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現場

　　面對公訴人的訊問，被告人陳曉青等三個頭目都表示“不屬實”、“不清楚”、“不知道”、“互不認識”，一些骨幹成員也否認自己參加了涉黑組織犯罪，還有的乾脆把“責任”攬過來，説“是自己搞的，與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他們無關”。

　　“請求法官對我所犯的罪行從輕、公正處罰。”一號被告人陳曉青終於低下頭。

　　二號被告人許以國説:“我願意認罪服法，我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賠償受害人的經濟損失，請他們諒解我，給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三號被告人戴林輝説:“認罪服法，請合議庭從輕、減輕處罰。”

　　一時間，“我懺悔”、“請求法庭從輕處罰”、“請給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成了52名被告人最後陳訴中使用最多的詞語。

　　“鋻於本案案情重大、複雜，合議庭決定擇期宣判。”5月15日下午6時，湖南郴州中級法院審判庭，審判長曾光落下了法槌。原定14天的開庭，9天就審完了。

　　52名被告人被控作案129次

　　4月6日，湖南郴州中級法院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次日將公開審理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為首特大涉黑組織犯罪案。新聞發佈人介紹:這是一個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就開始橫行鄉里的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檢察機關指控他們犯有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聚眾鬥毆罪，尋釁滋事罪，非法持有槍支罪，組織容留賣淫罪，開設賭場罪，販賣毒品罪等20項罪名，先後作案129次。

　　新聞發佈人還説，這一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案件重大，案情複雜，開庭審理需要12至15天。

　　4月7日一大早，拿到了旁聽證的市民代表、30多家聞訊而至的媒體記者和受害人親屬、被告人家屬，把旁聽席擠得滿滿噹噹。十幾架電視攝像機擠在各個角落，攝影記者扛著“長槍短炮”來回穿梭，尋找著最佳位置。

　　郴州市檢察院副檢察長陳紅衛帶領公訴組出庭支持公訴，他宣讀了長達8萬餘字的起訴書。“這些傢伙真是窮兇極惡令人髮指。”旁聽群眾隨著起訴書的宣讀，逐一了解被指控的52名被告人先後作案129次的事實。

　　法庭訊問是庭審的第一個實質性程序。依照法律規定，法庭訊問應單個進行，除陳曉青外其他被告人被押下候審。

　　“被告人陳曉青，本公訴人依法進行訊問，你應當據實回答。”公訴人許志睿第一個提問，“被告人蔣躍國、陳盛津、許鋒等人是否是你的小弟?”

　　“不認識，這個案子裏的人我只認識一兩個。”陳曉青沒等問話音落便大聲作答，似乎是有備而來，又像是要向同夥發出什麼信號。

　　“起訴書指控的很多都不屬實，我只是開了幾次賭場。”沒等發問陳曉青就急忙辯白。

　　“被告人陳曉青，1999年10月30日你是否到了永興縣電影院?”公訴人許剛就起訴書指控的一起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案，向陳曉青發問。

　　許剛見陳曉青以“記不得了”來敷衍，又針對案情的細節發問:

　　“案發當天你是否跟戴林輝一起找過對方?”“不清楚。”

　　“案發當天你是否到了何徵平經營的桌球室?”“不清楚，我那天喝了很多酒。”回答的語氣漸漸弱了下來。

　　連珠炮般的發問，儘管使得陳曉青應接不暇，但表面上還是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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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傢伙當中有好多是二進宮、三進宮的‘老麻雀’了，嘴巴好硬。”旁聽席上幾個知情的旁聽群眾小聲地議論著。

　　據悉，該涉黑犯罪組織成員中23人有犯罪前科，還有多人受過勞動教養、治安拘留等處罰，也是劣跡斑斑。

　　一般成員先認罪

　　法庭進入舉證階段，公訴人一邊宣讀證據一邊播放投影，被告人及其辯護人也向法庭提交了相關證據。

　　按照《起訴書》指控的第一項罪名，公訴人許志睿首先向法庭出示證明案件涉黑組織特徵的證據。許志睿先宣讀了被告人的供述與辯解，它證實了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為頭目的黑社會性質組織形成的過程，三頭目各自的“小弟”，以及對其黑社會性質組織成員實行嚴密組織控制和精神鉗制的九條不成文的“幫規”、“家法”。從而證明這是一個組織較為穩定，結構層級分明，成員基本固定的黑社會性質組織。

　　“不是事實，我不認識這些人。”被告人陳曉青率先對證據提出了否定意見。

　　“我不知道這是個黑社會組織，也沒聽説過有什麼規矩。”該涉黑組織的骨幹成員陳志飛、曹成江、陳盛津等人也跟著否定證據。

　　許志睿又出示了辨認筆錄。

　　“這是在案件偵破中，公安機關為查明案情，讓犯罪嫌疑人對涉黑組織的成員照片進行辨認時製作的，它佐證了該涉黑組織的結構情況。”許志睿對這一組證據給予了説明。

　　被告人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仍然説“不認識這些人。”

