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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圖書館:我們的大門一直在向乞丐敞開(圖)

發佈時間:2011年01月24日 05:49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京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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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圖書館內,讀者在感受學習的快樂。杭州圖書館/供圖

  “杭州圖書館對所有讀者免費開放,因此就有乞丐和拾荒者進門閱覽。圖書館對他們的唯一要求,就是把手洗乾淨再閱讀。有人無法接受,找到褚樹青館長,説允許乞丐和拾荒者進館,是對其他讀者的不尊重。褚樹青回答:我無權拒絕他們入內讀書,但您有權利選擇離開。”

  1月18日,這則故事登錄微博,溫暖了無數網友。杭州圖書館及館長禇樹青被火爆圍觀,後者還獲“最感人館長”等盛讚。

  其實,不拒乞丐入內的舉措,杭州圖書館已推行7年;“你有權選擇離開”,也非禇樹青原話。

  一個城市的圖書館應該什麼樣?昨天,本報對話杭州圖書館辦公室主任劉麗東。

  ■關鍵詞

  公共圖書館

  公共圖書館是社會文明的産物,近代意義的公共圖書館最早出現于19世紀下半葉的英美兩地,其特徵是經費來源於稅收、向所有居民開放。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94年頒布《公共圖書館宣言》。宣言稱,“公共圖書館是教育、文化和信息的有生力量,是透過人們的心靈促進和平和精神幸福的基本力量”。

  我國的圖書館歷史悠久,只是起初並不稱做“圖書館”,而是稱為“府”、“閣”、“觀”、“臺”、“殿”、“院”、“堂”、“齋”、“樓”等。歷史上,較為有名的有西周的盟府、宋朝的崇文院、明代的澹生堂、清朝的四庫全書七閣等。這些圖書館,或面向特定官僚階層、學者群體,或為私人提供服務,並非公共圖書館。

  19世紀末,“圖書館”作為外來詞,從日本傳至國內。同一時期,公共圖書館的理念也被引進。1902年,浙江紹興的古越藏書樓對外開放;1910年,武漢建立了面向普通讀者的文華公書林。

  “與無權拒絕乞丐入館同理,我們同樣沒有權力要求有意見的讀者離開。”

  京華時報:“我無權拒絕他們入內讀書,但您有權選擇離開”,這句話近日在微博廣泛轉載,並引發熱議。這是禇樹青館長的原話嗎?

  劉麗東:這句話兩年前就被報道過,是經記者提煉昇華後的表述。褚館長的原話是,如果讀者不願與乞丐一同閱覽,可以換一個位置或閱覽區域,因此話中的“離開”不是有些人理解的離開圖書館的意思。與無權拒絕乞丐入館同理,我們同樣沒有權力要求有意見的讀者離開。

  如果您接觸過褚館長,就會知道他是一個溫和、儒雅的人,對讀者説話不會這麼生硬。這句話引起這麼大反響,可能是因為這個表述比較經典,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京華時報:禇樹青館長昨天對媒體説,這是五六年前的事兒,你知道他説這句話時的情境嗎?

  劉麗東:確實是好多年前的事兒,我沒親眼見證。但無論是褚館長本人還是其他同事,尤其是工作在一線的同事,都不止一次接觸過類似投訴,這是我們一致的態度,即勸投訴的讀者換一個位置或閱覽室,不能因為你的投訴就拒絕其他人群到圖書館裏來閱讀,我們沒有這個權力。

  2008年《文匯報》記者採訪褚館長時,挖掘出了這個故事,並有所提煉昇華。我覺得無需將這個故事具化,糾結于褚館長在什麼時間、地點、場合下説出這句話,沒有這麼戲劇。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種情懷,這是公共圖書館的服務宗旨。

  京華時報:很多網友被這一舉措感動,稱讚有“大家風範”、“北大遺風”,認為保障了每個人所擁有的讀書權利,體現了“眾生平等”的文明社會理念。對這些評價,你怎麼看?

