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這一年：“鼠標少年”楊輝

這一年，甘肅張家川縣的中學生楊輝出名了。在一些人的記憶裏，這個少年兩次成為輿論焦點，均是以“勝利者”的姿態。

今年9月12日，張家川一男子非正常死亡，縣公安局勘查後排除他殺。隨後，16歲的初三學生楊輝通過QQ空間、微博多次質疑該男子死因，稱“社會難道真的這麼黑暗嗎”。9月17日，張家川警方以涉嫌尋釁滋事將楊輝刑拘。適逢兩高司法解釋發佈，此案被網友稱為“500轉刑拘第一案”。

在楊輝被拘的同時，網上展開了一場“扒糞運動”：國家級貧困縣豪華辦公樓、縣委書記劉長江手腕上的浪琴表、高端精美的會議室，有人還從法院官網的一份判決書裏扒出了縣公安局長白勇強行賄的線索……

效果出人意料：9月23日，張家川縣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白勇強被停職。據悉，1995年至2005年期間，白勇強在秦州公安分局工作期間，為了在工作中得到關照，曾以拜年等名義向上級送禮5萬元。張家川縣委稱，白勇強被停職與原天水市公安局副局長史居平案有關，與中學生涉嫌尋釁滋事案無關。但在網民的邏輯裏，這顯然是一場“圍魏救趙”的勝利。

那些日子，“發帖少年被刑拘”穩居微博熱門話題排行榜的前5位。一個“關注社會問題”的同學少年，成了網民表達對兩高司法解釋不滿的火山口。楊輝的刑事拘留後來被改為行政拘留。獲釋當天，少年V字手勢無碼照片在微博熱傳，恰如其分地迎合了網民為勝利歡呼的氛圍。

楊輝的第二次勝利，是在11月19日。用其代理律師的話講：“進校不用翻墻了。”這場事後被證明帶有某種導演成分的“退學風波”，同樣伴隨著網友圍觀。

11月18日中午，代理律師遊飛翥發微博稱：“今晨，楊輝就讀的學校以各方面壓力太大為由，禁止鼠標少年進入教室，望各界關注幫助。”照片中，深深低頭的楊輝獨自站在緊閉的校門外。此前的11月10日，楊輝曾連發幾條微博，稱自己9月17日在張家川公安局內曾遭警察毆打。楊輝的父親楊牛胡表示，他們堅持認為孩子發帖無罪：“孩子關了7天，我們只要賠7塊錢，並要求賠禮道歉。”

有了這些背景，楊輝“取得第二次勝利”已無懸念。19日清晨，楊輝發佈微博：“今天我將繼續到育生中學上學，昨日離校與育生中學領導無關……”網友和律師們在第一時間給遊飛翥發去“賀電”。在很多“公知”眼中，頂住當地政府和學校的壓力，為一個學生爭回接受教育的正當權利，著實是一件令人振奮和給人以成就感的事。

然而，根據之後多方披露的信息，楊輝離開學校的那一幕，背後有諸多隱情：無借讀手續、私開證明、違規辦事者怕事情敗露的心虛……事實並非人們根據一條微博、一張照片所構思的那樣。

與此同時，楊輝也在逐漸失去一部分輿論支持。他微博的腔調被越來越多的網友質疑像個“偽公知”；剛剛獲釋時“正式回歸初三學習生活”的表態成一句空話；曾經偷竊摩托車和打傷同學等往事被扒出後，爭辯不乏攻擊之詞。少年不知，被他視作仇敵“黑”他的網友，很可能正是當初為他吶喊的那撥人。

事實證明，一個16歲的少年被偶然帶入某種宏大敘事的環境，過後會無法避免地陷入茫然和非理性。11月19重返課堂後，楊輝的實名認證微博陷入了沉寂。對於一名曾經身處輿論漩渦的中學生來説，這算是可喜的變化。

或許，這一年的經歷過後，楊輝最應該學會的是謹言慎行。期待不遠的將來，他能成為一名成熟的公民。

（編輯龔瑛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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