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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交響人生(20120304)

發佈時間:2012年03月04日 23:4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CNTV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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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英:看看,叫她知道,我這兩年來到底幹什麼了。總要有個交代吧。有時候忙起來以後,家務事,這沒做,那沒做,她以為我在外面玩,瞎玩。

    白襯衫、黑西裝、毛料褲,五十六歲的康英 ,每次都是他自己在地板上,熨好演出的禮服。

    康英:我喊過多少回,她一直沒看,演二三十場,沒看過,我想叫她去看一看,叫她熏陶熏陶,你看看 ,你老公在舞臺上什麼樣風采的。對不對,懂了沒有?

    退休的女工,下崗的師、老刑警街邊做小生意的等等,這些人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交響樂團,演奏了剛才的《茉莉花》,那交響樂團叫黃石新愛樂交響樂團。黃石 ,是湖北一座不大的城市,那裏生活著一群離不開音樂的人。

    康英:人生,就是傾盆大雨,聽説過,命運 就滿是破洞的雨傘,愛情是什麼?補丁,如有愛情了,在一起,再苦,它無所謂了.一起創造自己美好的生活,但是這個是理想的東西,怎麼弄才能弄得到?

    三十年前,康英師傅是黃石歌舞團,小有名氣的演員,吹過長笛,跳過芭蕾。

    康英:我演歌劇,像劉三姐我都演了,跳那個舞臺戲《挑書箱》。脖子像鴨子一動一動,我上去一做,他就説,你看到沒有,樂隊的比你們這些演員,都會表演都會做,你們都笨 都不會做,我一去就會做。

    吹長笛跳芭蕾那時,康英師傅的妻子,也在歌舞團里拉大提琴,美好的日子,在三十年前被打斷了。歌舞團改制精簡人員,夫妻倆只能留下一個,康英師傅選擇了離開,去了針織廠。一年後, 他的妻子也離開他了。

    康英:白師傅,你好。吃了沒有 ?

    白:吃了?我想把這些酒搞完了再去泡麵吃。

    康英師傅現在的妻子,是他到針織廠後,人家給介紹的白大姐,白大姐當年是武鋼的工人,康英師傅加入黃石新愛樂交響樂團,已經兩年了,白大姐一直沒去看過他的演出。

    康英:我從事這些東西,她有點不理解,那麼愛它,它能給你帶來多少好處,現實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人家都出去了,都發家致富了,你還堅持所謂的。説冠冕堂皇的話,你還堅守著那塊小陣地,拿個長笛在那緊撲騰,也沒看你長出個苗出來,肯定認為你這是徒勞的。

    真是不錯的人,真能幹,我最不喜歡他説,戲子兩個字,我就有一天就跟她説了。記住了,你瞧不起我的職業,就不能再談得起你能瞧得起我這個人。

    康英:夠不夠?

    白:夠了,就是餡太少了。

    康英:老何包的 他包的餃子餡不少,你找的是誰包的?二十個餃子他能包出來一百個來

    二十二年前,康英師傅下了崗,那時兒子才兩歲,全家只有愛人白大姐,每月兩百塊的工資,在愛人的要求下,康英師傅不得不擺起地攤、賣襪子。

    康英:大清早天沒亮,就騎車子走,我就把包放上去,那個售貨員上來,我原來在劇團的時候

    人家是很尊重的。誰的東西,我説我的,那個語氣,拿腳一踢,我就放在那個地方,我就下去就買了一碗麵,一碗麵,我看著不知不覺,可以這麼説,我長那麼大沒有那樣的淚如雨下。

    遠離了音樂擺地攤,康英師傅曾經無法容忍,甚至帶著薩克斯離家出走,輾轉在各個城市的舞廳裏。

    在外漂泊了半年,對家的愧疚和牽掛,讓康英師傅又回到了黃石,白大姐沒有多説什麼。

    康英:有一天,我正在這寫東西,她正在睡覺,我進去拿東西時候,我記得好清楚,天有點熱的時候,不是很熱。我那麼一看,有一點害怕,我再仔細一看,我看了幾眼以後,我真的我就坐在桌子前,我就寫了,我就想,她為這個家,變成這個樣她有任何怨言都是正常的,她畢竟是個女同志。

    記者:您那一眼看到什麼

    康英:看到蒼老,蒼老。

    白:我在家總説他那句話,趙本山那個小品説的話,來點實惠的,來回路費誰報?

