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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削減八成血漿站引血荒憂慮 醫院搶購血液製品

發佈時間:2011年08月08日 08:2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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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5日,岩腳寨幾名村民供漿後離開。蜷著的胳膊是供漿員的“招牌動作”。

7月26日,校長潘德江和教師潘德祿在岩腳小學。

岩腳寨聚居了400多苗人,其中100來人過去常年“賣血”。

村民潘德寬“賣血”已有10年。長期採血,胳膊上留下疤痕。

  貴州省衛生廳日前調整採供血機構設置規劃,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20個單採血漿站削減為4個。

  以“供漿”賺取收入的人群,例如深山苗寨的一些寨民,生活將受一定影響。但更大的影響,則是血液製品生産。

  作為供血大省,貴州此舉引發血荒憂慮。國內幾家血液製品巨頭在此次調整中受很大衝擊,一些重要血液製品,例如血友病人必需的八因子,將更加緊缺。

  專家認為,此次貴州調整血漿站,再次顯現了血液製品的行業之困,並可能牽動到更大範圍的公共安全問題。

  □本報記者/楊萬國 貴州報道

  貴州運行十多年的16家單採血漿站,8月1日全部停止採漿。

  7月15日時,貴州省衛生廳正式發佈《貴州省採供血機構設置規劃(2011-2014年)》,根據該文件,貴州只在4個縣設置單採血漿站。

  此前,擁有20家血漿站的貴州,是全國的血源大省。據了解,全國共有單採血漿站約127家。

  貴州的規劃調整,讓血液研究權威學者朱威憂心忡忡。朱威是上海生物製品研究所原所長、中國輸血協會血液製劑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朱威介紹,貴州原料血漿供應佔國內的30%。

  原料血漿的供應,直接決定著血液製品的生産。而重要的戰備物資白蛋白,常用於母嬰阻斷乙肝傳染的乙肝免疫球蛋白,以及白血病人救命必需的八因子等血液製品,一直處於供應緊張的狀態。

  對於血液製品行業,血漿站就是命脈。此次貴州關閉16家血漿站,對於該行業造成很大衝擊。血液製品供應緊張的矛盾將進一步加劇。

  7月中旬消息發佈後,以貴州作為血漿原料基地的企業華蘭生物、天壇生物等上市公司股價大跌。此兩家企業與上海萊士一起,被稱為血液製品行業三巨頭。

  有生物制藥業內人士分析認為,貴州省可能是出於“安全”和“政府形象”的考慮作出的決定。

  調整

  砍掉80%血漿站

  “我們一直提心吊膽。但沒有想到這麼狠。”7月28日,一位不願具名的貴州血液製品行業人士説。

  貴州省衛生廳7月7日就曾發佈採供血機構設置規劃,提出只在息烽、開陽等10個縣設置單採血漿站。

  這意味著血液製品企業將失去一半的血漿站。

  7月13日,貴州省衛生廳突然電話通知相關企業,暫停執行上述文件。

  就在行業以為會有轉機時,7月15日,貴州省衛生廳重新發佈規劃,單採血漿站只保留4家。

  單採血漿站是利用分離設備把人體血液抽出後,分離出血漿,然後把其他紅細胞等成分重新回注人體。而血漿則被採走,成為多種重要藥品的基礎原料。

  “科學實驗早已證實,嚴格按規定採漿,對身體沒有任何影響。”朱威説。

  他介紹,血液製劑是珍珠港戰爭爆發後,美國人發明的,以解決全血不便長途運輸和長期保存的問題。是應對災難或戰亂的重要戰略物資。血液製劑的白蛋白對於重大創傷病人、燒傷病人是唯一救命藥。

  曾經,單採血漿站是屬於衛生系統的事業單位,血漿站有償採漿,再高價轉賣給血液製品企業。這也成為一些地方政府的重要財政來源。

  1996年,河南部分地區單採血漿站管理失控,造成大量艾滋病感染後,河南關閉了全部單採血漿站。

  上述業內人士介紹,那之後,大量血漿站轉移到了貴州和廣西等地。

  2006年至2007年,國家啟動了血漿站改制,全部血漿站賣給血液製品企業。

  彼時,貴州25家血漿站,有傳染病風險的5家關閉,其餘20家分別由華蘭生物、黔峰藥業(現改名泰邦生物)、上海生物製品研究所等幾家企業收購。

  根據貴州省衛生廳發佈的規劃,此次調整後,貴州只剩開陽、獨山、普定、黃平等4個縣設置單採血漿站。

  血液製品巨頭華蘭生物在貴州的血漿站近乎覆沒,由6家減為1家。上海生物製品研究所剩1家,貴州黔峰藥業剩2家。

  官方

  “為了人民身體健康”

