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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一老人隨手抓拍公車私用 6年“解救”百餘車

發佈時間:2012年06月29日 03:59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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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伯展示他的兩部手機,手機中一共保存了約80張公車私用的照片。

  本報記者 王夢婕攝

  “叻係區伯?”(粵語,你是區伯?——記者注)在廣州,你若跟60歲的區少坤一同逛街,會很有“面子”。因為這個常年穿襯衫、白西褲、頭髮花白的普通瘦老頭,卻幾乎是一個“比市長還出名”的人物。

  區少坤被廣州人親切地喚作“區伯”。他的出名,與他的兩部手機密不可分:一部用來隨手抓拍被私用的公車,然後把照片“曬”上微博;另一部照得更清晰些,兼回復網友留言。

  6年來,共有100余部私用公車被他“解救”。在新浪微博,他的認證是“公車私用監督達人”,有3萬粉絲,勝過很多年輕人。

  有人説他“有錢有閒”,但他每月只拿480元低保費,一家四口的租住房不足48平方米。有人質疑他“作秀”,但“6年來,經常被罵、被吐口水,幾次被打,誰願意作這樣的秀?”有網友這樣反問。

  但被罵後,區伯脖子一挺,照樣。他還立誓:“只要活著一天,我就監督下去。”

  這脾氣,用北方話形容叫“軸”,廣東話形容叫“硬脖伯”。他卻説:“誰都能監督‘三公',哪怕他只是個吃低保的小人物,哪怕這是用手去抓帶刺的仙人掌。”

  在區伯看來:“我只是個較真的公民。”

  “從公安、行政機關到大學的公車,我都監督。但辨認誰是公車?難。”

  “啪、啪”幾下,區伯的手機上立刻出現了兩張照片:一張是車牌為“粵O”的公車,一張是穿制服的男子坐在駕駛室裏,身旁坐著揹書包的小孩。

  這是區伯在行動。他拍到的,是“公車接送小孩放學”的畫面。

  接下來,廣州市紀委、公車所屬單位的監察部門,乃至110報警平臺,就會接到這個老伯的舉報電話,“有圖有真相”。同時,照片還會被曬上微博,接受眾目睽睽的檢驗。

  “從公安、行政機關到大學的公車,我都監督。但辨認誰是公車?難。”這是區伯談及他6年的“監督史”,最先冒出的感觸。

  區伯對公車“情有獨鍾”,始自2005年底。

  6年多前的一個傍晚,生病住院的區伯正在人行道上散步,忽聽身後“嘟、嘟”喇叭作響。扭頭一看,按喇叭的是輛警車,駕駛員還身穿制服,正要停在人行道旁的酒店門口。“公車私用!”他立馬反應過來,不僅不避讓,還用手機撥了110。一週後,廣州市荔灣區公安分局有關負責人來電:“區少坤嗎?經查,你的舉報屬實,已對當事民警作出處理,謝謝您的監督!”

  首戰告捷後,區伯才認真打量起“公車私用”這頭“巨獸”來。

  “一查不得了!國家一年的‘三公'消費(指公務人員因公出國境經費、公務車購置及運行費,公務招待費——記者注)據説有9000個億。其中,公車消費佔了最大頭。2011年,廣州公車保有量至少20萬輛,平均養一輛公車,每年至少要花2.5萬元。”他指著媒體公開披露的數據,連連搖頭。

  “2.5萬,這夠多少貧困山區的小孩子上學、吃飯、買鞋穿?”區伯撇著嘴,脖子伸得老長,一副典型廣東阿伯生氣時的樣子。

  但他的監督之路“太難”,因為,並不是所有的公車,都像第一輛警車那麼“好認”。

  “車牌上寫著‘粵O'、‘粵警'的,是公車;‘粵A'之後全是數字的,是公車;‘粵A'之後有英文字母的,可能也是公車,要分情況。”談及監督心得,區伯不是有感於百餘輛的成績,而是遺憾于“公車標準仍含糊不清”,“有好多漏網之魚”。