  劉麗東:網友覺得這個小故事溫暖、感動,我們能理解,但希望不要太炒作這句話,真的沒那麼誇張,這只是我們的本分工作,全國的圖書館也都一直在這麼做,公共圖書館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這不是開創,而是一種理念的回歸,公共圖書館是公益性文化服務機構,我們的職能就是保障每一個公民自由獲取知識和信息的權利,任何人在享受圖書館服務上都是平等的。

  京華時報:既然這並非特殊舉措,而是公共圖書館的常態工作,那你認為這個故事在當下引起了社會廣泛關注的原因是什麼?

  劉麗東:褚館長一向低調,所以,他把採訪的記者交由辦公室接待。當時聽到這個提問後,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個怎麼能算是新聞”?突然有那麼多人關注,我們館裏的同事都很意外,每天做的事情大家竟然這樣驚訝,我們也同樣驚訝。

  2003年開始推行免證閱覽的開放制度以來,乞丐入館早已是常態現象。我們最初推行免證閱覽制度時,也曾面臨過一些質疑,但隨著觀念的逐漸開放,社會對弱勢群體、邊緣人群的關注和包容度逐漸提高,這一舉措如今已被廣泛認可。

  網友的熱議,現在也引發我們反思。我們做的只是常規工作,卻成為一時的焦點話題,這説明很多人不常到圖書館,對公共圖書館還不太熟悉,對我們所提倡的“普遍均等、惠及全民”的服務理念,還很“新鮮”。公共圖書館的這個理念,也並未成為社會共識。這説明我們平時的宣傳工作不到位,沒讓老百姓早些知道圖書館的功能與服務。其實,國內的圖書館都是這樣做的。

  “有個拾荒者夏天經常來,每次都到水池子前沖洗手和胳膊。也許他覺得看書是件蠻神聖的事,也許只是他的一個習慣。”

  “那時不少公共場所,都有一個成文或不成文的規定‘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內’,使乞丐和拾荒者難以進入。”

  京華時報:對於乞丐和拾荒者等群體,杭圖一直都未設置過門檻嗎?

  劉麗東:此前有過限制,如在入館須知中,對文明著裝提出要求,將部分衣衫襤褸者擋在圖書館外。那時不少公共場所,都有一個成文或不成文的規定,即“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內”,使乞丐和拾荒者難以進入。2003年,我們幾經醞釀,嘗試推出了免證閱覽制度,降低了讀者進館閱覽的門檻,大門同時也向乞丐、拾荒者等群體敞開。

  京華時報:在國內首推免證閱覽制度,難在哪?何時真正實現向所有人免費開放?

  劉麗東:向所有人免費開放,是一步一步實現的。2003年只是一個開始,最早針對一些貧困家庭免去15元註冊費。我2004年到杭州圖書館工作,對最初推行這一舉措的情況不太了解,但困難肯定有,比如資金問題、觀念問題等,當時禇館長力排眾議,堅持推行公共圖書館應有的原則和理念。

  2006年,杭州市圖書館針對全部讀者免去15元註冊費,但辦卡仍需押金。2008年9月30日新館開放後,才徹底實現了全部免費,讀者無需交任何押金即可享受各項服務。

  京華時報:同樣的門檻,對不同群體而言,相對高度是不同的。對一些弱勢和邊緣群體,杭州圖書館是否有特別的關照?

  劉麗東:2008年徹底實現免費開放以前,相關工作早已展開。2003年,我們向低收入者、殘疾人和老年人提供優惠措施,免去其註冊費用;2004年,我們對外來務工人員發放“杭圖愛心卡”,持卡人可享受為期一年的免費借閱服務,並觀看演出、電影等一系列文化活動。另外,我們常年與監獄、看守所建立幫教關係,捐書、搞活動,發揮公共圖書館的公益性。

  其實,門檻不僅包括經濟方面,也包括對圖書館資源的接近和使用。杭圖新館對讀者開放的面積達4萬平方米,佔總面積的90%,目前居國內第一,所有讀者均可共享開放區域內的各種服務。每到夏天,拾荒者常來音樂圖書館搶座位,享受這裡的空調、沙發、音樂和影碟。

  京華時報:2006年6月1日,在杭州圖書館的倡導下,杭州市及其所屬7個縣市的15家圖書館聯合簽署“杭州地區公共圖書館服務公約”,杭州因此成為國內第一個實行“公共、免費、無障礙”公共圖書館服務的城市。為什麼要簽這個公約?

