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街鎮新圍、橫崗等地，抗議虎門垃圾焚燒選址的橫幅四處懸挂著。趙洪傑攝

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選址示意圖。

　　東莞再起垃圾焚燒發電廠選址風雲

　　政府決策和民意差距始終無法填平，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的爭議一度沉寂，但最近又被第一期環評公示而引爆。

　　2009年11月，恰逢廣州番禺垃圾焚燒發電廠選址風波愈演愈烈，東莞虎門鎮公佈了垃圾焚燒發電廠的初步選址。由於距離厚街鎮水源橫崗水庫3.8公里，而水庫周邊是厚街規劃的未來宜居中心，質疑聲自此不絕於耳。

　　2011年4月，番禺垃圾焚燒發電廠最終放棄了定點選址，而是拋出了五個備選選址這成了厚街居民所理解的政府和民意友好互動的示範“番禺能做到，東莞也能做到，我們需要更多對話。”東莞厚街居民葉小姐説。

　　●東莞日産垃圾1萬噸，但無害化處理率只有30%，按照《珠三角規劃綱要》要求，東莞無害化處理率應達到85%，官方表示70%的鎮垃圾場超負荷運行，垃圾已經到了“堆無可堆”的地步

　　●厚街居民測算，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選址地距離橫崗水庫只有3.8公里，而且常住人口5萬人的厚街居住區在選址地的下風口，選址地點牽出歷史糾葛

　　●第一期環評公示後，沉寂半年的質疑聲音再次響起，5萬份居民反對意見書被漸次遞到省、市相關部門，居民希望互動和博弈中應更加尊重民意

　　選址

　　兩鎮交界，站在厚街上風口

　　2009年11月10日，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選址工作現場會在虎門五馬山召開，在此會議上一個佔地150畝、可日處理垃圾2000噸的垃圾焚燒發電廠的建設規劃對外公佈。

　　這個地點準確的表述是“大嶺山夾溝與虎門陳村社區牛角地交界地段”，正好位於虎門鎮與厚街鎮交界的五馬山內。

　　根據媒體公開報道，2009年虎門鎮鎮委書記吳湛輝在現場會上表示，選址半徑1公里範圍內，雖然有虎門陳村社區部分土地，但大部分為山體和農田，2公里半徑範圍內居民也比較少。

　　當年，東莞市副市長梁國英也做了表態：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的選址是適中的，是虎門最合適的地點。它位於山體懷抱之中，離虎門的村莊和厚街的村落均有相當的距離，且建設該發電廠也不會對周邊自然山體産生破壞，沒有影響到大嶺山森林公園。

　　對於虎門，這是最合適的地點，但厚街鎮新圍高排仔村的58戶村民獲知選址消息後，最先站出表達強烈的反對意見。

　　78歲的戴老先生告訴記者，該選址離他們村只有1.5公里，位於厚街鎮的上風口，離該村的取水水源直線距離不足500米。“我們擔心煙塵會對水源造成污染，廢氣也可能對身體健康帶來影響。”

　　而更猛烈的質疑來自附近的厚街新圍、大逕、橫崗等村級社區，尤其是海逸豪庭、湖景一號莊園、加州陽光、豐泰花園等高檔社區。

　　記者查詢，天馬山下的橫崗水庫周邊的確是厚街鎮規劃的未來宜居中心。目前厚街在該地區有4個自然社區，5個商業樓盤，一個擬招生2萬人的高等教育學院、兩所近萬人的初中學校以及社區幼兒園。

　　厚街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員表示，這裡屬於人口密集區，加上當地就業的外來人口，人數超過了15萬。

　　而當地居民測算，選址地距離橫崗水庫只有3.8公里，而且居住區在選址地的下風口，他們擔憂如果垃圾焚燒廠建在這裡，厚街宜居區的規劃只能回到圖紙上。

　　一直到去年9月，東莞陽光網、天涯社區等網站成了當地居民的民意宣泄口，期間東莞陽光網上還一度盛傳“垃圾焚燒發電廠已經開工建設了”，甚至有網友上傳了“開工圖片”，引起居民恐慌。

