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我國有關死刑的基本立場是“保留死刑,嚴格控制死刑”。刑法修正案(八)取消了13個經濟性非暴力犯罪的死刑,更體現了我國在控制死刑、限制並逐步減少死刑適用方面所作的積極努力。刑訴法修正案草案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後,專家學者就如何從規則層面切實貫徹“嚴格控制死刑、提高死刑案件的辦案質量”提出了諸多建議。本報從今天起從中選取部分觀點,進行系列報道。

　　□關注刑訴法修改

　　本報記者張媛

　　一份來自中國政法大學的關於在刑訴法修正案草案中增設“死刑案件訴訟程序”專章的建議,于不久前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

　　提起這份建議的形成,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吳宏耀想説的話很多:“死刑是一種最嚴厲的刑罰,死刑案件也是最容易引發社會公眾高度關注的刑事案件類型。在我國當前‘保留死刑、慎用死刑’的刑事政策下,如何保證死刑適用的公平性、公正性是一個不容回避的現實課題。因此,自8月3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以來,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創新團隊(‘死刑的程序控制’課題組)就組織在校青年教師、博士研究生,圍繞如何從規則層面切實貫徹‘嚴格控制死刑、提高死刑案件的辦案質量’,組織了多次專題討論。最終,課題組成員一致認為,為了彰顯我國在控制死刑領域的不懈努力和一貫立場,為了在國際人權鬥爭中爭取主動,建議在草案第五編‘特別程序’中增設‘死刑案件訴訟程序’專章,集中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在辦理死刑案件時,應當遵守的不同於普通刑事案件的特殊規定。”

　　三條理由

　　基於我國嚴控死刑的基本立場

　　以吳宏耀為首的課題組成員建議增設專章,集中規定死刑案件的特別程序。他們的理由有三個:

　　“這有助於彰顯我國立法對於死刑案件的慎重態度,有利於贏得國際社會的理解與支持。”吳宏耀解釋説,我國有關死刑的基本立場是“保留死刑,嚴格控制死刑”。我國現階段還不能徹底廢除死刑,但在司法領域,則應當控制並逐步減少死刑的適用。近年來,我國司法改革的諸多舉措,均體現了在控制死刑、限制並逐步減少死刑適用方面所作的積極努力。其中,刑法修正案(八)取消13個經濟性非暴力犯罪的死刑,更是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和讚譽。因此,如果能夠在此次刑訴法修改中,以專章形式集中規定為控制、減少死刑而增設的程序規則,不僅可以彰顯我國立法通過程序控制死刑適用的慎重態度,而且,可以通過為死刑案件設置更多的特別程序保障,贏得國際社會的理解和支持。“其實,美國、日本也有死刑。只是因為這些國家為死刑案件設置了特別訴訟程序,通過訴訟程序保證了死刑適用的公正性,因此,國際社會從來沒有因為其保留死刑而質疑其人權問題。在我國,既然要繼續保留死刑的適用,那麼,就必須走通過程序控制死刑的道路。”吳宏耀説。

　　增設專章還有助於提醒辦案人員“死刑案件是一類特殊的案件”,從而引起辦案人員對死刑案件的重視。在課題組成員看來,與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一樣,死刑案件也是一類非常特殊的犯罪案件類型,需要立法予以特別的關注。“從近年來暴露出的冤假錯案看,在辦理死刑案件時,由於需要遵守的程序規則與普通刑事案件基本上沒有差別,致使辦案人員很容易産生麻痹思想,草草應對。故此,通過設置專章,不僅可以有針對性地就死刑案件的辦理提出更高的程序性要求,而且可以提醒辦理死刑案件的執法人員,必須認真對待,慎之又慎。”課題組成員、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專職研究員羅海敏博士説。

　　“在立法技術上,增設專章還有助於避免在立法條文中頻繁出現死刑案件的例外規定,避免在普通案件的辦理規則中,頻頻為死刑案件的辦理設置例外或特殊規定。”課題組成員、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講師方鵬補充道。

　　具體建議

　　保留5處原規定增加5項新內容

　　就“死刑案件訴訟程序”設置專章,課題組的具體建議是:

　　在草案第五編“特別程序”中,增設一章“死刑案件訴訟程序”,作為該編的第一章。

　　為了保留具體制度自身的完整性,在草案中,對於涉及死刑案件的五處特殊規定不宜也沒有必要因增設專章而強行肢解、剝離,因此,這些規定可以保留現有條文位置不變。草案新增的“死刑案件應當同步錄音錄像”、“第二審應當開庭審理”這兩個具體規則,則可以轉移到“死刑案件訴訟程序”專章之內。

　　除上述規則外,課題組建議就死刑案件的辦理程序增加以下具體內容:對於可能判處死刑的犯罪案件,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應當有辯護律師在場；增加死刑案件合議庭的人數；完善死刑案件的評議規則、判決理由制度；在死刑案件中,確立獨立的量刑程序,並引入被告人量刑調查報告制度、被害人影響陳述制度；在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死刑後,賦予被判刑人申請特赦的權利。

　　不同意見

　　增設專章現階段仍欠缺現實性

　　對於課題組提出增設專章的建議,亦有專家學者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中國政法大學原校長、終身教授陳光中認為,目前增設專章的現實性仍有欠缺。他表示,從加強死刑案件程序的正當性同程序的保障性來説,強化死刑案件的特別程序以增強程序的正義性是有必要的。但是,刑訴法修正案草案的框架是,死刑復核以及死刑案件從偵查開始的各項程序都是分別在各個章節裏面進行規定的。在草案第五編“特別程序”中專門增設一章“死刑案件訴訟程序”,這個條件是否具備是需要斟酌的。因為專設一章意味著將零散分佈于整個草案中的死刑案件各個程序都要“拉”出來,雖然這可能更有利於死刑案件程序的強化,但是至少在當前,現實性仍有欠缺。

　　“而且,草案之所以增設未成年人保護專章,是因為有關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規定在原來的刑訴法中比較少,這就與死刑案件訴訟程序存在差別。”因此,陳光中建議可以不增設專章,但對死刑案件不同環節的規定專門加以強化。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訴訟法教授洪道德也表達了相似的觀點。在他看來,死刑案件增設專章缺乏一定的必要性,因為有關死刑案件的各項程序,草案中都已作出規定。近年來,死刑案件所出現的兩種不正常現象——不該殺的殺掉了,該殺的又沒判死刑,究其根源,是因為相關法律規定沒有得到嚴格遵守。因此,他認為,要嚴格控制死刑、提高死刑案件的辦案質量,在刑訴法修正案草案現有規定的基礎上,再作進一步完善,確保相關法律規定能夠得到有效落實,將是更現實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