  劉麗東:就是既要提倡向全社會提供平等、免費、無障礙的圖書館服務,又要實現資源共享,城鄉一體,提升杭州地區圖書館的整體服務水平和能力。

  這個公約並非杭圖首創,而是參照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國際圖聯共同頒布的《公共圖書館宣言》,其中提到公共圖書館一項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各項服務須對所有成員開放,確保那些由於某種原因不能得到主流服務的少數群體也能夠平等地享受到各種服務。

  京華時報:網上,有網友提出杭圖新館地處偏僻之地,“乞丐要開私家車才能前往”;另外,還有人質疑説,新館是政績工程,因上一任市委書記喜歡音樂,便投其所好,裝修了最豪華的音樂圖書館,這兩點均與杭圖提倡的“平民性”理念相悖,這些質疑是否屬實?

  劉麗東:新館確實不在市中心,而是位於錢塘江畔的市民中心,但市政府、大劇院、國際會議中心、青少年發展中心等都在這裡,還有大型商場和酒店,交通便利。目前到館讀者以乘坐公交為主,現有20多條公交線路可到達,將來還會通地鐵。經統計,新館自2008年9月開館至今,已有580多萬人次到館,人數遠高於位於市中心的分館。

  新館確實投入很大的經費打造音樂館,這個設計是我們主動提出的,在參照國外圖書館的同時踐行我們的文化理念。因為現在閱讀的概念很大,音樂同樣是一種閱讀,對人的影響不亞於文字,它不僅能愉悅身心,還能起到教化、陶冶的作用,加深讀者的精神閱歷。

  音樂館並非取悅于誰,也不是對少數人的滿足,而是面向全體市民,乞丐、拾荒者、外來務工人員都很喜歡來這裡。一個城市有能力將相對高端的音樂消費品變成免費服務,讓普通百姓體驗高品質的視聽,提升市民的生活品質,這不應有異議。

  “我心中暗暗猜想,天堂就是圖書館的模樣。”

  京華時報:提到圖書館,總讓人想起阿根廷國家圖書館前館長、詩人博爾赫斯的那句話,“我心中暗暗猜想,天堂就是圖書館的模樣”。什麼樣的圖書館,才無愧於這句話?

  劉麗東:在國外圖書館的休息區,我們曾看到有乞丐不受任何打擾,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曬太陽;在國內圖書館的幼兒區,我們也曾看到孩子在媽媽陪伴下,津津有味地讀童話書,我想對於那一刻的乞丐和孩子,圖書館就是他們心中的天堂。

  我們理想中的公共圖書館,具有平等、開放、現代、多元、無障礙和舒適等特點。在這裡,讀者能獲得身體和心靈的休憩。它是一所沒有圍墻的大學,為市民打開一扇終身學習的大門,各種教育背景、文化層次的人,都可以來這裡享受免費的義務教育,普及知識傳播文化。

  它是城市的客廳,向所有市民敞開,大家前來碰撞思想,分享快樂,使市民文化得到發展,公共精神得以培育,公共理性獲得生長。它也是市民的書房,像家一樣舒適溫暖。

  京華時報: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

  劉麗東:傳統圖書館的衡量標準是面積、藏書、計算機數量、人員學歷等,較少考慮服務質量和讀者滿意程度。近年來,國內圖書館都越來越重視讀者服務,因為公共圖書館是用納稅人的錢建造的,理應實現公共、公益、共享和多元。我們以此為標準,是希望有更多人來利用公共圖書館,讓它發揮更大的作用。

  “讓更多人群走進圖書館”,是杭州圖書館的績效標準。褚館長曾説,“一本書一次利用與多次利用是不同的,利用率就是績效”;他還説,“圖書館人的使命應該是‘為人找書,為書找人,讓‘每本書都有其讀者,每個讀者有其書’”。

  我想,這些人自然包括到圖書館看書的乞丐、拾荒者、農民工、困難戶、老年人、低齡兒童等等,他們所代表的群體,都是圖書館共享、多元精神不可或缺的部分,開放書架上的圖書同樣等待著被他們利用,與他們結緣。

  京華時報:隨著互聯網技術和數字技術的興起,“公共圖書館消亡論”也開始盛行。杭州圖書館如何應對這一趨勢?

