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滋病説”致試紙大賣 恐慌難除自測結果加重負擔

某HIV試紙銷售網站截圖

　　試紙購買者最大的擔心是檢測結果的可靠性。圖為網站銷售的HIV自測試紙和採血針。徐滔　攝

　　HIV自測—

　　恐艾人群的無效療傷

　　南方日報記者　徐滔　鐘鍇　實習生　張芳圓

　　4月6日，針對近期公眾普遍關注的"陰性艾滋病"事件，衛生部正式錶態，"陰性艾滋病"只是恐艾症狀，沒有什麼未知病毒，所謂"陰滋病"與艾滋病無關。一場圍繞"新型"艾滋病的討論暫時塵埃落定，但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卻遠未停息。

　　"15分鐘判定結果"、"消除內心恐懼"……在網絡上，曾沉寂一時的HIV自測試紙再次熱銷，成為一些民眾排除對"陰滋病"和艾滋病恐懼的救命稻草。

　　然而，喧囂背後，卻是任何試紙無法改變的恐懼。一張小小的試紙，有可能讓恐慌的購買者陷入新的恐懼循環。

　　網上叫賣"陰滋病"恐懼成噱頭

　　"一張試紙就能讓您在15分鐘內脫離恐慌"，網站試紙廣告目標直接鎖定懷疑自己感染艾滋病病毒卻不敢聲張的人群

　　在百度上搜索"HIV試紙"，出現的網站數量眾多，類型也紛繁不一，有的艾滋網站自稱是"中國第一個專業的提供艾滋病預防與檢測諮詢服務的平臺"，有的則自稱"艾滋病官方檢測門戶網"。近期出現的對"陰滋病"的恐懼，更成為不少網站的宣傳噱頭，網站根據新情況"對症下藥"："陰滋病"就是"恐艾"，一張試紙就能讓您在15分鐘內脫離恐慌。

　　在某試紙銷售網站互動區，一個名叫"琦"的網友稱自己發生高危性行為後，喉嚨開始發炎，有痰幹咳，後來感覺開始發燒，他驚恐地問："我現在是不是艾滋病感染的前兆，真的好害怕。我該怎麼辦，我還年輕啊……好後悔做那個事。"網站試紙廣告告訴"恐艾者"："千萬不要讓擔心和恐懼一直留在心中。只需要簡簡單單的自我檢測，就可以拋開那煩人的陰影"，目標直接鎖定懷疑自己感染艾滋病病毒卻不敢聲張的人群。

　　一家網站銷售人員告訴南方日報記者，他們曾進行過小範圍的調查，以摸清目標客戶的心理特點。據介紹，有購買需求的人本身極度恐懼艾滋病，且一般都有歧視艾滋病感染者的傾向；其次，潛在客戶不太在乎具體價格，不會像買其他産品一樣討價還價。"在家就能做，測試結果快速——— 只需要15分鐘，測試操作簡單而且準確度達到99.7%"，"在家自測，15分鐘知道結果，保密免費郵寄，坦然面對家人！"不少網站將檢測時間快速、方便、隱私保護週密作為廣告放在網站顯眼的位置。

　　網絡壟斷一張試紙十倍暴利

　　一張試紙的進貨價不到5元，網站有10多倍的暴利。因為在實體藥店中無法購得，網絡無形中成為這一市場的"壟斷"銷售商

　　記者調查發現，網站對試紙的定價並不低。以國産某品牌試紙為例，多數網站為"一口價"每張50元—60元，所謂進口試紙價格更高，是國産的兩至三倍。當記者提出要"團購"國産試紙時，網站銷售人員起初堅決拒絕降價，"買這個還講價，真是第一次見"。不過，一番討價還價後，銷售人員最終同意以每盒400元出售，內含40張，即每張試紙10元，這比起最初的"一口價"已低了數倍。

　　據某網站的銷售人員透露，一張試紙的進貨價不到5元，按網站平常的出售價格計算，中間有10多倍的暴利。而這樣的試紙在普通的實體藥店中無法購得，網絡無形中成為這一市場的"壟斷"銷售商。記者調查發現，各大網站對保護客戶隱私的規定相當細緻，目的是為了提供"最專業的人性化服務"。

　　通過曾購買試紙的顧客，記者得知，網站寄出的包裹從外包裝到內包裝均沒有任何關於HIV試紙的標記，也沒有任何和艾滋病檢測網相關的字樣，"和普通包裹的包裝沒有任何區別，外包裝是紙盒，內包裝是鋁箔袋，密封、避光、防輻射、防潮，根本無法透光察看"。快遞單上有的網站明確註明會寫"配件"、"辦公用品"或者是"禮品"。某網站負責人告訴南方日報記者，"我們郵寄的包裹享有免驗權"，送貨員也不會知道包裹的內容物。他反復強調："您若選擇送貨上門，根本不必擔心送貨員會知道您購買了什麼商品，請您一定放心。"網站還提供快遞單號的查詢服務，方便購買者了解商品的投遞情況，或者在首頁滾動顯示"最近艾滋病試紙發貨單號"及發貨情況。

