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畢舸

　　從東部都市到西部農村，從普通民眾到達官巨富，焦慮如同揮之不去的空氣，蔓延至社會各個階層。10月10日，世界精神衛生日。當日上午，心理衛生專家在鳥巢西側廣場為北京市民提供心理諮詢和精神指導時發現，焦慮是市民諮詢最多的問題。“內心緊張不安，擔心要發生什麼不利的事，感到不愉快”……從東部都市到西部農村，從普通民眾到達官巨富，焦慮如同揮之不去的空氣，蔓延至社會各個階層（人民網10月21日報道）。

　　在被定義為兩極分化苗頭出現、基尼系數有拉大趨勢的當下，面對焦慮感終於有了一道相對統一、不分階層的關係題。然而，這並非就能讓窮人幸災樂禍“富人也有倒楣時”、或者富人自我安慰“我的焦慮比起窮人吃不飽飯還是不同層次的”。這似乎可以從中低收入群體掙紮在就業、住房、教育、醫療的重重負擔中一窺，也似乎可以從先富群體爭先恐後把子女甚至自己移民到國外中獲得間接解答。

　　社會焦慮感下沒有倖存者，首當其衝的是生存焦慮感。別以為只有窮人才苦惱于“生活拼不過富二代、升值拼不過官二代”的生存路徑沉淪，富人同樣要焦慮于環境破壞、市場競爭生態惡化、潛規則大行其道導致交易成本無比高昂等難題。今年以來曾經被譽為民營經濟標桿的溫州，連續出現十多起企業家跑路事件，充分印證了民營經濟面臨的生存困境，已經瀕臨危險的臨界點。而令人吊詭的是，富裕群體既是公平焦慮感的受害者也是製造者，部分利欲熏心的企業不斷製造環境污染事故，在極度壓榨員工權益的反向路徑依賴中無力自拔，甚至是毒食品、假冒偽劣的罪魁元兇。而“以他人為地獄”的惡性投機心態，又會反過來製造一個人人自危的叢林世界，正如那首民諺所説的：“賣三聚氰胺奶粉吃了有蘇丹紅的紅心雞蛋，弄回收油的火鍋老闆把掙來的錢全投在達芬奇上了。”

　　比物質上的焦慮感更加困擾民眾的是信仰焦慮感。我們似乎已經處於一個信仰真空的虛無主義時代。道德不再是一種必需品而成為可有可無的矯飾。“小悅悅事件”更是激發起民眾關於自我道德拯救的廣泛討論，或許十三億人能夠扶起一個跌倒的老人，能夠對見死不救從此説不，但多年以來對道德自律的侵蝕、由權貴橫行導致的普遍心理失衡、人與人之間”向下比較“的人性惡，恐怕不是幾個案例應對能化解。全民族應當展開更深入的反思：這些年來我們究竟失去了什麼，為此要付出什麼來加以彌補，尤其是在制度建設上如何獲取長久的重建生命力？

　　這一切都比不過公平焦慮感的集體發作。哪怕是外界羨慕的官場，大多數普通公務員也在憂愁著沒有靠山背景下的升職無望，小一點的官員要在上級面前卑躬屈膝，轉過來又把怒氣發泄在下屬身上，如此雙重性格的扭曲怎能讓我們指望誕生優秀的公共服務者。有關原始積累的財富原罪則始終纏繞著企業家階層，中國沒有企業家比爾?6?1蓋茨，更沒有慈善富豪比爾?6?1蓋茨，擴散著民眾對富裕群體的對立情緒。社會公平的求而無望，反而有可能衍生人人都想搭特權便車的負面風氣，這如同某個形象的比喻：當一群落水者都緊抱住對方不放來尋求自救時，大家就會共同墜入無底深淵。

　　公平有多遠，放棄公平尋求灰色捷徑的浮躁亢奮離理性底線就有多近，社會焦慮感下沒有倖存者，但逃離本身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特權——有多少有條件的人可以移民？能移民的究竟是些什麼人？想到這裡，我內心深處的社會焦慮感又一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