　　本報記者在當地採訪時發現，不管是選址地的入口還是社區、學校門口，抗議的橫幅一直懸挂著。

　　上馬

　　東莞著急，厚街鎮公開反對

　　東莞市城市綜合管理局相關負責人表示，目前東莞日産垃圾量1萬噸左右，但無害化處理率非常低。“全省是64%，而東莞只有30%，按照《珠三角規劃綱要》要求，東莞無害化處理率應達到85%。”該局一位官員表示，70%的鎮垃圾場超負荷運行，東莞的垃圾已經到了“堆無可堆”的地步。

　　記者了解到，去年東莞厚街、橫瀝的垃圾焚燒處理廠將分別擴充900噸、1500噸的容量，但離85%的目標還相去甚遠。2009年，東莞市規劃分別在虎門、清溪、麻涌和常平新建4家垃圾焚燒發電廠。

　　加快上馬垃圾焚燒發電廠的急切明顯地表露在東莞市相關領導的講話中。

　　2010年7月，東莞市一次國土會議上，城市管理局訴苦，東莞4家垃圾焚燒廠的招標方案已經完成了，但徵地還沒徵過來，部分相關鎮一把手對項目持反對態度。

　　東莞一位市領導為幾個部門“支招”，他要求對焚燒項目先做環評，環評結束後再招標。“把中國最好的專家請來，給鎮領導上一堂課，如果環評通過了，鎮裏想反對也找不到理由。”

　　虎門將垃圾焚燒發電廠建在厚街的上風口，確實遭到了厚街鎮政府或明或暗的反對。

　　據厚街鎮政府稱，今年5月，厚街鎮政府邀請了北京的環保專家前往該廠目前選址周邊實地調研，該鎮負責人轉述專家意見稱：“如垃圾處理廠在現在的選址上，短期內看不到對該鎮橫崗水庫的影響，但是長遠來看，將會對該水庫的水質帶來很大影響。”

　　這個調查結果被厚街不少居民轉述。但市城管局稱，他們多次要求相關鎮提供調查專家的名字、電話等詳細資料，並考慮環評時請該專家作為特別代表參與，然而相關鎮推説“不方便”。

　　知情人士透露，厚街鎮相關領導多次在協調會上提出反對意見，直到東莞市高層領導強調“不換思想就換人”後，厚街鎮政府的反對聲音變得曖昧起來。“但還是在會上公開反對過。”

　　這場爭論漩渦也讓人回憶起歷史上兩個鎮的博弈　2001年，厚街曾計劃在現虎門選址位置建設一個垃圾處理廠，但遭到了當時市環保局和虎門鎮的反對，只好改址南五村的黑山。一位居住在橫崗水庫附近的厚街鎮老領導反問，為什麼現在虎門鎮卻可以建？

　　厚街鎮政府負責人在仔細斟酌後，婉拒了本報記者的採訪。

　　環評

　　政府公示，居民印發5萬份問卷

　　由於反對聲音太大，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一年多都處在選址前期調研階段，公眾質疑和兩個鎮之間的爭論，隨著政府決策的推進節奏放慢，而在今年上半年一度沉寂，直到今年5月12日東莞市虎門垃圾處理廠籌建辦公室對外發佈了“虎門生活垃圾處理廠項目環境影響評價公眾參與公示(第一次公示)的公告”。

　　公告邀請市民從當日起7個工作日內，就虎門生活垃圾處理廠項目環境狀態、保護等方面提出意見。

　　5月10日，更多的抗議橫幅高懸起來，海逸豪庭會所將要召開“媒體通報會”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播到湖景一號、加州陽光等社區，也迅速地傳到附近幾個村莊。“開會那天，2000多人來到小區，但會所只能容納400人。”厚街居民方叔説。

　　與會的一位媒體人聽到了多種語言的演講，有普通話版的，有粵語版的，也有潮汕話版的 各個社區的代表輪番上臺，都是講反對焚燒發電廠建在五馬山的理由。

　　6月初，國內多家網站上一個名為《救救孩子，反對污染》的視頻熱傳，這個將近9分鐘的煽情視頻，點擊率已經超過三萬次，視頻製作者正是厚街居民。

　　“我們真的很理性，新圍村村民曾想截斷經過他們村的虎門運輸垃圾的道路，被我們阻止了。”葉小姐説，他的孩子今年9歲了，由於先天肝功能缺失，不能接觸和吸入有害有毒氣體。2003年，她借債購買了海逸豪庭，但現在無處可退了。