  貴州省發佈規劃後,引發行業緊張。上述業內人士介紹,目前貴州一些經銷商、醫院開始搶購血液製品。

  媒體分析認為,關停血漿站的影響將在明年充分顯現。對於患者來説,血液製品將更貴更難買。

  7月28日,貴州省衛生廳辦公室一名黎姓副主任説,按照衛生部《採供血機構設置規劃指導原則》,單採血漿站三年調整一次規劃。貴州此次是根據相關法規的正常調整。

  對於調整幅度為何這麼大,黎稱是“為了更好維護貴州人民的身體健康”。

  據了解,按行業慣例,官方關停血漿站,通常是因存在隱患或區域內出現傳染病症。黎副主任否認出現傳染病。對於記者追問是否有“供漿”人群出現身體健康問題,他拒絕回答。

  綜合媒體報道,貴州血漿站近些年有違規採漿行為出現,存在降低供漿員標準、跨區採漿、頻採、超採等行為。

  “各地領導都很怕,擔心出現傳染病。貴州是供漿大省,這裡的領導更怕。”上述血液製品業內人士分析認為,領導意圖是貴州大量砍掉單採血漿站的原因之一。

  這名人士認為,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因傳統觀念,單採血漿常被貼上“賣血”標簽,“賣血”又被認為是貧窮落後的表現。

  上述業內人士説,貴州不久前調整了主要領導,“新來的領導認為採漿産業對本地經濟貢獻不大,還影響貴州的形象。”

  貴州省衛生廳辦公室黎姓副主任介紹,此次規劃是根據貴州省委省政府決策作出,並報衛生部備案。

  行業

  陷入血荒憂慮

  血漿供應緊張,是長期制約血液製品生産的主要因素。

  國內一家血液製品企業的負責人稱,此次貴州砍掉16家漿站後,國內50%的乙肝免疫球蛋白,70%的八因子産量將消失。

  據介紹,凝血八因子是目前治療血友病的惟一有效療法,2007年來就一直緊缺。

  “這是牽涉到國家重大決策的事情。現在衛生部和工信部都很著急。在緊急協調。”上述企業負責人稱。

  他介紹,當年企業收購單採血漿站時,國家九部委文件明確規定收購包括“採漿權”在內的無形資産。企業與貴州省簽的合同也是包括“採漿權”在內的30年産權。“現在我們只用了4年了,就被關閉了。”

  8月2日,朱威提出,地方政府擅自關閉血漿站涉嫌違反《物權法》。並且根據國務院208號令,血漿站設置權在衛生部,除非嚴重違規或發生傳染病,任何一級地方政府無權擅自關閉。對此,貴州省衛生廳未作回應。

  在朱威看來,這是一場“公共安全危機”。

  他介紹,2007年血站改制調整後採漿量下降,八因子斷貨,十萬血友病人面臨死亡威脅,引起國家領導人重視。他判斷3個月後八因子將再度嚴重短缺,“到時肯定要死人的”。

  朱威介紹,中國血液製品行業每年需原料血漿7000噸,但一直缺口很大,去年只採到4800噸。

  “我們過去對公眾的科普宣傳一直不夠。”朱威認為,許多地方領導對血站採血還懂一點,但對採血漿和血液製品行業並不了解。這是行業目前遇到的最大問題。

  最後的“血寨”

  一個靠“賣血”維持家庭開支的貴州苗寨的生活圖景

  7月26日,貴州省貴定縣,潘德江站在岩腳寨小學門口等待拍照,他有點跼踀不安。他穿著10塊錢買來的解放鞋,挽著褲腿,舊襯衫上有汗漬和污垢。

  “我窮成這樣,都不像個老師,還是別拍了……”潘德江説。

  他是這所小學的校長。

  另一名老師潘德祿建議把學校的五星紅旗拿出來,以使他們更像教師。於是,這所學校僅有的兩名老師一左一右展開旗幟。

  烈陽下旗幟鮮紅如血。

  數日前,兩名老師剛剛去血漿站“供漿”,各得款170元。當地人直呼供漿為“賣血”,這應是他們數年賣血生涯的最後一次。

  7月31日之後,血漿站將關閉。

  隨著血漿站關閉,潘德江可能再度出去打工。 “我現在一念之間,決定學校存亡。”