　　恐慌難除自測結果加重負擔

　　不少購買者一邊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自測結果，一邊內心仍惶惶不可終日，由於對結果的不確定，恐慌仍未完全消除

　　檢測一次要花費數十元，如果使用網站推薦的"産品組合"一次檢測則要花兩三百元，多次檢測、反復確認的花費更加昂貴。但購買方便、使用方便、隱私受到保護，網站的試紙生意很紅火。網站銷售人員説，畢竟去醫院和疾控中心有諸多不便，買試紙的人還是很多。

　　在調查中記者卻發現，原本應該幫購買者"脫離陰霾"的自測，實際卻並未能減輕他們的心理負擔。

　　以網站提供的試紙附帶"自測緩衝液"為例，在有些購買者眼中，這也成為新煩惱的來源，"自測緩衝液是不是用HIV病毒製成，自測的時候傷口碰到緩衝液會不會感染艾滋病？"類似的擔心幾乎發生在所有曾自測過的人身上。

　　一名購買者告訴南方日報記者，做完測試後沒有問題，但又會反過來擔心"是不是假象"。"會一遍遍地回憶操作過程，生怕剛得到的好消息只是一場空"，他説，在這種想法促使下，他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購買試紙，"花錢多不説，也讓自己陷了進去"。

　　銷售人員坦承，不少購買者一邊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自測結果，一邊內心仍惶惶不可終日，由於結果的不確定，恐慌仍未完全消除，因此對陰性結果的反復確認佔了網站諮詢者的多數。

　　更為恐怖的是，由於檢測結果"假陽性"的存在，極少數自測結果有問題的患者，很可能並沒有感染病毒，自測結果只是一個誤判。據一些網站公開的數據，出現這種情況的概率為3%。

　　一名有過類似經歷的自測者回憶，當時並不知道有"假陽性"的存在，因此第一次測完後覺得"天塌了下來"，後來硬著頭皮去醫院檢測才拿到正常的結果。

　　專家提醒

　　自測任一偏差都會影響結果

　　"應該相信權威機構的認定結果，國家掌握的情況肯定比民間要可信。"對於所謂"陰滋病"及艾滋病所引起的恐慌，廣州華僑醫院皮膚性病科胡雲峰醫生認為，我國的艾滋病檢測技術水平已經非常高，"但臨床上經常遇到有人來我們這裡檢測，不相信我們的檢測結果又跑到其他醫院檢測"，胡醫生認為，這和自測一樣，心理因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廣州另外一家三甲醫院檢驗科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醫生明確表示，"有檢測資質的醫院，都有專門的試驗室，檢測是一個複雜的過程"。他透露，在某些特定情況例如獻血或急救手術前，少數會使用類似網站銷售的快速試紙，但這種檢測試劑在運輸和保存上，對溫度和濕度等有非常嚴格的要求，任何一個環節出現一點偏差，就可能導致結果的不準確，"醫院用的檢測試劑，也只作為艾滋病篩查最初步驟，如果有問題還要進行一系列的檢查才能確診"。

　　該醫生並不推薦自測。他表示，由於艾滋病病毒檢測對環境要求很高，如果出現"假陽性"、"假陰性"，容易耽誤治療，或者給自己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同時，自己檢測在抽血時不注意反而會引起其他感染。

　　記者追問

　　網站是否有資質銷售？

　　一家艾滋病試紙銷售網站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是從廠家直接拿貨。記者又聯絡到生産廠家之一北京金豪制藥有限公司，該公司黃姓銷售經理介紹，公司生産的HIV試紙主要銷往全國各地的醫院、血站和CDC，各地都有代理商，但沒有門店。

　　另外一家生産企業艾康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廣州地區銷售主管孫先生説，他注意到很多網站出售HIV試紙，"估計一個網站一個月能賣100—200人份"，他認為售賣給一般消費者存在風險，因為一般人買回家也不會用，還容易出現誤判。

　　儘管如此，接受採訪的生産企業銷售人員都表示，一般銷售者或者個人可以通過廠家購買到試紙"隨著個人購買自測的可能性增大，市場的隱性需求在增加"。

　　記者了解到，HIV試紙是"血源性篩查的體外診斷試劑"，但是作為藥品管理。根據國家相關規定，要經營該類體外診斷試劑，必須同時具備"兩證"：藥品經營許可證和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根據相關規定，辦理這兩個證件的門檻並不低，執業藥師、常溫庫、冷庫等硬體是最基本的條件。

　　記者諮詢一家網站有沒有相關經營許可證，網站人員以"有事要離開"為由回避。而在記者所能找到的銷售網站中，沒有任何網站在網頁上展示了這兩個所需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