國家,金融要為實業服務。金融業恰恰也只有依託實業,有效疏通實業、資源的互動與循環,當好這對兒“夫婦”的“媒人”,才能保持自身的可持續發展。

  因此,人民幣絕不能重復英美老路,不能變成另一張英鎊或美元。人民幣要為中國人民負責,人民幣還要為世界人民服務,這是中國維護金融獨立自主的根本原則,也是中國作為實業國家,要為“貨幣之王”訂立的規矩和現實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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