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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稱中美競爭是零和博弈 中國應結交更多盟友

發佈時間:2011年12月06日 09:53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華網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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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配圖:閻學通

  【訪談對象】閻學通,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係研究院院長、博士生導師。著有《中國國家利益分析》、《古代中國思想與當代中國力量》(英文)等多部作品

  【訪談動機】

  11月20日,美國《紐約時報》發表了閻學通撰寫的《中國如何能夠打敗美國》一文。當日,這篇文章的轉載率在《紐約時報》進入了“Top 10”。在所有縱論國際形勢發展的分析文章中,這篇文章取得的高轉載率令美國報紙直呼“實屬罕見”。

  閻學通説,他原先建議的文章標題“中美道義競賽”未被《紐約時報》採用。文章中,自認為是現實主義學者的他提出,道義對提升政治實力和大國戰略競爭的勝負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他表示,在中國提升世界地位和美國為維護全球霸權的競爭中,“不是比誰更能砸錢,而是要看誰有更強的政治領導力。”

  針對此,他所提出的取勝方法至少分為對內、對外兩方面:

  首先,實行仁政要在國內建立具有感召國內外大眾的治理模式。這意味著政策的重心應該從優先發展經濟轉向構建和諧社會,消除目前巨大的貧富差距,用傳統美德取代拜金主義,同時消除政治腐敗,維護社會公平公正;

  其次在外交政策上,中國要爭奪道義制高點,這樣才能與仍然佔據霸權地位的美國抗衡。

  他強調,在物質實力縮小的前提下,今後“中美競爭的焦點就是看誰有更多高質量的朋友”,而僅僅依賴經援,是買不來可靠朋友的。

  但同時,“講道義需要結交盟友”的觀點也燃起學界對中國長期奉行的“不結盟政策”的再思考,其中既有贊同者,亦有質疑者。

  爭議聲中,11月28日,閻學通與本報記者面對面,詳解了他的邏輯與觀點。

  【先驅語錄】

  ★中美競爭分為物質實力和政治實力兩個方面。物質實力包括了經濟和軍事兩個方面,而軍事則又很大程度上是技術優勢的競爭;在政治上則主要體為友好關係的數量多少和質量高低,而發展軍事同盟關係是提高友好關係質量的最主要方法。

  ★堅持不結盟原則,不為他國提供安全保障,那我國安全利益受威脅時,就無法指望別人支持我們。

  ★結盟牢靠程度與意識形態沒有必然的相關性。我們今天和越南意識形態一樣,照樣結不了盟。美國和沙特意識形態不一樣,但卻是幾十年的盟友。

  【作者】《國際先驅導報》記者 鄧媛、黃瑩瑩 發自北京

  爭奪道義制高點也是利益需要

  《國際先驅導報》:有很多人不理解的一點在於,國際政治中“利益”不是第一位的嗎?您又是一位現實主義者,為什麼如此強調道義的作用?

  閻學通:中國古代哲學家荀子認為,領導權有三種:王、霸和強。王權在於贏得國內外民眾的心;強權建立在軍事實力的基礎上,不可避免要製造敵人;霸權則介於二者之間:對國內民眾和國外盟友都不欺騙,但往往不考慮道義,對非盟友使用武力。諸子百家多數認為,王權永遠勝過霸權和強權。我對“道義”作用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先秦哲學家們的影響。

  很多人以為現實主義講利益就必然否定道義的作用,這其實是一種誤解。從利益角度講,現實主義者認為國家利益包含了政治利益,而政治利益中包括了國家行為的政治合法性,而道義則是政治行為合法性的重要基礎之一。現實主義不認為道義是國家行為的最根本動力,但這並不意味著現實主義認為道義制高點不是國家利益。相反,現實主義認為道義制高點也是國家利益,因此需要爭奪。只有當道義與重大安全利益發生衝突時,道義性的利益要服從於安全利益需要。

  Q:換句話説,您認為中國要用“王”的方式對抗美國的“霸”?

  A:是的。

  Q:中國可以提煉出哪些道義原則和西方抗衡?西方長期把他們的道義原則歸納為“民主、自由”。

  A:國內許多人認為,我國的價值觀和世界佔主導的西方價值觀不一致,所以沒法讓中國顯得有道義,我不同意這種看法。這種觀點的哲學基礎是“人類沒有普世價值觀”,而我自己認為,人類是有普世價值觀的。鄙視背叛和愛好和平就是一種普世的國際政治價值觀。

  比如對盟友講信譽。不管是正義的軍事同盟,還是非正義的軍事同盟,盟主都得對其他盟友講誠信。盟主缺乏戰略信譽,該同盟就不可靠。依據信譽判斷一人或一國是否可靠就是一種普世價值,在任何社會、任何文明中都是一樣的。不管什麼樣的宗教、什麼樣的意識形態、什麼樣的政黨,什麼樣的政府,都不會把背叛的行為作為忠誠的標準。

  所以,不是沒有全人類共識的政治價值,無論是一個崛起的大國,還是一個現行的霸權大國,當其對外政策行為長期缺乏誠信後,其國際上的朋友就會流失,其崛起或維護霸權的政策目標都實現不了。

  中美競爭不同於美蘇競爭

  Q:您在講述重視道義的目的時有一個前提,中美競爭是必然的,所以中國需要找朋友抗衡美國。您在文章中把中美地位的此長彼消概括為“零和遊戲”,為什麼?