  劉麗東:將來紙質文獻可能會越來越少,但圖書館不是一個僅僅提供紙質文獻借閱服務的場所,而是一個公共文化空間,能提供多種形式的信息資源和多元化的服務。在數字化時代海量信息洶湧的環境下,圖書館將行使新的重要職能,即整合信息使其有序化,以方便讀者獲取,並利用專業知識引領讀者進行更有效的閱讀。

  新技術也在改變圖書館的模樣與功能,我們元旦前開通的數字圖書館,讀者可通過網絡、手機、電視等預約、續借圖書,歲數大的老人無需出門,即可在電視上“看”圖書館的資源。目前,杭州市區已有近40萬戶數字電視家庭可在家裏享受圖書館的服務, “全方位、立體感,無邊界”是圖書館發展的新方向。

  因此,我不認為圖書館即將消亡,相反,數字化技術將給圖書館帶來新的生機,拓展圖書館的發展空間和潛力。

  京華時報:有網友質疑“對乞丐的唯一要求是洗乾淨手再看書”,認為這個要求存在對乞丐、拾荒者等群體的歧視,對此你怎麼看?

  劉麗東:呵呵,網友有些較真了,圖書館又不是衛生機構,不可能每個讀者來,讓他們把手伸出來檢查幹不乾淨。我們沒有這個硬性規定,對所有人都一樣,不會刻意要求,倒是乞丐和拾荒者群體中的不少人,看書前會主動洗手,這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一個好習慣。

  以前在老館時,有個拾荒者夏天經常來,是圖書館的常客,每次都把蛇皮口袋擱在院子裏,到水池子前沖洗手和胳膊,洗乾淨了再進圖書館閱覽。也許他覺得看書是件蠻神聖的事,應該認真對待,所以很鄭重;也許只是他養成的一個習慣,無論如何,他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一直覺得,每個人身後都有故事,不要看他現在在拾荒或者流浪,沒有走近這個人,你永遠不了解他。

  京華時報:杭州圖書館如何看待這些大家眼中的“特殊讀者”?

  劉麗東:這部分人,只是所有讀者中的一小部分,但也代表一個群體。其實乞丐、拾荒者等入館,在全國各地的公共圖書館都是一個普遍現象,如何引導、處理和理解這個事情,每個館都有自己的方式。

  2008年我們的新館開館,服務的讀者對像是“0歲到百歲”,包括各個年齡和文化層次的人。在我們眼裏,沒有所謂的特殊讀者,正如首都圖書館倪曉建館長所説:“儒者丐者一概歡迎。”

  進入圖書館的乞丐,同樣遵守圖書館的規定,不要將他們看得與其他讀者不一樣。他們也並非如大家印象中,只是蹭地方避暑或取暖,無所事事,或只讀武打小説、通俗讀物,消磨時間。我就看到一些乞丐和拾荒者,很認真地看《參考消息》、《光明日報》,他們關注國內外大事,閱讀層次不見得比其他人低,也同樣聽講座、看演出,一同參與求知和休閒。在圖書館裏,他們就和普通人一樣,不應視其為另類。

  京華時報:對乞丐入館提出異議的讀者多嗎?如果他們確實影響館內公共秩序,工作人員將如何處理?

  劉麗東:有意見的只是個別讀者,極少數人,而且現在越來越少,因為新館空間增大,自由選擇的餘地也更大,有不滿的讀者很方便就能換一個讓自己感覺舒服的地方,投訴相比以前減少很多。

  我覺得有讀者投訴很正常,因為有些人身上確實會有些味道,或一些人的行為舉止讓人不習慣,但要明確一點,這不僅僅存在於乞丐或拾荒者群體中,如有特殊體味的讀者、大聲打電話、隨便吃東西的讀者等,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人閱讀。

  大多數人會選擇包容,或自行離開,也有人實在受不了,前來向我們反映,一般在我們勸解下,問題基本都能協調解決,不會引發衝突或不愉快。對於一些影響公共閱讀秩序的不文明行為,工作人員會委婉勸説,並加以管理和引導。人性化理念與管理不相悖,也不等同於無為而治。館內有定點巡視的工作人員和保安人員維持秩序。

  本報記者 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