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説法]最後的直播（2010.09.20）

    主持人：如今網絡越來越深入地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可是網上千奇百怪的事情什麼都有，

    前不久有一位女網友在網上號稱直播了自己的自殺過程，這是真的嗎？我們來看記者發回的報道。

    今年8月27日深夜23:20，國內某網站上一名女網友拋出了一則帖子：心死了，人走了，已無半點留戀，擺脫一切煩惱，忘記他，忘記愛。剛開始網友們都以為這只是一位感情受到挫折的網友在抒發情感，沒想到半個小時之後 23:56，這位女網友又發出了第二則帖子：很想念爸媽，這些年很對不起他們，無以回報，只希望爸媽身體健康，女兒要離開很久很久，你們要照顧好自己。並且這位女網友還在這則帖子前面加了一個名稱“最後的直播”，這讓人有了一絲不安。

    “風生腋下”是一位山東煙臺網友也是第一個看到這名女網友發帖的人，這位女網友真的想自殺嗎？就在網友們紛紛猜測的時候，00:25，這位女網友又貼出了另一則帖子。

    “給自己一個期限，6:30 我出生的時間，也足夠久讓血慢慢流光。”

    這位女網友想自殺的傾向已經越來越清晰了，她決定要在第二天早晨6:30左右的時候左右自殺，她説是因為6:30是她出生的時間。網絡雖然是虛擬的，可這背後卻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網友們知道每個人都可能會有想不開的時候，如果這時候有人勸一下拉她一把，也許她就能邁過這道坎兒。“風生腋下”等網友紛紛在網上留言，規勸這名女網友要珍惜生命，但是卻一點作用都沒有。此時，離那名女網友自己約定的自殺時間第二天清晨6:30隻有5個小時了，勸是勸不住了，“風生腋下”等網友只好想別的辦法了。可不可以通過公安機關找到她，然後阻止她自殺，“風生腋下”給北京的110打了電話。“風生腋下”説北京警方當時的回答是他們無法證實這場網絡自殺的真實性，建議“風生腋下”向他居住地的警方報警，由當地警方來核實。

    “風生腋下”是山東煙臺人，可煙臺警方説這名女網友可能是北京人，他們無法出警，規勸無效警方無法插手，網上又沒有這名女網友的其它聯絡方式，除了著急“風生腋下”等網友真是沒轍了。而這名女網友仍在網上繼續著她“最後的直播”，很快黑夜就要過去了，天快亮的時候，這名女網友開始為自殺做準備了。

    6:01，洗了最後一個熱水澡，很熱的水，燙得皮膚發紅，去化一個淡淡的粧，然後安安靜靜地躺下來。從這一系列的留言上看，這名女網友的“最後的直播”已經進入倒計時的狀態了，在網上陪了一夜勸了一宿的網友們著急了，怎麼辦呢？怎麼能留住這個鮮活的生命呢？這個時候一名新的新加入的網友的介入對整個事件起到了決定性的推動作用。

    董崇飛，北京一家公司的職員，這天一起床他就注意到了這場網絡自殺直播，在了解了整個事件之後，董崇飛也跟著起急來，得儘快地去救她、阻止她，不能讓她這種行為往下發展。董崇飛想到一個人如果想在一家網站上發佈消息她首先得註冊，而註冊時要填寫個人資料，網站可能會有這名女網友的個人信息，董崇飛趕緊和這家網站取得了聯絡。這一消息引起了網站的高度重視，可是一通忙碌之後，結果卻讓人很是失望。這家網站説，上他們網站留言確實需要先註冊，可是那名女網友用的不是個人的真實信息，一時之間無法和她取得聯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清晨6:32，這名女網友的自殺行動開始了。

    “準時躺在了床上，電腦放在一邊繼續直播，如果解決這件事情一定要付出代價，那就我來好了。”

    可此時，對網友們來説求助之路一條一條地被封死了，這該如何是好呢？就在這個時候這家網站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救援思路。原來，每個網友在上網的時候都會有一個登陸的網址也稱IP地址，IP地址相當於我們的電話號碼，只要能查出這名女網友的IP地址所在地，就應該能夠找到她。可是要查找這名女網友的IP地址所在地還得由警方來進行，網站沒有這種技術手段，再次接到報警，北京警方重視起來了。北京警方進行了緊張地查找，可查找的結果卻是那名女網友的IP地址並不在北京，而在千里之外的山東省濟南市，消息很快傳到了山東省濟南市公安局，濟南警方高度重視。

    此時，已經是上午8:00左右了，那名女網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網上發帖子了，她還在嗎？是否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呢？

    董崇飛等網友在網上不停地呼喚著，希望這名女網友能夠有一個回答，8:19 那名女網友終於回話了：大家好，我還在，不會用刀子血流得很慢，我沒什麼事兒，只是很疼。女網友的回話讓董崇飛等網友既緊張又高興，高興的是人還在，而緊張的是血流得再慢也是有限的，女網友的生命岌岌可危。得趕緊想辦法找到這名女網友，可當時濟南警方只知道這名女網友的IP地址是濟南，可人具體在濟南什麼地方並不清楚。

