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賢剛

　　什麼?歪曲事實,居然能夠表現真實?沒錯,在攝影中,的確存在這樣的情況。像攝影師Owen　Humphreys用追隨法拍攝的這張跳水照片,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兩名跳水運動員從10米高臺躍入水中,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對於攝影師來説,怎樣表現這一速度,的確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由於人眼觀察到的動態影像與相機拍攝到的靜態影像有著很大的差異,所以,在攝影中要表現動感,必須採用一定的技巧。“追隨拍攝”就是技巧之一。

　　所謂“追隨拍攝”,就是在使用較慢的快門速度拍攝的過程中,順著被攝主體的運動方向平穩地移動相機,使被攝主體在畫面中保持相對靜止。由於在快門開啟過程中非純色的背景相對被攝主體來説發生了反方向的位移,所以照片上就會産生許多“流動”的線條,並且快門速度越慢,線條的“流動”就會越明顯。這張照片,由於作者技巧嫻熟,快門速度的選擇、拍攝的時機、相機移動的方向與速度都恰到好處,故而兩名運動員結像非常清晰,並且位置得當,動作優美協調,而背景板上的色彩與形狀則形成了流動的線條,藍色的池水更是有了一種夢幻色彩,給人一種美的享受。

　　更重要的是,畫面還讓觀者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真實的動感。而這種動感,卻是通過一種並不存在的、虛假的“事實”表現出來的!

　　按照通常的感受,在跳水的一瞬間,運動員是運動的,周圍的世界則是靜止的。而“追隨攝影”,恰恰就是假定運動員是靜止的,其周圍世界是運動著的──這是對“事實”的一種故意“歪曲”。正是這種“歪曲”,才表現出了運動員是在“動”而非“懸浮”,而這種“動”才是“真實”的,正如畢加索所言:藝術是一種使我們達到真實的假想。

　　由此可見,對於攝影師來説,要表現的是他對事物的感受,而不是他所看到的視覺形象。這實際上是與西方美術史上劃時代的藝術流派“印象派”的藝術主張不謀而合,但這絕不是“印象派攝影”。在攝影史上,也曾經有過一個流派叫“印象派攝影”,講求的是模倣繪畫,甚至不惜讓攝影家使自己的作品完全喪失了攝影藝術自身的特點。“追隨攝影”則正好相反,它是利用照相機自身的特性來展示攝影藝術魅力的。為了表現“真實”,有時需要對事實加以“歪曲”,這種“創造性”的態度往往被稱作“表現主義”。

　　需要指出的是,“表現主義”的攝影手法並不都可以運用到新聞攝影上,“追隨攝影”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