  學歷最高的人

  高中讀了半年的潘德江,迄今為止還保持著寨子裏的最高學歷 

  39歲的潘德江迄今為止還是岩腳寨學歷最高的人。

  岩腳寨因地處一堵巨岩之下而得名。現在寨子合併到森山村,成為一個自然村(大隊)。

  隊長潘德洲介紹,這個苗族寨子建於明朝,迄今400多年了。全寨人都姓潘。

  岩腳小學則建於民國年間,迄今也快百年。但小學從沒來過一位“正規”教師。

  “太偏僻了,報酬也低,正規老師都不願意來。”潘德江説。

  古寨過去沒出過秀才,現在也沒出過一個大學生。

  潘德江讀了半年高中,成績好但交不起一學期175元的學費,1990年輟學回家,成了岩腳小學的代課教師。從此保持著最高學歷。

  教到1995年,工資最高漲到每月80元。“當時年輕,心花。”潘德江去廣東打工了。

  在廣東打工6年。潘德江説有家工廠準備把他招為正式工。但他是獨子,父母年紀大了,按照苗寨傳統,他得回到父母身邊盡孝。

  潘德江2001年回到岩腳寨,繼續當代課教師。工資依舊是每月80元。

  這一年,第四個孩子出生。潘德江説,生完兩個孩子後,老婆唐淑芳結紮了,手術沒做好,後來超生了老三。2001年他又去結紮,還是手術失敗,生了老四。

  鄉政府不管“手術意外”,罰款7000元。

  此時,寨子裏已經有幾十個人去龍裏縣“賣血”。按照國家《單採血漿站管理辦法》,採漿實行區域管理,不得跨區採。岩腳寨劃在龍裏縣。

  唐淑芳也跟著大家去。

  “當老師虧本。”潘德江説,到2009年,他多年打工的積蓄用光了,4個孩子也陸續上學。他也跟著老婆去賣血。

  第一次賣血,在縣城碰到高中同學和老師。“他們有的當老闆了,有的在縣政府當幹部。”潘德江硬著脖子説,“來賣血”。

  師友們都連忙説“好的,好的,沒什麼”。大家很熱情,請他吃飯。

  “當年我成績比他們好,現在混到賣血,我知道其實他們心裏是看不起的。”從此去賣血,潘德江小心躲避熟人。

  “為了這個民族賣血”

  潘德江説,孩子們多讀點書,有了文化才敢到外面去競爭,這樣這個民族(海蚌苗)才有地位 

  潘德江是寨子裏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

  每天早上5點半,他起床去山上割草,背回家喂飽牛馬後,8點上課。下午4點半放學後,再下地幹活。

  潘家6口人,3畝水田。前些年寨子外出打工的人多了,一些人家的水田丟著不種,潘德江“撿”了3畝。夫妻倆種了6畝田。

  2008年開始,潘德江的工資漲到280元,但半年發一次。

  妻子唐淑芳算了一筆賬,家裏稻米只夠口糧和牛馬豬的飼料。苗寨人情禮往花銷重。四個孩子三個讀初中,一個小學,生活費和交通費加起來每月要500元。

  潘德江和妻子每月去賣血兩次,除去80元路費,可得600元。他説這筆錢維持了目前4個孩子讀書。他的工資則主要維持家庭基本開支。

  潘德江説他也曾想過再出去打工。早些年他學會了泥瓦工手藝,每天可掙100多元。但如果他離開,學校就要垮掉。

  岩腳寨苗人是苗族中一個叫“海蚌苗”的分支,使用的也是一種獨特苗語。

  岩腳小學現在開設一到三年級,60多個學生全是本寨苗族子弟。潘德江説,這些孩子從小説苗語,不懂漢話。他在外打工時,低年級孩子曾直接送到山外中心小學讀書,因聽不懂漢話,成績全部墊底。只好一直留級,到了6年級都已十五六歲,紛紛輟學。“這也是我們這裡多年沒有孩子把書讀出去的原因”。

