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19日開始爆發的反對軍人政權大示威，5天內導致至少有33人在衝突中喪生，超過1800人受傷。這是穆巴拉克政權2月倒臺以來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的衝突。壓力之下，掌握最高權力的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主席坦塔維發表電視講話，宣佈接受謝拉伕內閣的辭呈，組建一個向文職政府過渡的“全國拯救政府”。坦塔維代表軍方首次確認，將在2012年7月前舉行總統選舉。坦塔維強調，軍方不謀求國家最高領導，並已做好立即交權的準備。然而，坦塔維的讓步與和解姿態，並未令街頭抗議活動降溫。眾多組織仍然呼籲在首都開羅的解放廣場舉行“百萬人大遊行”，要求坦塔維下臺，軍方儘快移交國家權力。

　　穆巴拉克下臺已經九個月，埃及國家秩序和人民的正常生活仍未恢復，反而在近期有越演越烈之勢。這場新的動蕩，是過渡時期的社會陣痛，還是埃及社會因國家轉型而出現裂痕的反映？埃及局勢是否會演化為二次革命，對於中東和北非其他熱點地區又會産生怎樣的聯動效應，令人關注。

　　跡象表明，埃及正在發生的二次動蕩，並非突然爆發，而是人為組織的産物。刺激這場針對軍方的示威運動興起的直接原因，是本月早些時候，謝拉伕內閣公佈的一項賦予軍方更多權力的“憲法原則”文件。該文件建議授權軍方管理自身事務和預算，允許軍方任命憲法委員會100名委員中的80人。埃及多個政治派別擔心軍方如果享有這些特權，今後政府和議會的架構即使搭起來，也將不能充分行使權力，仍將被軍方掌控。

　　此外，將於本月28日開始舉行的議會選舉也直接刺激了各派政治力量出手。根據此前擬定的權力重組路線圖安排，議會下院(人民議會)選舉將於本月28日舉行，議會上院(協商議會)選舉將於明年1月29日舉行。此次議會選舉，將填補穆巴拉克下臺後留下的權力真空，並確立權力分配格局。此前，謝拉伕內閣頻繁的人員更換，已令各派感覺沒有享受到“革命成果”。因此，對於新議會選舉，各派政治力量無不高度關注。19日以來的示威衝突，在“倒穆”運動中活躍的各種力量，再次扮演了重要角色。這不能不讓人猜想：二次動蕩，除了要求軍方交權這一訴求之外，還暗藏了政治動員和顯示政治力量，以在議會選舉中佔據先機的打算。

　　而更深層的原因，則是民眾的某種失望感。儘管穆巴拉克已經下臺並受審，但是，民眾並未感知到基本生活的明顯改善。儘管總體上看，埃及的經濟形勢尚算穩定，但是，基本生活用品的供應仍然受到政治動蕩的影響，此外，物價的上漲和治安環境的惡化，也令民眾重燃怒火。許多人走上街頭，表達的是對於自身生活和安全環境沒有改善的不滿。

　　埃及的二次動蕩，深刻反映出國家和社會處於過渡時期的混亂症狀。一方面，憲政架構、權力架構、民眾意願的正常表達機制等等，都還沒有建立起來，走上街頭，成了最有力的民意表達方式。另一方面，不同政治力量的政治博弈、不同意識形態的興起，又加劇了社會的分化程度。現在的問題是，這種混亂，將以什麼方式結束。是陣痛，還是繼續蔓延，並割裂社會應有的共同認知感？

　　儘管掌握最高權力的軍方目前似是眾矢之的，但決定未來埃及走向的不是軍方，而是後強人時代的政治規則能否有效確立。實際上，至少截至目前，埃及軍方的態度仍屬溫和，坦塔維的政治和解姿態，以及“軍方沒有謀殺一個埃及人”的表態，可以幫助局勢得到基本控制。真正的難題是，假如軍方真的交出權力之後，誰將在埃及政治生活中扮演主角，以及如何扮演主角。

　　如果現代社會管理應有的制度框架不能搭建起來，或不夠堅實，那麼在失去穆巴拉克或軍方這樣的共同敵手後，各派力量就有可能分化，並導致動蕩成為某種常態。以埃及的影響力，這種情況，對於地緣政治形勢和大宗商品市場都會造成衝擊。

　　埃及仍處在高度的不確定性當中。這種不確定性是短期必須付出的制度成本，還是會成為民眾長期付出的成本，最關鍵的不是誰執政，而是民主程序能否被各方認可並鞏固下來。（徐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