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時評：控煙失敗還是惟GDP論在作怪

作者：朱達志

    “八年控煙基本不成功。”清華大學衛生與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劉遠立説。他的證據之一是新近出爐的“全球成人煙草調查-中國部分”。該調查結果顯示，和八年前相比，中國15歲及以上男性吸煙率仍高達53%。“考慮到一些因素，統計上的微弱下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是令人沮喪的情形！”

    主持上述調查的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楊功煥同樣心情不佳。這位中國最知名的控煙人士深感受挫。“有些事情可以猜測到，有些則出人意料。”她對記者説，控煙必然是一個漫長熬人的過程，只是在中國顯得更漫長、更熬人。“到現在為止，衛生部和中國疾控中心都不能在其網站上登出調查內容，足見阻力、壓力之大。”

    明年1月9日，《煙草控制框架公約》在中國生效滿五年。屆時，中國政府將向世界提交自己的“成績單”。然而，人們擔心，這份“成績單”會相當不好看。

    楊功煥的受挫感、“熬人”感和巨大壓力可想而知。在中國這樣的官本位觀念濃厚，行政主導一切，利益集團威力巨大的社會，“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算個什麼角色？你能和中國煙草專賣局及其屬下的中國煙草總公司比嗎？且不説“級別”懸殊了，每年中煙公司及其地方公司給政府交納的鉅額稅收，就足以將話語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其遊説能力和政策影響力豈是你這個吃財政飯的小小疾控中心可以比擬的？所以楊功煥會説，“我們的對手太強大了，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哪怕一點點的勝利都是艱難的。”

    煙草行業每年究竟創造了多少産值，為國家貢獻了多少GDP，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數字不會小，不然國家煙草專賣局不會視“捲煙上水平”為一個重大戰略決策，其雄心在捲煙品牌“532”發展規劃和銷售收入“461”的目標中顯露無疑——爭取用5年或更長一段的時間，著力培育兩個年産量500萬箱、3個300萬箱、5個200萬箱定位清晰、風格特色突出的重點骨幹品牌，努力形成12個銷售收入超過400億元的品牌。可想而知，如此雄心勃勃的計劃若能實現，該給中央和地方創造多少GDP和稅收啊。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個GDP上，確切地説是出在地方政府的政績考核體系上。中國的官員政績考核體系內容單一，GDP是其中壓倒一切的硬指標，幾乎成為地方官升遷的唯一砝碼。而另一方面，分稅制後，地方政府要養活龐大的文官系統，也要支付公共服務費用，別無他法，只能靠不斷加碼的GDP增量提供稅收。

    有人會説，煙草利稅巨大，然而，大賬上仍然得不償失。這道理其實很多人都知道。北京大學教授李玲曾以2005年的數據做過測算，吸煙導致疾病的直接成本和間接成本總和為2275.48億至2870.71億元之間，佔2005年總GDP的1.15%至1.57%。而2005年煙草工商稅收合計約為2000多億元。煙草致病的經濟成本已經抵消了煙草利稅收益。是的沒錯。但要知道，煙草所創造的稅收可都是真金白銀的財政收入，而煙草致病的經濟成本，其直接的承擔者卻是患者。

    所以，要從根本上改觀控煙舉步維艱之局面，就必須改革地方政府官員評價體系，抑制他們惟GDP是瞻的衝動，增加居民幸福指數、健康水平、疾控狀況、文明生活方式等等社會進步指標的考量。如果一個地區其居民的吸煙率、居民因煙致病醫療支出水平等等指標，也可以進入官員的政績考核系統，那麼我相信，“八年控煙基本不成功”的局面，將會很快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