  他和潘德祿從一年級開始教孩子們拼音和本地漢話方言,二年級開始教普通話,到三年級能掌握基本漢字。然後再送到山外去讀書。“起碼保證了我們的孩子在一個起跑線上”。

  “我是為了我們這個民族,哪怕賣血也要把學校維持下去。”7月26日,潘德江哽咽了。

  “我去縣城賣血,坐在公交車上,外面人嫌我們賣血的臟,隨意呵斥我們起來。我們不敢説一個不字。因為我們沒有讀書,沒有本事。別人看不起。只有我們的孩子多讀點書,有了文化才敢到外面去競爭。這樣我們的民族才會有地位”。

  無經濟能力的古寨

  農閒時,寨民的唯一生財之道是挖“三角葉”,“漫山遍野跑,一天能掙10多塊” 

  岩腳寨離貴定縣城50公里,離相鄰的龍裏縣城45公里。

  7月25日,記者跟隨剛從龍裏縣單採血漿站出來的30多個村民,搭乘一輛長途汽車,在如同搓衣板的山路上顛簸了3個多小時,抵達山腳。下車後,爬山1個多小時,進入山頂苗寨。

  凡平緩的地方,都墾了田。寨子擠在陡仄的山坳裏,混雜著馬糞味道和雞鴨鳴叫。

  整個寨子,是數百間以木板青瓦搭建的土房,幾座白墻平頂的水泥房點綴其間。許多房子已住超過三代人。

  偶爾可見到一兩個電視衛星接收器。這裡沒有固定電話,手機很少,信號微弱。

  在紀錄片裏作為中國奇觀的苗嶺梯田,在這裡一樣讓人震驚。在岩腳寨旁邊,坡勢稍平緩的山脊上,一彎彎狹長的梯田從山腳一直綿延到山頂。

  潘德洲説,這是寨子賴以生存的全部土地。

  寨子人均只有4分田。潘德洲説,只夠口糧。

  苗人經過世代遷徙,現在住的普遍是地勢險惡的高山,土地少,交通不便。潘德洲説,寨民們沒有能力搞大規模養殖,普通人家最多能養兩頭豬,到了年底,殺一頭維持一年的肉和油,再賣一頭。牛和馬用來耕地和從山下馱運物資,沒有變賣的可能。

