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堅：世界經濟走出危機陰影究竟靠什麼

    從長遠來看，當前國際金融市場面臨的最大挑戰不是國際收支失衡，而是全球創造的貨真價實的“硬”財富與促進經濟發展的“軟”貨幣價值之間出現了巨大的偏離和失衡。鋻於美國實際上已經推諉了將美元作為國際貨幣“錨”的責任，所以應在國際合作的框架下迅速建立和完善一種新的模式，使承擔“貨幣錨”的少數發達國家及“錨住”國際貨幣的其他國家能夠雙贏

　　警惕金價狂飆背後的“財富陷阱”

　　儘管金價這兩天一直在狂飆，但終究不可能成為最搶手的投資品。其理由是：首先，世界經濟並沒有出現全面衰退的局面，資金扶持經濟增長的空間依然很大。其次，戰爭的可能性很小，極端避險的行為不會持續。第三，黃金消費的市場動力主要來自當下某些悲觀的預期，比如通脹預期、經濟低迷預期等；只要這些預期發生變化，現在的金價泡沫就會立刻破裂。第四，我們不能排除黃金儲備國有意抬高金價的可能性——他們以此吸納來自新興市場的大量狂熱的資金，當黃金價格達到“理想的高位”時賣出，然後等到“理想的低位”時回購。從以往的經驗教訓看，這類“賺大錢”的方式，最容易在瘋狂的市場上得手。

　　我還想指出的是，金本位“解體”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去看一下金本位崩潰的歷史吧)，現在提出“回歸”，不具備可行性，因為在全球化背景下不可能形成“世界的合力”。退一萬步説，如果有人想彌補金本位的缺陷，提議紙幣和黃金採取鬆散的綁定機制，即兩者共存，那麼，一定會出現歷史上已得到驗證的情況：劣幣驅逐良幣，而且在兩者之間尋求價差的套利行為會風起雲涌，最終還是將演變到現在的“信用本位”。一句話，“回復”金本位比讓全球一起步入“低碳經濟”新時代還要難100倍。但不可否認的是，黃金狂漲確實是因為世界經濟的“貨幣錨”在金融危機爆發後被美國無情地拔掉了。

　　美國破壞“貨幣錨”給誰帶來麻煩？

　　我們不禁要問：金融大海嘯給美國經濟造成的負面影響，是否能靠美國自身的貨幣政策來解決？如果它對美國經濟能起到顯著效果，那為什麼今天世界各國會對此産生這麼大的疑慮？

　　至少我們看到，近期美聯儲購買6000億美國國債的舉措一齣臺，全球金融資本就開始不斷去“綁架”大宗商品，不斷拋棄美元和歐元，巨量資金投向有儲蓄(存量)和經濟增長(增量)支撐的新興市場國家。這造成了金價狂飆，同時給新興市場國家帶來了巨大的通脹風險、資産泡沫膨脹和本幣升值壓力，進而逼迫他們在沒有完全調整好自己的經濟結構之時就匆匆進入升息週期並強化資本管理。這個問題，必然會在這兩天的首爾峰會上重點探討。

　　當然，美國是一個主權國家，我們沒有理由限制它採取和其他國家一樣的降息政策來解決它的通縮傾向。但我們應當告誡美國政府：美元事實上起著世界經濟所需的“貨幣錨”的作用，它現在定量寬鬆的貨幣政策不僅無法達到預期效果，即國內價格反彈、資産價格修復，反而嚴重破壞了美元的“貨幣錨”作用，給其他國家製造著巨大的麻煩——無論通脹還是資産泡沫，都會削弱新興市場國家通過一個階段的結構調整後已經開始顯現的消費能力，進而削弱寬鬆貨幣政策下“弱勢美元”給予美國企業的價格競爭力提升的好處。

　　在國際合作框架下促使美元穩定

　　如果我們確認，美元大幅貶值、美國金融資産收益率重挫，是源於美國超低息政策和由此引起的“通貨變軟”，那麼，我們就應該在國際合作的框架下，一方面要求美國停止定量寬鬆貨幣政策，一方面或許可以通過國際採購團集體採購美國商品的措施來幫助美國提升就業和經濟增長。美國經濟的基本面好轉了，美元承擔的全球經濟“貨幣錨”的作用才會積極地發揮出來。千萬不能放任美國一廂情願且不負責任地用寬鬆貨幣政策來解決自己日趨嚴重的失業、儲蓄不足和國際收支不平衡等問題。目前看來，“美元穩定”(“貨幣錨”重新紮根)，世界貿易和投資所需的貨幣結算、財富價值穩定和定價合理等條件才能得到滿足；否則，世界各國貨幣不穩定的“亂象”甚至互相貶值競爭的危險遊戲將會持續，這不僅讓各國都蒙受損失，而且世界經濟擺脫危機的基礎會變得更加脆弱。

　　總之，我們應該認清並正視當前世界經濟困局的癥結所在：第一，當今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美元貶值，而是美元作為世界經濟“公共品”的三大功能(結算、保值和定價)正在萎縮。美元貶值的行為事實上是“違約”和“賴賬”行為，破壞了國際貨幣體系的核心理念即“信用本位”；其次，從長遠來看，當前國際金融市場面臨的最大挑戰不是國際收支失衡，而是全球創造的貨真價實的“硬”財富與促進經濟發展的“軟”貨幣價值之間出現了巨大的偏離和失衡。第三，鋻於美國實際上已經推諉了將美元作為國際貨幣“錨”的責任，所以應在國際合作的框架下迅速建立和完善一種新的模式，使承擔“貨幣錨”的少數發達國家及“錨住”國際貨幣的其他國家能夠雙贏。      孫立堅（作者為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金融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