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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有了,根安在?

發佈時間:2012年02月23日 08:08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燕趙晚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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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澤

  李敬澤:祖籍山西,曾在《小説選刊》編輯部工作,現任《人民文學》雜誌副主編。

  很長的時間裏,我只認識一個山西人,就是我爹。後來認識了半個,就是我自己。

  我生在天津、長在河北,十六歲以後生活在北京,如果你説我是天津人、河北人或北京人,我認為都不算離譜,畢竟食毛踐土,在人家地盤上混過或混著。而山西,那地方三十歲之前我沒去過,而且至今我也不曾回過我那黃河邊風陵渡的芮城老家。

  大學畢業前,我的各種表格證件所填的籍貫都是河北完縣(我母親的家鄉,現在改名順平了)。作河北人當然不是我的選擇,是父母的決定,他們從來沒有向我説明為什麼我得是河北人而不能是山西人,只是後來我逐漸領悟到,這裡有一個堅硬而羞恥的理由:外祖父是貧農,而祖父是地主。

  我的祖父,據説他是那家鄉一帶的名醫,又曾在運城中學和芮城師範執教二十六年,應是桃李遍地,望重鄉梓,雖是地主,卻並未遭受太大的衝擊。但不管怎樣,對我來説,作一個“山西人”就等於作地主的後代,這像一塊不體面的胎記,我聰明的老爸老媽不得不設法遮掩。

  顯然,“山西人”這個身份對我而言暗含著羞恥。但大學畢業填表時我沒問爹媽,自己把籍貫由河北完縣改成了山西芮城。那時已是八十年代中期,成分出身不再重要,不過我認為,這個選擇主要是中國人文化本性的發作:對父系血緣的認同,既然我姓李,那怎麼能是河北人呢?我是山西人又怎麼樣呢?

  現在,我每天晚上喝一小杯醋,必須是“寧化府”的,我每天中午在單位樓下的食堂吃一碗刀削麵──百吃不厭;而且,我太太繼承了她婆婆的作風,無視丈夫大手大腳的事實,動不動就要嘲笑我的摳,照例以“你們山西人”開講;對此,我像我老爹一樣,笑瞇瞇地默認。

  2006年,作為家族中舞文弄墨之士,我受命為祖父撰寫碑銘。就這樣,我根據大伯的回憶認識了我的祖父:他老人家于光緒二十八年入廩為生員,正常情況下,他會考秀才、舉人、進士,但那是1902年,世界開始大變,清政府在運城開設了新式職業學堂,祖父以第一名考中,成了芮城第一代現代知識分子,由此逐漸積累家業。四十多歲時他辭去教席,回鄉自學醫術,據説是“三年而通西醫內外科,又一年而通中醫內科”,從此在鄉間行醫。

  我翻著唐宋八大家的集子,倣古人筆法敘述他的生平,我忽然感到渺茫蒼涼──他的血在我的體內,他的心離我無限遙遠。我不知道他如何看待自己的一生,但我願意相信,他並無遺憾:他教書了,他行醫了,他置下了一份家業,包括一窯布和一窯碗,那是耕與讀,是育人與醫人,是知與行,是仁與智,是歲月悠長和日子安穩,是在古老倫理指引下的完善人生。

  在我的想象中,他是典型的山西人。山西人在中國人中之所以特殊,是因為他們最像中國人。至少在中國的北方,我斷定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山西那樣執著守護著古老傳統的根係,山西人懷著這個根走向四面八方,因此遭人嫉視和譏笑,也因此倔強、自尊、安穩。

  但那是過去,那時神奇的煤還在地下沉睡。而現在的問題是:煤有了,根安在?挖煤的時候是不是把根也順便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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