    因為交響樂團是業餘的,每次演出 ,演員只有一百塊的補助,白大姐為了多賺點錢

    她每天下班,還要騎著電動車給人送檳榔。雖然現在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但家裏的主要收入,還得靠愛人白大姐。

    白:我説那個意思就是説,你再怎麼去追求,你要有現實,你要根據現實的東西,去衡量你自己的人,你自己要做的事。

    白:別看我有時候,比如説兩個人發生了什麼口角,説些過激的話 ,其實那也都是違背良心氣話,我們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他也快六十歲,只要他高,只要他身體好,只要他自己開心 就行,這就是我的想法,我能做我就儘量去做,我能掙我就儘量去掙。

    這段演出錄像,是兩年前交響樂團的首場公開演出,康英師傅的家裏,保留著每次演出的DVD,不僅是為了留作紀念。

    康英:有一次我回來的時候,看她放我們團裏的碟子,我上來時候聽了。我一聽這是我們團

    因為我們團演的東西我知道,我一開門,停了。我也不説,有些事情,不能把它弄穿。

    參加交響樂團兩年多,每次演出,康英英都會邀請自己的愛人去看,但愛人總説要忙著上班掙錢,沒空,不過康英英還是留意到了,愛人有時候會在家裏,悄悄看他那些演出的錄像,偶爾還會提出些意見。

    康英:那天説,你的動作不好,我説我什麼動作,你看你演出的時候,你翻譜的時候,那個手還蘸了一下嘴,在舞臺上那不好看。

    新年音樂會的前一天,康英師傅早早回了家,給兒子和愛人做飯,他還給愛人帶了一張票,怕被愛人拒絕,康英師傅特意説是團裏的邀請。

    康英:我們交響樂團陸總給的票給你,我們整個交響樂團請家屬去看。

    白:行啊

    康英:你不用吃飯 ,晚上我給你留份盒飯

    白:那我下了班就去 看幾點下班

    康英:六點多一點下班

    兒子:我爸説了,你要是打的去,他報銷,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康英:你看她的圍巾好不好看,她過生日我送的禮物,暖和。

    康英:人家今天説了句什麼話

    白:我今天戴圍巾,人家説 這是愛的微暖,愛的溫暖,

    康英:還愛的溫暖

    最終,因為忙於送貨,白大姐還是沒能來聽音樂會。但是,康英師傅説了,會把演出的光碟,在回去以後送給自己的愛人,而這樣一個交響樂團,這樣一個舞臺,對於老陸來言 ,並不需要什麼關注,他説,他要的是一種,只有自己才能體會的過癮。

    老陸:那一段,我們好久沒有聽到,大提琴和貝斯播出來的音,是什麼音了,都被電聲代替,什麼電貝斯,出來的聲音是這樣的,我們好過癮!柔的、原生態、柔沱沱的,跟狗不理包子一樣,吃到口裏好吃。

    我想我現在五十多歲了 ,再不幹 ,可能最後末班車都趕不上了。

    老陸 ,黃石新愛樂交響樂團的創辦人,為了這個樂團,老陸提前一年,從刑警支隊大隊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老陸:人 官也做不了一輩子,錢也帶不走,咱們一次搞到位 ,咱們死了也可以把眼睛閉上。

    老陸當初創辦樂團,聽上去 有點瘋狂,09年的秋天 ,在看到一本朋友送的交響樂雜誌後,老陸花光了自己三十幾萬私房錢,還找親戚借了八十多萬,一次性買齊了,交響樂團所需的基本樂器,而這些大傢伙,很多他只在雜誌的圖片上見過

    老陸:低音大提琴,站著拉的那個低音大提琴,當時買的是大幾千塊錢,我當時認為一個要幾萬塊。後來又説 還有定音鼓 鋼片琴,鋼片琴也要,我説好,他説還有豎琴,我説豎琴也要,當時我一聽説豎琴我嚇了一跳,我説肯定蠻貴,他説大概二十幾萬 不到二十萬,他説可以買到,我説現在就把它弄回來。買回來以後 ,人才冷靜下來,誰學?雖然我們,都是五六十歲一樣的人了,跟小夥子一樣衝動了一把

