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有好些年了，一到過年，北京的天壇地壇廟會，就肯定會上演皇帝祭天祭地的儀式。雖然清朝明擺著不是漢人的皇帝，但祭天祭地，十六抬大轎裏抬著的，都是滿清皇帝，紅頂的大涼帽，一襲黃袍，連腳上的靴子，都是清朝的官靴樣子。

　　今年的天壇文化周，上演了歷次最隆重的祭天大典。據報道，“今年正月初一到初五，天壇文化周仍突出三個重頭戲祭天儀仗、祭天樂舞、中和韶樂表演。在祭天儀仗表演環節，由320名演員扮演的皇帝、百官、八旗武士，從天壇西天門一路行進到祈年殿南磚門，展示靜鞭、罡筒、兵器、旌旗、幡幢、宮扇、傘蓋、金八件等儀仗器物。”還重點展示皇帝上轎下轎的排場，儀式化充分，好看煞人。

　　如果按專家的説法，北京，包括孔府的中和韶樂歌舞，都相當不地道，鬧著玩罷了，會跳的人早就沒了。這樣的排場，這樣的舞樂，無非是吸引遊客的熱鬧，在本質上，跟過去和尚道士做的法會，沒什麼區別。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樣的熱鬧，要打著皇帝的招牌，整個儀式和舞樂，最亮的亮點，就是皇帝的出場。從現場排演的照片上看，此番的祭天儀式，皇帝的派頭得到了充分的加強，不僅演皇帝的演員器宇軒昂，不可一世，連抬轎子的“太監”們，都必須俯身下氣，規規矩矩。

　　任何一種文化形式，都有自己的內涵，也都通過形式傳達著某種意義。不消説，這樣的文化傳承，到底透出了什麼信號，不用明眼人，也一看便知。辛亥百年紀念剛剛過去，百年前推翻的滿清王朝，居然借著傳統的復興，在旅遊的經濟的熱鬧中，堂而皇之地還魂。皇帝的威儀，皇帝的派頭，所有跟皇帝有關的文化垃圾，都在這復興中，成了寶貝。這樣的儀式，這樣的舞樂，這樣的帝王味道，裏面有的是皇帝至尊，等級服從，以及以帝王為中心的宇宙秩序。儘管是為了旅遊而上演的“戲”，但卻打著復興傳統文化的名義，這樣的復興，我看還是歇了吧。

　　帝制已經覆滅了百年，但現代國家的觀念至今還沒有在國民中生根。直到今天，很多老百姓依然把國家領導人比作皇帝，官員則自稱父母官，整個國家，臣民還是多於公民。現代意義上的啟蒙，還任重道遠，就別老拿皇帝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