  區伯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由於目前“誰是公車”沒有明確的標誌,即便是他,辨認起來都會“失手”,普通老百姓就算有心監督,恐怕也沒處使力氣。

  “據我所知,為了避免招人矚目,一些單位並不願讓公車看起來一副‘我是公車'的樣子,而是想方設法隱藏。‘私車公用'、‘公車包用'……特別多,就像給公車穿上了迷彩衣,有時真是監督無門。”他嘆道。

  6年多來,放在擋風玻璃上的“政府公務車”牌子,刷在車門上的“執法車”字樣,倒是屢屢幫過他的忙。區伯説,他希望有一天,政府能出臺一項強制性規定:讓車牌上統一呈現“粵O(公)”字樣。

  “有個(公)字,區伯就能從一個人,變成很多人。”

  “接送小孩、買菜拉貨、朋友聚餐……私用形式五花八門,藉口也五花八門。”

  “公務員同志,你公車私用了,你浪費了納稅人的錢。”區伯在拍下需要被“解救”的公車後,一般不會立刻走開,而是繞到司機跟前,很“軸”地説上這麼一句。

  多半,他拍下的公車,都有很明顯的私用“證據”。

  比如,區伯曾在路邊看到一輛“粵O”公車,在上班時間,往家裏卸大米、卸幹貨。“啪”。

  比如,區伯曾看到一輛警用麵包車裏,堆滿了水泥、地板磚和瓷磚等建材,把車廂和副駕駛座塞得滿滿的。“啪”。

  比如,區伯曾在放學的車流中,看到一輛“粵O”在接孩子。“啪、啪”。

  被拍下的公車司機,多半不願“束手就擒”,於是區伯常常遭遇“帶刺的仙人掌”。

  “你幹嘛?多管閒事。”被罵一句,算是輕的。有人威脅他“不刪掉照片,小心你自己”。有人詛咒他、衝他吐口水,有人事後打電話讓他“快轉行”。

  更有“被抓現行”的司機,慌忙中試圖駕車離開時,把區伯碰得腿部流血。最近的一次,是左腳骨折,見到記者時,區伯走路還一顛一跛的。

  “‘帶刺的仙人掌'不怕,怕的是‘軟釘子'。”區伯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一種常見的情況是,每當自己攔下公車,要求檢查“帶了哪些私貨”時,往往會被以“無權盤問、檢查”為由,擋回去。

  形形色色的“私用藉口”更讓他無奈。

  “比如卸米、卸幹貨的那輛公車,舉報之後,單位卻通報‘沒有違反規定'。理由是那位公務員次日一早要出差,為了準時從單位出發,才用公車回家取行李,‘順便'將暫放在單位的一些生活用品捎回家。”區伯拿出去年的一摞報紙,説給記者聽,“再比如,那輛拉建材的麵包車,理由是‘經過單位領導批准了';接小孩的公車,理由是‘順路,不浪費油錢'。”

  但在區伯很“軸”的腦袋裏,什麼理由,他都不買賬。

  “領導批准了就能‘權大於法'?‘順路'就能大大方方地接送小孩?納稅人的錢不是這麼花的。”

  “榆木腦袋”只有3次心軟的時候。

  其中一次,是在廣州赤崗路,他抓拍到一輛警車,警察開車送穿睡衣的妻子去看病。“警察看到我用手機拍了照,很緊張,臉上直冒汗。他低著頭,很誠懇地説:‘區伯我錯了,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那次,區伯沒有“較真”。“誰家都有急事,我不會舉報你,但不能有下次。”在警察點頭保證後,區伯按下了難得一用的“刪除”鍵。

  除此之外,區伯刀槍不入。

  1年多前,為了“把照片拍得清晰點”,區伯又買了一部廉價手機。如今兩部手機,隨拍、隨傳、隨刪,還存著80多張照片。

  從通報批評到定期公開公車情況,以卵擊石也有“蝴蝶效應”

  區伯被媒體稱為“堅強公民”,但他不時有挫敗感。

  “最多的挫敗感是剛剛監督時,接到的結果總是‘通報批評'。”他慨嘆,“懲處力度那麼低,公車私用何時了?”

