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526”車禍現場

　　交警公佈侯某某在酒吧的照片

　　任何人經過，都會“頭頂佛光”

　　輿論關注度走勢（單位：篇）

　　網友觀點傾向性分析（抽樣條數：221）

　　文/圖 羊城晚報記者 李曉旭

　　跑車、飆車、醉駕、美女、頂包……深圳“526”飆車案充滿了撩撥神經的敏感詞彙，連續發酵數日。網民頻頻質疑深圳警方，警方連續舉辦四場通報會回應質疑。雙方在網絡上你來我往，攻防數個回合，掀起一陣網絡旋風，好不熱鬧。

　　6月2日，一美女網友舉牌向深圳交警道歉，本以為針對飆車案的質疑聲可以從此徹底銷聲匿跡，然而，質疑聲音仍未停止，又有網友稱有視頻顯示一女子在車禍現場喊“不要説我是司機”。但這一説法遭到警方否認，當事人在微博上也否認這一説法。

　　儘管有輿論認為，深圳交警在取證、回應方面顯得被動、反應不及時，但是其開放、務實的態度還是得到了認可和肯定。學者認為，一方面，深圳交警的公信力得到了提升；一方面，網民的知情權得到了滿足，這是一場“雙贏”。

　　5月26日

　　跑車肇事 司機自首

　　根據深圳交警最初發佈的信息顯示，5月26日淩晨3時08分許，侯某某駕駛的粵BG077R小車以180公里左右的時速，在濱海大道由東往西行駛至僑城東路段時，先後與該車同方向行駛的紅色的士與藍色比亞迪電動出租車發生劇烈碰撞，造成其中一輛車牌號為粵BH1Q78的電動出租車起火，導致該車內三人包括一名司機與兩女乘客當場死亡。事發之後，侯某某棄車逃逸至已經提前訂好房間的大梅沙遊艇會所，當天上午10時許，侯某某到福田大隊投案自首，經檢驗，侯某某屬於醉酒駕駛，交警部門以涉嫌危險駕駛罪、交通肇事罪對侯某某刑事拘留。

　　5月26日淩晨發生的這起重大車禍，在當天並沒有引起輿論廣泛的關注，網絡上多是對醉駕肇事的憤怒，以及對無辜遇難者的同情。畢竟，對於生活在城市裏的居民來説，車禍像人生中其他不幸的事件一樣，幾乎天天發生。

　　5月27日

　　流言初起 網絡騷動

　　事故發生的第二天，網絡尤其是微博上開始出現各種版本、不明來路的爆料消息，這些內幕消息無非三點：1，聽説深圳有關部門對媒體宣佈了封口令；2，聽説肇事司機並不是深圳警方所説的侯某某，而是另有其人；3，聽説真正的肇事者很有背景，而且已經外逃。

　　網友開始重新審視這起車禍，呼籲深圳警方發佈更為詳細的信息，尋求事件真相。

　　此外，事故中死亡的一名的士司機和兩名女乘客家屬在福田交警大隊看到涉案司機時，該男子面部並無明顯傷痕，而這與深圳華僑城醫院相關醫生所描述的，“疑似肇事司機”下巴有傷且被縫了8針相差甚遠。這一細節經過媒體的集中報道，瞬間引起網絡轟動。

　　“炫富的跑車、疑似富二代的司機、不明來路的美女、瘋狂的醉駕、午夜的飆車、被撞後熊熊燃燒的電動出租車、被葬身火海的三條人命。”這些要素促使飆車案面臨前所未有的圍觀和質疑。

　　5月28日

　　視頻公佈 疑問難解

　　這一天，深圳交警終於無法“淡定”，召開了第一次新聞發佈會，當日網絡輿論關注的焦點集中在“頂包説”。此次發佈會深圳交警公佈了大量案件信息。歸納起來，有如下幾點：

　　1.公佈證據：一雙“人字拖”。交警公佈的翻拍視頻顯示，侯某某當晚穿著拖鞋在兩家酒吧喝酒，逃逸時卻光著腳，而這雙拖鞋在肇事GTR跑車內發現。

　　2.回應網民質疑：“下巴男”不是肇事者。交警公佈，媒體及網民緊追不放的這名“下巴男”事發當晚在深圳竹林五路摔了一跤，之後在華僑醫院掛號時與GTR跑車內3名女傷者混在了一起，才出現了這次誤會。

　　3.侯某某的背景：廣西農村人。深圳市交警局副局長、新聞發言人徐煒介紹，肇事司機是深圳市天某泰建築工程有限公司員工，“由於侯某某跟隨該公司老闆許某輝有十多年時間，深得許某輝信任，所以有GTR跑車鑰匙” 。

　　4.逃逸行蹤：在遊艇會睡了一覺。交警稱，侯某某在車禍後翻越濱海大道綠化帶到達路面南側，在朋友吳某的幫助下，乘坐的士前往大梅沙遊艇會8510號房間休息。交警也公佈了侯某某在酒店走廊的視頻。

