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鄧海建

    5月25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看望湖南古丈縣毛坪小學留守兒童。工作人員遞上一個粉紅色書包讓溫家寶給8歲的龍英俊時，龍英俊稱“我是男生，不要這個顏色”。“哦，忘了你是個男子漢！” 這情景把大家都逗樂了。溫家寶趕緊讓人換了一個藍色書包。（5月31日《新京報》）
 
    一個令人莞爾的細節，卻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在8歲龍英俊的審美邏輯裏，粉色是女孩子的專屬，男生是不好意思背粉色書包的。因此，即便是送的、即便是大人送的、即便是領導們送的，也可以選擇“不要這個顏色”。成人之所以被“逗樂了”，即在於童言無忌的率直與可愛。因為總理遞上的書包，還是免費贈送的，多少“粉絲”踮著腳尖都拿不到一隻，又豈有拒絕的可能？大人的邏輯是勢利的，或者説是濡染了權勢觀的，但小孩子是單純的，起碼是愛憎分明的——因此，拒絕溫總理遞上的藍色書包才在這種信息不對稱下有了“逗樂”的意義。
 
    有人説，等有一天小男生真的長大成男子漢，還會拒絕總理遞上的粉色書包嗎？與其説這個問題是問給孩子聽，不如説是換位思考、問給自己聽。儘管龍英俊的拒絕或許只是因為“天真無邪”，也並不存在網友所謂“忠於內心”等複雜想象，但不可否認的是，拒絕本身還是讓公眾感受到了真實的力量。這種真實的力量，來自成人邏輯的兩個解讀：一者，書包不是“我想要的”，拿了也未必開心，與其不開心，不如不接受；二者拒絕可能讓對方不高興、甚至丟了獲得書包的權利，但還是要講真話，不畏與“大人”對話。此般得失觀與博弈之心，恰恰是彌足珍貴的勃興偉力。
 
    “不要粉色書包”，對更多成人來説，太不容易了。一是官場真話很難。早前在2011年的全國政協會議小組討論會上，全國政協委員、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原主任張維慶就痛批官場歪風，直陳“説真話越來越難”，真話難，於是假大空的繁文縟節沉疴泛起，在一些行政倫理裏，只有“臣服”的虛與委蛇，而喪失了求真較真的民主習氣；二是公共知識分子講真話也很難，今天把網遊罵得狗血淋頭、明天忽而為其唱讚歌，要麼迎合非理性的群言群聲，要麼待價而沽成為“知識商人”，至於混淆視聽、指鹿為馬的故事，似乎只要是公共事件中都能找到其一兩個身影；三是民間真話也不易，在有調查説，77.4%的人認為，“説真話很容易受到打擊報復”是阻礙人們説真話的原因。譬如河南靈寶青年王帥發帖舉報家鄉違法徵地遭跨省追捕，湖北鄖西小夥子陳永剛以網文質疑當地形象工程被警方處以行政拘留……真話的風險，窺斑見豹。有網友戲言，連央視曾經的王牌節目《實話實説》都停播了，足見講真話的機會與平臺命途多舛。
 
    真話的命運，其實就是正義與真相的冷暖。真話得之不易，譬如官員，要麼卸任離職，要麼東窗落馬，才會無所顧忌大談規則；即便是體壇，真話也有驚悚的力量——5月31日《現代快報》消息説，近日王軍霞自曝，23歲時退役是被田徑隊逼的，“如果我還沒退役，或許北京奧運會還能看到我”，派系鬥爭的黑幕欲説還羞。好在，真話縱使來得遲一點，總是“青山遮不住”的事情。民主法治每推進一步，真話的成本壓力與窒息感都會有所舒緩。
 
    今天，還是要為“不要粉色書包”的小男生鼓掌，哪怕這樣的掌聲是誇張的、驕矜的，因為它總是一種接近美好的力量。當然，重要的不是這一次的掌聲，而是如何營造一種理性有格的公民社會環境，讓今天“不要粉色書包”的小男生長大成人後，不至於以為今日的“拒絕”多麼可笑而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