  岩腳村山後有煤,但交通不便,沒有大規模開採。唯一開採的幾座小煤窯也是外面老闆壟斷了。

  農閒時,寨民唯一的生財之道是上山挖一種叫三角葉的藥材。挖的人多了,三角葉也越來越少,“漫山遍野跑,一天能掙10多塊”。

  潘德洲介紹,全寨80多戶,400多口人,勞動力280人,其中100多年輕一點的在外打工。留在家裏的,有約100人去賣血。其中有十多戶夫妻倆都賣血。

  最早的“賣血”人家

  “窮得賣血”曾是嘲笑人最厲害的話,潘德寬夫妻靠賣血,供兩個孩子已讀到初中 

  潘德寬是寨子裏最早的賣血人家。

  潘德寬的父親潘祖歷説,他父親兄弟多,分到他家時,只有1畝多一點水田,7分坡地。全家5口人,依賴這點土地不夠溫飽。到現在糧食還不夠吃,每年春荒還需要買米。

  十多年前,賣血在寨子裏還是件恥辱的事。但潘德寬和妻子楊大妹還是去了龍裏血漿站賣血。

  潘祖歷説,潘德寬沒文化而且“反應有點慢”,沒法出去打工。

  潘德洲説,一開始,“窮得賣血”是嘲笑人最厲害的一句話。但潘德寬夫妻靠著賣血,供兩個孩子已讀到初中。

  慢慢的,大家發現潘德寬夫妻身體也沒出現什麼毛病,於是越來越多的村民跟著賣血。

  現在每“供漿”一次(600毫升)可得報酬170元。去龍裏縣來回路費20元,凈得150元。按照採漿管理辦法,每14天採一次。夫妻兩人每月可得600元。

  “往年我們這裡沒有賣血,如果遇到家人生病或者有緊急用錢,唯一的辦法就是扛一袋米去賣。但每個家庭如果賣米超過100斤,一年的口糧就危險了。”潘德洲説。

  一次供漿相當於節省了100多斤米,在寨民眼裏,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

  岩腳小學教師潘德祿和妻子也是寨子最早的賣血者之一。

  2001年,潘德祿開始賣血。其間他出了次車禍,體重下降到不足100斤。按採漿管理條例,他失去了賣血資格。妻子楊延蘭又接著去賣血。

  休養了兩年,身體剛恢復到100斤,潘德祿又接著賣血。

  7月26日,身高1米53的潘德祿揮著鐵錘在烈陽下砸石頭。他要蓋房。目前他家住著全寨最破爛的房子,一座半面依著山坡搭的小棚戶。

  去年,大女兒潘秀娟輟學去浙江一座襪子廠打工。潘德祿勸女兒讀書,17歲的女兒説,“家裏窮成這個樣子,我出去掙錢幫你蓋房”。

  女兒去年拿回了1萬多元。潘德祿想用這筆錢把地基先搭起來。

  聽説血漿站將關閉,潘德祿有點不願相信。他説如果不能賣血了,老大寄回來的錢就得用來供她弟弟妹妹讀書,“我的房子建不起來了”。

  “血寨”的未來

  15歲的潘承金有更大的夢想,他希望能成為寨子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7月25日,潘承武從龍裏血漿站走出來,一隻胳膊蜷起來。這是供漿員的“招牌動作”,抽完血的胳膊需要壓迫血管。

  剛剛抽完600毫升血漿,潘承武一刻沒休息。他一言不發,蜷著胳膊,挎著一隻老布袋子穿越龍裏縣城,趕乘回家的車。

  在這座縣城,人們對這種蜷著胳膊的山民,稱呼為“苗族賣血的”。

  25歲的潘承武沒心思理會異樣的目光。

  他是一個9個月大的孩子的父親。路上,他花3元買了一碗米粉吃了。又花了4元買了點西紅柿,帶回家給妻子做蛋湯。刨去路費,還剩143元。

  再給兒子買一罐奶粉、一包紙尿布,錢就花乾淨了。

  潘承武是寨子裏最年輕的賣血者。這是他第四次賣血。

  5月份,兒子得了場感冒,家裏一點積蓄耗盡了。在鄰居介紹下,他跟著去賣血。

  1998年,初中讀了半年的潘承武和寨子裏大部分少年一樣輟學。回家幫父親幹了4年農活後,2002年到寧波打工。

  今年21歲的妻子是打工時認識的。他們沒領結婚證,沒辦酒席,就住到了一起,生了孩子。

  這在過去是無法容忍的。上世紀70年代末他的父親潘德科結婚,花光350元積蓄辦了場隆重的婚禮。

  “那時不結婚不能住在一起。”潘德科説。

  潘承武説,現在寨子裏三分之二的年輕人都這樣,“感情好就行”。

  外面世界的觀念和生活方式,日益滲透進這個深山小寨。小兩口現在給兒子用的是紙尿布,為了省錢,他們把尿濕的紙尿布曬乾再用。

  “賣血這點錢能救急,但是肯定富不了。等明年孩子稍微大一點了,放在家裏父母帶。我們還要出去打工。”潘承武説。

  他希望打工存錢,將來讓兒子多讀點書。

  對於搬出苗寨,他依舊不敢奢望,“在外打工十多年的還是回來了。外面的房子靠打工一輩子也買不起”。

  15歲的潘承金則有更大的夢想。

  他今年讀初二,能説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還寫一手好字,剛拿了學校書法比賽一等獎。

  他的父母也是賣血者。潘承金曾一度相信“讀書無用”。但寨子裏和他年紀相倣的夥伴打工後,帶回來的不是花花世界,而是電話裏訴説苦和累。

  潘承金開始發奮學習。

  “我們只有讀書才能走出去。讀書怎麼都有用。”他説。他希望能成為寨子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他的小本子上寫著:“寒冰不能斷流水,枯木也會再逢春。”

  校長潘德江感到欣慰,通過這些年的努力,從岩腳小學送出去的孩子,有好幾個在當地的中心小學和鄉里初中,成績都名列前茅。 

責任編輯:黃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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