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亮：“冷血護工”是“老無所依”的畸形映射

　　在一個現代文明社會，人老了病了，都得有人管。這個“管”，除了有能力的子女的贍養義務之外，政府公共部門的保障功能，也是責無旁貸的。人們納稅供養政府，就是為了享受這種廣義上的社會保障和公共福利。“養兒防老”模式正成為過去時，要規避頹唐淒涼的晚境，就全指望這些政策性兜底了。

　　正是在此共識下，下面這則新聞，讓人感覺恍如置身殘暴的蠻荒時代：標題是《“冷血護工”捆綁毆打老人逼其喝尿》，而這竟非標題黨。據報道鄭州市李江溝村暢樂園老年公寓護工鄭煥明，淩晨三四點叫醒被護理老人，強迫老人喝尿。周邊居民稱養老院經常傳出打人聲，慘叫聲。該護工已被拘留調查。

　　養老院虐老的新聞，已不是第一次曝出了，即便如此，看到以上種種虐待行徑，人們仍然難以平靜。過年回老家，和大伯坐在河岸邊抽煙聊天。他無兒無女至今未婚，是村裏五保。他説鄉里的“幸福園”（鄉里的養老院），也是被五保戶稱為“等死院”——很多五保戶住進去不久就死了。除非實在沒有辦法的，不然沒人會主動住進那兒的。他沒説細節，也沒提虐老，只是從他身邊的有限案例得出的經驗，就可推算出那裏的生存環境有多麼惡劣。

　　而置於全國視野下，銀發浪潮席捲之下，中國正遭遇“未富先老”的尷尬。人人都將老去，老無所依的悽愴悲涼，想想都讓人喟嘆。在此背景下，“冷血護工”其實可看作“老無所依”養老困局的一個畸形映射。這其間的悲苦蒼涼，讓人不忍咀嚼。

　　據昨日最新消息，此事引起鄭州高度重視，暢樂園法人和涉事護工已被治安拘留，暢樂園被依法予以取締。“暢樂之園”，竟成暴虐之所，沒有比這諷刺的了。現在“暢樂園”被取締了，對“老無所依”和“老有所養”的思考，卻不能就此畫上句號。

　　其實，關於養老就醫等社會保障服務的困境，並非中國獨有。西方發達國家，也面臨著各種問題。以看病為例，美國實行市場化醫療，結果花了更多的錢，卻辦成了更少的事；歐洲等地施行全民免費醫療，卻因公共醫療資源的有限和低效，導致治病“排長隊”現象，小病等成大病，大病就等到了死亡。

　　在市場化和全民公費之間，高效和公平很難兼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也並完全實現。對比之下會發現，眼下我們還遠未到求解“公平和高效兼顧”的地步。因為在基礎保障方面，都還有欠賬要還。

　　人保部副部長胡曉義去年在解讀《社會保險法》時，曾表示應加大公共財政投入，同時又説不能重蹈一些國家福利過度導致養懶漢的覆轍。他指的可能是上述免費服務導致的低效吧。但看看一些基層養老院成為“失樂園”，頻現“冷血護工”的尷尬現狀，我們有資格討論“福利過度”嗎？

　　曝出一起惡性虐老事件後，緊急取締關閉，這只是事後滅火式的公關補救，而非制度性防預修復之策。“負福利”語境下，提福利過度，難免惹人反感。與其擔心遙遠的福利過度問題，不如先想想如何解除民眾後顧之憂，讓民眾在物質生活改善的同時擁有更多的安全感，對未來有良好的預期。

　　當然好消息也不是沒有，最近民政部等四部委，要求建立和完善城鄉低保標準與物價上漲挂鉤的聯動機制，並隨當地居民生活必需品價格變化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定期調整。其實，低保與物價聯動，還只是“實現城鄉社會救助全覆蓋”，完善福利保障體系的開始。

　　就如專家所言，歐洲一些國家，政府的錢起碼有將近一半是用於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的。而我們社會保障資金大概只佔百分之十幾，可提升空間還很大。而只有整個社會福利保障體系不同子領域配套的制度聯動跟進，才能構築更加豐滿的、覆蓋面更廣的社保堡壘。屆時，人老了或病了，才不會過分憂慮，不用時刻擔心遇上一個“暢樂園”的“冷血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