  區伯曾做過一個統計:在他舉報的百餘輛公車私用中,“頂格”的一次處罰是全單位通報,當事人作深刻檢討,並扣3個月獎金。“此外,不扣獎金的比較多,還有一部分單位,根本沒反饋。”

  有人不明白了:“區伯,你一次次雞蛋碰石頭,不也沒結果?”但這個“硬脖伯”回答:“不要總説公務員做得差,這個‘差'裏,也有你‘沒負起公民責任'的因素。”

  6年來,區伯以卵擊石,終於引發了“蝴蝶效應”。

  一開始,紀檢監察部門接到他的電話“轟炸”,會苦笑著回應:“區伯,又是你?”現在,廣州市紀委書記邀請他與市政協委員韓志鵬,一同參觀專防公車被私用的北斗監控定位系統。廣州8000多輛公車都“裝載”一新,開到哪將一目了然,書記還派發名片説:“區伯,一有意見,歡迎隨時跟我提。”

  以前,公車週六、週日出行算不算私用,還“另説”。現在,廣州市政協主席蘇志佳明確向區伯和韓志鵬表示:週六日公車不能動,專人專卡,一插卡,機器一響就知道。“一動就是私用,去哪都是私用”。

  以前,區伯的舉報週期,一般是7天。今年4月8日,在指責一輛公車私用被罵後,5分鐘內,區伯就接到了廣州市紀檢監察熱線的反饋。當天下午,廣州市公安局相關負責人3次登門道歉,並責令對違規公務員嚴肅處理,要求各部門引以為戒、舉一反三。

  由於堅持不懈地“討説法”,此後,廣州相關部門計劃把該市的公車運行情況,定期公示。

  4月中旬,還有媒體曾抽查了公務員子女就讀較多的兩所小學,發現之前“停滿大街的”公車,如今,基本銷聲匿跡。

  沒人能説清,這其中區伯的因素能佔百分之幾。一些曾罵過他的公務員,現在成了他的粉絲。微博上,有公務員留言説:“有時,我們沒決心向自己開刀,有區伯在,支持!”

  公民意識是理性與堅持,不是“硬碰硬”

  6年“解救”100多輛公車,區伯走得不易。

  儘管成了達人,區伯還在思考:安裝北斗定位系統,怎麼就能確定車是不是在私用?單位每月“內部公開”私用信息,威懾力能有多少?如果違規成本太低,一套實質性的處罰制度——比如引咎辭職,該不該建立起來?

  有人質疑他總跟公車過不去,是跟政府“有仇”。區伯立刻拿出廣州市見義勇為基金會頒發的證書,説:“我是希望政府好。當你在行使公民權利時,不需要自證‘我是一個好人'。”

  有人質疑,吃低保的他,是以“敲詐司機”為生。街坊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區伯在他們眼裏,特立獨行,他“賺錢”最多的一回,是有一次被打傷後,街道辦送來的200元慰問金。

  區伯不是沒有退縮過。今年5月,他想了一晚上後,曾把微博一條條地刪去。但網友立刻在下面“蓋樓”:“區伯不能退。你的退,不是一個人的退。”

  如今,這個脾氣特“軸”的老頭,還是瞎溜達。遇到需要“解救”的公車,他就掏出手機——“啪”。車上人若圍過來“理論”,他就説:“別打我,我是區伯。”聽者往往一愣,自認倒楣,悻悻離去。

  “在廣州,‘區伯'是個代號。我想,公車私用的官員,怕的不是區伯,而是區伯背後的老百姓,和很多很多也想成為區伯的人。”廣州市民徐志豪,這樣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

  “我知道廣州有個區伯,但我當時想:不會那麼巧吧?”一位曾被區伯抓拍的官員,後來打電話給他道歉,“以後,再不敢僥倖。”

  “如果事事較真,這個國家會更好。”電話那頭,區伯説。

熱詞:

  • 公車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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