　　“下面請公訴人對被告人的129次作案進行舉證。”審判長曾光適時調整了法庭舉證的順序。

　　隨後，公訴人許剛、唐英明、雷志剛、李毅婷、黃麗君按照起訴書的指控，逐案出示了證據。據悉，這個涉黑組織犯罪的案卷有208本，約2.8萬頁。公訴人採用多媒體的方式製作了11089張照片，向法庭出示了3282份證據。這些證據當中，有被告人參與作案的供述和辯解、被害人的陳述和傷情鑒定結論、案件知情人的證人證言;有被害人的傷情照片和鑒定結論、犯罪現場照片和勘驗筆錄;有收取“保護費”的收條、強行入股煤礦和暴力獲取工程的“協議”。此後，公訴人許志睿又出示了被告人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為首的涉黑組織在行為、經濟和後果特徵等方面的證據。

　　事實勝於雄辯。在一個個確鑿的證據面前，這個涉黑組織的一般成員認罪了，骨幹成員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被告人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等及其辯護人的態度也一點點地發生著變化。

　　“紅頂子”掩飾不了“黑組織”

　　4月14日，法庭審理的第8天，雙方進入了激烈的辯論階段。

　　“儘管部分被告人在案件的一些情節上避重就輕，推卸責任，少數被告人對自己的罪行作了不實的供述，個別被告人甚至試圖否認事實、混淆視聽，但在當庭出示的大量證據面前都無法否認本院起訴書的指控，都無法否認本案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確實充分的判斷，都無法逃脫法律對被告人犯罪行為的懲處。”陳紅衛副檢察長對整整一週的法庭調查進行了總結。

　　4月15日，審判長曾光宣佈由被告人自行辯解和辯護人發表辯護意見。

　　“我現在很後悔，但主觀上我不想殺人……”這天很多被告人在發表自行辯解意見時，首先就對自己所犯罪行表示了懺悔，再提出辯解意見。然而，被告人陳曉青、許以國、戴林輝和一些骨幹成員仍心存僥倖，不承認自己是“首犯”、“主犯”。

　　辯護人有的説“本案特徵不明顯，與法律規定的構成要件不符合，被告人的行為不構成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有的説“被告人有自首情形”、“有立功情形”，“一些案件已經達成了民事調解”。他們的目的是為被告人作罪輕的辯護，一些原準備為被告人作無罪辯護的，顯然改變了觀點。

　　但被告人許以國的辯護人發表的意見最“搞笑”:“被告人許以國面相善良，樂善好施”。辯護人甚至搬出了許以國曾經捐款修路、捐資助學、認養了兩名汶川地震的孤兒，來説明許以國經常“行善積德”，最後居然説“如果處以重刑無法面對‘冤魂’，也無法向認養的孤兒交代……”

　　辯解和辯護意見從早上一直到下午，整整8個小時。面對被告人的種種辯解和辯護人提出的辯護意見，公訴人將其歸納成5個方面，分別針對17個問題進行了答辯。

　　針對被告人許以國的辯護人認為“量刑建議提得太重”的問題，公訴人曾野答道:我們認為如果對那些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不處以無期徒刑以上刑罰，不足以彰顯法律的威嚴，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震懾犯罪。針對其“搞笑”辯護，公訴人曾野嚴肅指出，辯護人撇開被告人許以國的犯罪事實不談，而大談特談“寬容”、“在天之靈”，顯然是錯誤的，顯然是對被非法奪去生命亡靈的漠視，是對當地群眾嚴懲犯罪呼聲的漠視。

　　“以合法的形式掩飾犯罪，以‘紅頂子’掩飾‘黑組織’，是涉黑組織犯罪新手法、新形式，它既增加了涉黑組織的欺騙性，也增大對黑惡勢力的打擊難度。”一位參加過陳曉青涉黑案件偵查的老公安幹警説。

　　“披著羊皮的狼比赤裸裸的狼更可怕!”一些旁聽群眾禁不住為公訴人的答辯叫起好來。

　　後續工作要擴大戰果

　　法庭進入最後陳述階段。

　　“這麼多被告人全部當庭認罪，這在我們審理的重特大共同犯罪案件中都少見，不要説是涉黑組織犯罪了”，法院一位負責刑事審判的領導感慨地説。

　　在法庭那間約10平米的休息室裏，記者見到了公訴人。年輕的檢察官們你一言，我一語，興奮地談論著剛辦完的案子。

　　“沒想到這麼大的案子，9天就順利審完了。”明白了記者的來意後，陳紅衛副檢察長説，“法院組織得很好，審查起訴工作做得紮實。”他告訴我們，辦理這麼大的涉黑案件，對公訴部門既是一次機遇更是一場挑戰，市檢察院從全市檢察機關抽調了精英組成了審查起訴組，提前介入，引導取證，集中時間，封閉辦案，深入審閱案件材料。在引導公安機關偵查取證中，更加注重偵查方向和證據效力的引導，在審閱案件材料中，更加注重訴訟監督和非法證據的排除，依法改變了罪名91次，追訴遺漏罪名和犯罪嫌疑人54人次。

　　陳紅衛説，雖然案子出庭任務完成了，但還有許多後續工作要做。辦案人員準備在適當休息，妥善進行身體、心理調整的基礎上，要在鞏固成果、擴大戰果上下功夫。接下來，一是準備到案發當地開展一次法治宣傳;二是針對公安辦理涉黑案件中的突出問題提出檢察建議;三是對辦案中發現的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進行匯總，確保打擊到位;四是以辦理該案為基礎，加強調查研究，推進公訴工作的規範持續發展。

　　看來檢察官們的成功和喜悅中，透露出更多的是冷靜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