  A:中國崛起和美國維護自己霸主地位的零和遊戲,是客觀規律決定的。這個零和關係的嚴重程度,主要取決於兩國實力差距。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實力差距越小,矛盾就越劇烈;實力差距越大,激烈程度越低。要想中美結構性矛盾不進一步深化,想讓中美之間零和矛盾弱化,一個方法是把中國搞弱,讓中美實力差距越來越大;另一個方法是中國實力超越美國,使美國實力遠遠小于中國。當中美兩國客觀上實力接近的時候,無論媒體怎麼宣傳中美關係友大於敵,其作用都接近於零。

  Q:這種競爭態勢和當年美蘇冷戰的區別在哪?

  A:就好比羽毛球比賽和拳擊比賽,性質都是競爭,但內容和形式是不一樣的。

  美蘇各自進行結盟只是一個策略,這個策略不決定競爭的形式和內容,他們競爭的主要形式是代理人戰爭,通過戰爭來扶持一個親自己的政權,競爭內容主要是軍事領域。同樣中美之間可以形成兩大同盟集團,但兩大集團的物質實力競爭內容主要是在經濟和科技,而不是軍事。客觀上中國目前不具備與美國進行軍事競爭的實力條件。中美競爭的方式主要是通過經濟積極合作、科技發明競賽、軍事上消極合作、爭奪道義制高點等。這和當時冷戰時期美蘇全面對抗是不一樣的。

  中美競爭分為物質實力和政治實力兩個方面。物質實力包括了經濟和軍事兩個方面,而軍事則又很大程度上是技術優勢的競爭;在政治上則主要體為友好關係的數量多少和質量高低,而發展軍事同盟關係是提高友好關係質量的最主要方法。

  安全利益一致是結盟基礎

  Q:中國已經到了要與美國“爭盟友、爭民心”的迫切程度了嗎?

  A:前不久的東亞峰會給我們一個很好的警示,為什麼18個國家裏只有兩個國家不提南海?當俄羅斯2008年在格魯吉亞戰爭問題上需要我們政治支持時,我們沒有伸出援手。安全利益是檢驗國家友好關係的普世性標準。在別國安全利益受威脅時不援助,就難以指望他們在我國重大主權利益問題上不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

  利益是需要,利益不是慾望。中國利益在全球的拓展以及中國的世界第二地位使我們的利益需要發生了變化,我們對盟友的需求急劇上升,而且變成了非常緊迫的事情。隨著我國利益在全球的快速拓展,我安全利益需求急劇上升。安全問題和主權問題往往是緊密相關的。堅持不結盟原則,不為他國提供安全保障,那我國安全利益受威脅時,就無法指望別人支持我們。南海首先是個主權問題,因此維護主權的方法得靠軍事力量或戰略友好關係,經濟援助所能發揮的作用是有限的。

  中國現在已經被國際社會認為是世界第二大國了。國際格局有了兩極化的可能性,因為從綜合國力角度來講,世界其他大國同時與中美兩國拉大差距,多極化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再堅持不結盟就有問題了。我們需要問自己:第一,為什麼別的國家堅持結盟政策;第二,為什麼別的國家不認為搞結盟會傷害他們的國際環境;第三,在今天的具體環境下,對我國到底是不結盟利大於弊,還是結盟利大於弊。

  Q:您的答案肯定是後者,但是中國能跟誰結盟並體現道義?

  A:許多人都問這個問題,我以為這是對我周邊國家的對華政策了解不充分的問題。

  俄羅斯從葉利欽時期就建議中俄結盟,中國長期拒絕;普京最近暗示可把上合組織發展成軍事同盟,我國沒有積極回應。如果我們把上合組織除了中國以外的五個國家考慮在內,還有巴基斯坦、孟加拉、斯裏蘭卡、緬甸、老撾、柬埔寨、朝鮮等,至少有12個國家有與我國結盟的潛在條件。現在的問題在於我們願不願意和他們結盟。

  有些人認為這些國家很窮,西方國家也不喜歡他們,和這些國家結盟是不是被人瞧不起。跟窮國結盟我們能得到的經濟好處很少,與西方國家不喜歡的國家結盟肯定受西方輿論否定。但問題在於,我們去跟西方富國結盟,人家接受我們嗎?大家只看到與周邊窮國結盟的困難,而不説與西方國家結盟更困難。

  我們需要先討論是否需要結盟,然後再討論如何結盟和與誰結盟的問題。今天,討論我國結盟的困難,其作用是回避討論是否需要結盟的問題。

  Q:因為中國不會放棄過去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會不會妨礙我們與世界其他國家建立牢靠的盟友關係?

  A:不會。結盟牢靠程度與意識形態沒有必然的相關性。我們今天和越南意識形態一樣,照樣結不了盟。美國和沙特意識形態不一樣,但卻是幾十年的盟友。意識形態差別不是結盟的障礙,因為結盟的基礎是安全利益的一致性。有了共同的安全利益需要,就有結盟需要。如果説我們有以往結盟不可靠的經驗,那我們需要問,為什麼其他意識形態不同國家的結盟相對比我們牢靠呢?為什麼別國不認為結盟對他們是弊大於利呢?(實習記者鄔驪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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