　　厚街居民所指的“理性行動”還包括自發印發問卷，收集居民的意見書。在“演講”的第二天，海逸豪庭的居民印發了5萬份“虎門生活垃圾處理廠環境影響評價的問卷”，並通過親屬傳親屬的方式分發出去幾乎所有問卷都收回來了，也幾乎所有的居民選擇在“反對”一欄中打鉤。

　　5萬份的問卷被漸次郵遞出去，其中3萬份到了省相關部門，僅東莞城管局就收到了一萬份。“我們希望政府能更加尊重民意，應仿傚其他地方召開聽證會、專家論證會和決策會，而不是單向的環評。”厚街鎮一位老領導對記者表示。

　　虎門垃圾處理廠第一期環評公示結束後，6月13日東莞城管局首度以實名出現在東莞陽光網上，對居民質疑的幾個熱點問題做了回應。

　　回復意見指出，選址的前期比選工作，是站在全市的角度通盤考慮的，以東莞現在的人口密度和城市化程度，不管是選在哪個地方，從不同的空間條件和建設情況看，必然有上風口和下風口，而規劃新建的生活垃圾處理廠採用先進技術和監管機制，可以保證煙氣安全、達標排放。

　　針對會影響到橫崗水庫和大嶺山公園，城管局的回復認為“它們超過了國家有關規範計算的評價範圍”。而新圍高排仔的取水水源被認為是呈弱酸性的高溪水，“水質不如自來水，建議政府為該村免費接通自來水”。

　　博弈

　　官民互動，東莞能否“五選一”

　　城管局回復的第二天，海逸豪庭的居民立即擬寫了一份“虎門垃圾焚燒發電廠選址不當”的意見書，對回復意見針鋒相對地辯駁。“環評都沒有結束，怎麼能如此肯定呢？這麼急著下結論什麼意思？”一位居民對記者表示。

　　據了解，清溪、麻涌、常平和虎門即將新建的垃圾焚燒處理廠，在聽取社會各方面意見後，初步選址已經擬定，都已進入環評程序，待環評通過後，項目就會開工建設。

　　據知情人透露，虎門鎮已經在考察相關的投資商，“帶居民到常州、深圳參觀過一個很有實力的投資商興建的焚燒發電廠。”“生活垃圾處理廠在虎門的行政區劃內，厚街人民監督相當困難。”居民葉小姐説。

　　其實，東莞市政府也在與市民互動，今年1月份，城管局局長鐘耀祥就主動聯絡東莞電臺與市民互動，此舉被稱在東莞政府職能部門主要負責人中“史無前例”。他對媒體表示，市民對焚燒不理解，甚至站出來反對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但市民誤解了這個事”。他還承諾，要建出“讓市民滿意的垃圾處理廠”。

　　但厚街居民還是覺得互動得太少“哪怕必須燒，但建在哪我們要有選擇的權利，像番禺的‘五選一’，他們能做到，東莞為什麼不可以？”居民葉小姐説。

　　2011年5月19日，全省重大事項社會穩定風險評估工作現場會，第一次披露了曾經受到高度關注的深圳南山垃圾焚燒發電廠二期工程因第三方評估調查一期工程污染引起群眾不滿，而被迫緩建。

　　根據調查結果，第三方機構匯集民意：臭味是周邊居民們最容易感覺到的影響，對日常生活影響非常大，也是造成居民對垃圾發電廠污染物治理不滿意的重要原因；垃圾焚燒排放的廢氣以及惡臭氣會隨著距離的增加而擴散；對一期工程排污治理不滿意；出現垃圾運輸車對沿途道路污染、滲漏的問題。

　　這個消息傳到東莞，讓厚街居民看到一絲表達民意被採納的希望。

　　南方日報記者 趙洪傑 鄧聖耀

　　實習生 高金花 發自東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