　　發佈會結束之後，網絡上立即出現了質疑的聲音，一則名為“今年最勵志的電影：屌絲的逆轉”的微博或能體現：“他，來自廣西農村的建築工人，他愛開車（GTR超跑）愛美女（載3女）也愛喝酒（到淩晨3點）更愛飆車（高速撞死三人），悠然去最低300萬元會費的遊艇會房間休息換好衣服，7小時後自首仍查出醉酒。恰巧證明真相的十多個攝像頭同時壞了，他天賦異稟，他就是526嫌疑人侯某”。

　　雖然交警公佈視頻和照片作為證據，來為“頂包”辟謠。想不到，網友由此提出更多的質疑：警方提供的醫院監控視頻為何不是原版，而是用手機翻拍的？為何侯某某在遊艇會所的監控視頻片段中，在頭上出現了一個“光環”？網友甚至戲稱此為“頭頂佛光”。

　　還有網友質疑：“為何不公佈車禍前後及沿途的監控視頻，這麼多探頭都沒有拍到駕駛者的面部嗎？”更有網友爆料：“侯某某頂替的不是‘下巴男'，而是車主許某輝。”

　　發佈會沒能平息網友質疑，不少網友認為案件仍有疑點，而針對如何分辨是否“頂包”，網友也紛紛在“@深圳交警”微博建言獻策。有網友認為，“既然駕車者受傷，車內會有血跡、指紋、頭髮等生理證據，要判斷肇事者是車主許某輝還是侯某某很容易”；還有網友建議交警請車主許某輝站出來“露露下巴”，自證清白。

　　5月28日晚上10時左右，有網友搜出疑似侯某某的新浪微博“慶哥哥1983”，記者仔細翻看微博，發現多張博主自拍照片，相貌與侯某某非常相似，在此微博中也多次出現GTR跑車的局部照片。不過，這位博主所填寫的職業信息卻為“深圳市合利行汽車用品”，並不是交警公佈的“侯某某供職深圳天某泰建築工程有限公司十多年”，這到底為何？

　　5月29日

　　車主現身 下巴無傷

　　帶著網友的疑問，羊城晚報記者5月29日上午也曾找到“深圳市合利行汽車用品”這家店面，調查得知，其實侯某某1年多前才進入深圳天某泰建築工程有限公司工作，交警公佈的信息確實不太嚴謹。

　　5月29日下午5時，深圳交警召開第二場新聞發佈會，新聞發言人徐煒在會上表示，目前掌握的證據進一步豐富。警方公佈剛剛獲取的肇事司機從酒吧出門的視頻，當時侯某某穿一件花格子襯衫、腳穿人字拖。同時公佈的還有侯某某登上跑車離開的視頻。警方表示，從監控的時間計算，符合濱海大道事故發生時間。

　　發佈會上，徐煒多次強調，希望媒體的報道能讓深圳市民了解真相，特別是讓全國的網民感覺到警方的公正，“爭取讓取得的證據能回答網民的質疑”。

　　應網民質疑，交警還公佈了車主許某輝赤裸上身的照片，顯示許某輝上半身並無明顯傷痕，下巴處也完好無損。交警還播放了一段視頻，許某輝5月26日淩晨4時23分進入其位於布吉花園小區的電梯，交警稱，當時許某輝從家中離開準備去汕頭，但行至機荷高速時又折返。

　　對於此前公佈視頻中出現“頭頂佛光”一事，徐煒回應，警方公佈的視頻沒有任何技術篡改，市民可在福田大隊查看完整的視頻。徐煒稱，目前公佈的視頻都是民警剪切和編輯過的，這樣能夠以更清晰的方式來顯示侯某某的行蹤。

　　5月30日

　　公佈DNA 微博互動

　　5月30日下午，深圳交警召開了第三場新聞發佈會，與前兩次發佈會不同的是，此次邀請死者家屬到場。警方首次公佈了事發路段的完整視頻，視頻清晰顯示，5月25日22時至次日9時許，侯某某從進酒吧飲酒、出酒吧駕車、撞車、出事後逃逸至賓館，最後從賓館走出、自首的全過程。

　　關於網友普遍質疑的“頭頂佛光”視頻，深圳交警調取了大梅沙遊艇會的原始視頻，證據顯示：“頭頂佛光”其實是走廊上方裝有一盞射燈，射燈投影在墻上過曝形成黑色挂件，但實則是被燈光照射的白色，而人經過投射到頭頂，就形成光環。視頻顯示，侯某某經過時頭頂確實有光環，但其他人經過也有光環，民警和媒體的記者前往實驗，也是同樣結論。

　　對於輿論普遍關注的DNA比對結果，深圳交警也及時公佈，向媒體出示了深圳市物證檢驗鑒定中心出具的鑒定文書。該文書顯示，紅色跑車上的人字拖、方向盤氣囊、駕駛室側門上血跡，紙巾上的血跡，襯衫上的血跡與侯某某STR分型一致，相似度大於99.99%。