    老陸:他一開口説辦樂團的時候,我馬上打擊他 我説不行,我説你開玩笑

    借了八十多萬來買樂器這件事,老陸一開始,並沒有敢告訴自己的愛人。

    老陸:她説你再這樣整,我就到賓館去睡,你晚上再這樣 ,我一分錢不給你。

    直到買來樂器兩個月,老陸特地拉著愛人,去看了一次排練,老陸説這是他蓄謀已久的,愛人開了三家飯店,只要她支持,資金不是大問題。

    老陸的愛人:看完了當時演了《紅旗頌》,我真沒想到大家演那麼好,沒想到有那麼多人,我説我下決心一定要支持你們,那個時候自己不自覺地,把自己也投入進去了。

    老陸:上了我的套了

    老陸的愛人:實際上是一個陷井

    2009年10月 在自家飯店的樓上,老陸和喜歡玩音樂的朋友們,奏響了人生中的第一段交響樂。

    老陸:那時候排《北京喜訊到邊寨》,這個時候指揮要停,拉小提琴的有個人就説,別別別

    讓我把這一段拉完了再説。

    搞起交響樂團後,很多人問過老陸,都一把年紀了,為什麼還這麼衝動 ,老陸説 這股子衝動的背後,藏著自己很多難以忘記的過去。

    這是五年前,老陸的父親臨終時 ,留下的最後一段影像。

    老陸:他最喜歡唱的歌,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因為經常挨批鬥,他就一個人,關在我們農村的一個小房子裏,他就唱《黃河大合唱》。

    老陸的父親是老革命,曾經在新四軍的抗敵宣傳隊,當過演員,在父母的影響下,老陸從小就夢想,能夠考取專業文工團,一輩子搞音樂。不過 這個夢想離他越來越遠,因為他的父親在文革時,被錯打成叛徒,老陸至今都記得一次演出,那是1972年,當時在校宣傳隊的他,得到了一個機會演《紅燈記》裏男主角 李玉和。

    老陸:我就跟我爸説 ,爸 我們要演出 你們去看,他説你演什麼,我説我演《紅燈記》演什麼,我演李玉和,他説不可能 ,我爸是叛徒,怎麼讓叛徒的崽子,演正面人物 ,不可能

    我説真的是演李玉和 ,我爸就挺高興,他就怕影響我們子女,他就跟他的五七戰士説,去看去看,我兒子他們演出,他演李玉和,後來真的快演出前十五分鐘,換了角色了 ,就要我演那個叛徒王連舉,《紅燈記》不是有個叛徒,從火車上一翻下來以後,對著自己開一槍 ,完了,我當時小 真的不懂,我回來還跟我爸説,怎麼樣 我換了一個角色,演得怎麼樣 個跟頭下來,我爸嘭的踢了我一腳 ,我沒想到這個事兒,對我爸打擊特大

    1975年 ,當時正隨父親下放農村的老陸,考上了濟南軍區文工團。

    老陸:我爸跟我説的,部隊想帶你去 你就去,不過什麼時候讓你回 你就回,我知道這個話裏面的份,他暗示我 你去了以後 ,不要抱任何希望,但是這個話沒説出口的,我就品出我爸的話。

    還是因為父親的緣故,老陸最終被送了回來。

    老陸:最後那一天真的到了,那個老師跟我説,他説我們蠻喜歡你的,就沒直接説是我爸的問題,你不要為家庭的事情揹包袱,希望你以後經常努力。我當時也沒哭,那個時候,我以前相反我還非常堅強,現在一搞就掉眼淚,那個時候我沒,我説好 我有這個準備,人家回來都有衣服,我回來把我的衣服,把新兵連發的衣服都退給他,後來大姐也蠻喜歡我的。就説,這套衣服你穿回去

    三十多過後 ,曾經被臨時改變的角色,被從文工團退回來的老陸,有了自己的舞臺。

    老陸:人家在唱《我愛你中國》的時候,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眼淚就往外出來了,人要流淚有預感的,我一點預感都沒有

    那場演出 老陸特別要求,自己一定要上臺指揮一首曲子,他説 因為這樣才算真正圓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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