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22在生産過程中“省略”了自動供氧裝置

　　當傑弗裏哈尼上尉的F-22“猛禽”撞向覆蓋著冰雪的阿拉斯加荒原時，因缺氧而昏迷的他大概無法預想到，自己的死會讓全世界最強大的戰機名聲掃地。追蹤此事的美國媒體最近曝料稱，早在2000年，軍方就已獲悉F-22的機載供氧系統存在致命隱患，並在機密文件中給出了解決方案；不可思議的是，軍方竟然出於“成本考慮”而對此置若罔聞，以致釀成慘劇。眼下，飛行員家屬的怒火與輿論的嚴厲批評，終於讓美國空軍身陷公關危機。

　　撲朔迷離的事故調查

　　2010年11月16日深夜，一架駐阿拉斯加埃爾門多夫基地的F-22在例行訓練時突然與地面失去聯絡。救援隊趕到現場時，價值4.2億美元的戰機已化作一堆焦黑的廢鐵，遇難飛行員是時年31歲的傑弗裏哈尼。

　　經過一年多的調查，今年年初，美國空軍的事故調查委員會公開了結論，稱墜機的主要原因是飛行員本人反應不夠快，沒有及時激活機體的備用制氧系統，處於窒息狀態的哈尼無法將“猛禽”從急速俯衝狀態拉回平飛狀態。

　　這樣的結論未能平息爭議。很多人堅持認為，F-22的機艙缺氧問題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軍方把大部分責任推給飛行員，顯然是想洗清自身的責任。哈尼的家人意見最大，他們指責軍方在明知F-22有缺陷的情況下，仍讓飛行員冒著生命危險升空訓練。

　　更讓人擔心的是，在將近兩年時間裏，F-22的“缺氧症”非但沒有治愈，反倒讓更多飛行員身處險境。2008年以來，F-22部隊已報告了不下20起意外，最近兩起發生在6月26日與7月6日，飛行員在例行任務中遭遇供氧系統罷工，導致“眼冒金星”。特別令人感到疑惑的是，軍方很快宣稱查明了事故原因，之後又遲遲不肯公開。

　　看到對方如此“打太極”，哈尼的家人不想躲躲閃閃了。今年3月，一紙訴狀將F-22主承包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與波音公司告到了地方法院，但美國空軍沒有被列為被告。為避免事情鬧得不可收拾，8月12日，兩家被告同意拿出一大筆錢，同原告達成庭外和解。訴訟雙方均拒絕透露和解協議詳情，但有知情人士表示，賠償金的數額相當可觀。

　　12年前就已發出警告

　　即便如此，美國空軍無法一直置身事外。就在本案達成和解前幾天，一份由軍方自己撰寫的備忘錄被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獲得。其中明確指出，F-22的生命維持系統存在“操作缺陷”，更令人吃驚的是，備忘錄的落款為2000年3月。得悉這份備忘錄的存在，哈尼的家人異常憤怒。“知道這個(故障)已經存在12年，還讓他去送死，空軍真夠意思。”

　　在備忘錄中，軍方派出的一個測試小組將矛頭指向F-22的環境控制系統(ECS)，該系統負責調節幾個與座艙環境相關的重要參數。文件明確提到，高空飛行時，F-22的ECS可能意外關閉，引發可怕的連鎖反應，最嚴重時會切斷飛行員的供氧。在題為“未解決的後果”的一節中，測試小組寫道：“ECS關閉造成的供氧系統故障不可接受……在高空缺氧或座艙減壓的情況下，這很容易造成飛行員虛弱或死亡。”後來，空軍內部進行的多項調查，包括對阿拉斯加墜機事故的調查均顯示，飛行員在遇險前確實遭遇過ECS關閉。

　　就此，測試小組並未忘記給出解決方案：“建議在ECS故障時提供一個可靠的備用氧氣源(含供氧系統)……考慮加入飛行員呼吸氣增壓設備，以應對ECS關閉及供氧系統失靈。”前海軍陸戰隊飛行員、美國廣播公司軍事顧問史蒂夫甘亞德表示，備忘錄中提及的增壓設備在普通戰機上也能找到，它類似主供氧系統內部的一個小匣，內有應急用氧氣。

　　美國空軍自稱能將ECS意外關閉的風險降至“可以接受的水平”。憑洛克希德馬丁、波音這樣世界一流的國防生産商的實力，做到這一點並非難事。令人費解的是，F-22于2005年正式服役後，飛機上既找不到“可靠的氧氣源”，也未看到備用增壓裝置，製造商只提供了一個“不那麼專業”的手動拉環式應急供氧系統，安裝在180架同型戰機上。

　　補救措施被指來得太遲

　　通俗地講，手動應急供氧系統類似于一個可以開閉的獨立式氧氣瓶。遇到緊急情況，飛行員需要拉一下座艙角落裏的、與應急供氧系統相連的小環，系統才會工作。這個設計看上去簡單又易用，得到軍方肯定，後來發生的事故卻表明，事情被想象得過分樂觀。

　　如今，美國空軍已承認這種應急供氧系統並不可靠——ECS意外關閉後，飛行員將呼吸困難、頭暈目眩，即便戰機平穩飛行，要完成“找環-拉環-放氣”這一系列動作也並非易事，更不用説在飛機失控的情況下了。美國廣播公司通過《自由情報法》獲得的另一份事故調查報告顯示，哈尼在察覺主供氧系統關閉後，曾試圖去拉小環，但在天旋地轉的情況下可能根本看不到後者；而且，如果第一次拉環沒成功，就沒有重復嘗試的機會了。

　　話説回來，要徹底解決ECS問題，答案非常簡單——配備可靠的氧氣源或增壓裝置等自動應急供氧系統。軍方顯然已經意識到過失，於今年6月同洛克希德馬丁簽訂了一份價值1900萬美元的合同，內容正是委託後者為40架F-22安裝新型應急供氧設備。

　　1900萬美元，對於已停止生産、損失一架少一架的F-22來説，實在算不上一筆鉅款，製造商和空軍早先為何不肯安裝？答案令人驚詫：為省錢。8月初，空軍少將查爾斯萊昂在接受採訪時承認，供應商最早提供的F-22設計圖裏包含自動應急供氧系統，但考慮到成本問題改成了手動“氧氣瓶”。既然如此，F-22頻發缺氧事故就不僅僅是製造商的責任，軍方同樣難辭其咎——或許，哈尼的家人聞訊會感到後悔，當初為何沒把軍方一併告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