　　當晚8時至9時，深圳市交警局還在其官方微博“@深圳交警”上進行了微訪談，在1個小時內回答了18名網友的提問，記者注意到，仍有大量網友對警方公佈的證據鏈持懷疑態度。

　　5月31日

　　駕車照片 首次找到

　　連日來，深圳交警公佈了大量“526”飆車案的視頻資料證據。但事發當天，GTR跑車疾速經過濱河路香蜜湖立交，並在濱海大道僑香立交下發生車禍，為何這兩個立交橋下的測速攝像頭全部啞火？這一問題一直被媒體及網友緊追不放。即便有DNA比對結果確定侯某某就是肇事司機，但網友普遍表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視頻資料。”一些網友留言，希望能看到車禍時侯某某在GTR跑車內的畫面。

　　5月31日下午，深圳交警第四次召開新聞發佈會，首次公佈了肇事GTR跑車被沿途攝像頭拍攝的直接畫面，雖然圖片模糊，但仍可看到駕駛座上為一名格子襯衣男子，這與侯某某當日所穿的紫紅色格子襯衣吻合，佐證了侯某某的肇事者身份。

　　6月1日

　　司機被捕 流言又起

　　6月1日下午6時30分，深圳市交警局向深圳市檢察院提請批捕“526”重大交通事故涉案犯罪嫌疑人侯某某。當日深圳市檢察院收案並移交偵查監督部門審查。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畫上句號。當晚8時53分，自稱是死者張某同學的新浪微博用戶“傑克牌風扇”在網上發佈了一段視頻，視頻中是一個車禍現場，在畫面左側有車子在燃燒，右側則是兩輛損毀的紅色汽車。最讓網友熱議的是，這段視頻1分40秒後出現了一段女性喊叫聲，這段喊叫聲被網友解讀為“趕緊走，別説我是司機”。

　　根據該視頻，“肇事車當時司機為一白衣女子”的傳言又在網上開始流傳。

　　6月2日

　　真相大白 網友道歉

　　深圳交警當日在官方微博上稱，福田交警大隊已經找到了視頻中載走喊話白衣女的、車牌號為“粵B215Z2”的出租車司機董師傅。交警向董師傅詢問，並經過核查，5月26日淩晨，粵B215Z2齣租車上乘客為3男1女共4名乘客。交警隨後聯絡上了其中的女性乘客，該女乘客稱，她當時實際上是用上海話向其兩名親戚大聲喊道：“快點走，快點走，就要爆炸了。”

　　另外，交警還了解到，“傑克牌風扇”上傳的視頻來源，原來是一名土耳其的外籍人士所拍。交警已經拿到該男子當晚拍攝的原始視頻，在向警方錄取口供的過程中，該男子明確表示在當晚的拍攝過程中，他確實沒有看到任何人由事故車輛跑到紅色出租車內。

　　6月2日下午2時，一名女網友在福田交警大隊門前打出紅色醒目橫幅，向深圳“526”飆車案辦案警察公開道歉。橫幅上寫著：“親們：對不起！我也是曾質疑你們在調查526飆車案時‘不公、不正、不廉、不明、造假、頂包'的一位小網民，現真誠向你們公開道歉！你們委屈了！你們辛苦了！魅力深圳會因你們的魅力而更具魅力！！”

　　■人民網輿情監測室發佈深圳“526”事故輿情分析報告

　　學者觀點

　　知情權和公信力的“雙贏”

　　飆車案發生當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這其中就包括深圳大學傳播係副教授孫海峰。讓孫海峰對此事感興趣的原因有二：一是車輛質量問題，比亞迪電動車沒有油箱，為何一碰撞卻燃起熊熊大火？二是頂包風波，富二代、酒駕、飆車等話題，是如何引爆了社會怨憤和人肉搜索？解讀飆車案，這兩個敘事框架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孫海峰對深圳交警在飆車案信息公開過程中的表現不甚認可，“太被動了，如果一開始就拿出公路事發現場的監控視頻，就不會産生這麼大的輿論轟動。”孫海峰認為，深圳警方遲遲不公佈核心證據，實際上吊起了網民的胃口，更多的社會注意力被吸引到了“頂包”案上，從而使對比亞迪電動車安全問題的追問被淡化甚至遺忘了。回頭再看這場輿論風波，更像是一場“圍魏救趙”的“釣魚式公關”。

　　“但從結果上分析，這又達到了雙贏的局面。”孫海峰説，深圳交警在此次事件中忍受了很多責罵，但姿態一直是非常謙卑的，基本做到了有理有節而沒有“老派的傲慢”，公信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另一方面，目前公佈的證據鏈有一定説服力，也滿足了眾多網民的知情權。雖然猜測和質疑仍然不絕於耳，但大都呈現在技術和法律層面，非理性的輿論衝擊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