    濟南是山東省的省會，人口近千萬，通過技術手段鎖定她的具體位置並不容易，濟南警方一邊安排技術人員定位這名女網友的具體位置，一邊將這個消息下達到了全市各個基層派出所，幾百名民警隨時待命。網絡上信息也比較多，警方像大海撈針一樣從一個個信息裏排查，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不停地找信息然後一個一個的信息排除。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到上午9:00 這名女網友的位置還沒有具體被確定，自從上一條發言8:19 説”血流得很慢”之後，這名女網友就再沒説過話了，大家就更著急了，警方也著急，全國各地的網友也著急，甚至有的人在網上發出了吶喊説“一定要救救她，要學會止血！”可是在網絡的另一端這名女網友死一般寂靜。

    10:17，濟南警方傳來了好消息，他們成功地鎖定了那名女網友的地址，是在當地的一家旅館裏，警方立即出動，120急救車也趕到了現場，但是警方對這家旅館每一個房間逐一排查之後，竟然沒有發現那名女網友，已確定女網友曾在房間裏面上的網。怎麼會這樣？難道警方的定位出了問題？警方在重新核實之後他們的定位沒有錯，可關鍵的是人呢？這個時候旅館的負責人給出了一個答案。旅館的負責人説，這個房間確實住過一名年輕的女孩，20多歲，個子不太高，長得一般人，可就在警方到達之前十幾分鐘她退房離開了。為什麼會這樣？那名女網友不是説已經割腕自殺了嗎？為什麼在警方到達之前還能好好地退房離開呢？就在網友們議論紛紛的時候，10:41 那名女網友又上線了。

    “各位，我沒事了，剛從醫院出來，謝謝大家關心。”從這名女網友的留言來看,她改變了自殺的想法,自己去醫院包紮了傷口,終止了自殺行為,這讓網友和警方都松了一口氣。

    主持人：今天我們請到演播室的嘉賓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李玫瑾教授。

    嘉賓：我這兒剛好有一組統計數據，説每年全國因為自殺死亡的人數大概在20萬人左右，而自殺的人群年齡結構是在15到34歲的青少年居多，那就讓我想到了前一陣韓國有一些明星自殺之後，就能引領一些青少年效倣，引發了一場自殺潮。

    主持人：那就是説網上如果有人直播自殺，而上網的人群又主要是青少年，這會給他們的心理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嘉賓：當今社會當中一個很重要的現象，比如説富士康那個自殺的問題，因為他是以一個最簡單的方式來逃避人生痛苦和挫折的一個手段，那麼也就是説我們剛剛看年齡（結構）已經看到，14到35這個年齡段，我們知道是人生當中的一個就是比較麻煩的或者一些大事兒都在這個階段。比如説你對職業的選擇，然後你真正地進入到職業的這個適應過程，以及戀愛的這個階段，還有戀愛進入婚姻的初期的磨合，全在這個年齡段。我們知道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的事件，挫折的事件，痛苦的感受，那麼有些人他很堅強，那麼這個堅強取決於他成長、教育的背景。

    主持人：那麼有些人他可能就不那麼堅強，不那麼堅強，有些人就會出現什麼呢？

    嘉賓：就是心理障礙、畏縮甚至出現心理上的疾病，精神上的疾病。那麼還有一種方法就是比較簡單的方法，就是逃避，而逃避最好的方法就是自殺。所以在當今社會當中，尤其在社會壓力比較大的情況下和城市化的這生活背景下，自殺率會越來越高，因為我們講，城市和農村的那種生活不一樣。農村的生活，人們彼此都相識，那麼相識而且生活方式比較簡單，所以人們這種壓力沒有這麼大。但到城市以後，你會發現當一個人來到一個城市，他突然會覺得這個城市既是我的家又舉目無親，就不像過去一個村很多人都認識你，這舉目無親然後再一個關上門以後，誰都不知道誰的事兒，人的這種孤獨、無助、沮喪以及那種痛苦的感受會更加多見，所以這種時候人容易選擇自殺。那麼針對這個問題，現在我們也很多大城市裏頭都出現了自殺干預中心，或者自殺救助中心，那麼包括現在我們在很多的人群包括大學裏頭都開辦這種心理健康的諮詢室，所以我覺得人們要學會什麼呢？就是在社會生活當中尤其在城市當中生活，當你遇到痛苦或者在你成長過程當中遇到心理上的一些痛苦或者一些坎兒，你覺得很孤獨很無助的時候，你要學會去求助，而不應該簡單地以自殺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主持人：平靜之後，許多的疑問在網友的心中升起，當天那名女網友是清晨6:30開始割腕自殺的，而據這家旅館講述，她是9:40左右退房離開的，為什麼長達3個小時她還能安然無恙，如果她當時真的割腕自殺，手腕一直在流血，那麼為什麼警方到達現場之後並沒有在房間裏發現血跡呢？

    一系列的疑問讓一些網友直指這是一場炒作，為了給公眾一個真相，濟南警方對此事進行了深入地了解，最後電話聯絡上了那名女網友。警方和她通話的時候，我要求跟她見個面，一個是看看她的傷勢，再一個是做一下調查。據這位當天和那名女網友直接溝通的民警説，那名女網友説她自殺的行為是千真萬確的，但是她不希望再提這件事了，也不願意和警方見面，而警方也怕刺激了她，沒有強求。

    這場耗時十幾個小時牽動北京、濟南兩地警方、數千名網友關注的女網友網絡自殺直播事件在留下了無數疑問之後漸漸地消失在了現實當中，但是兩地警方和董崇飛等網友對此卻並不後悔。

    主持人：最近這幾年，有關自殺可能會給社會造成的一些影響，其實我們已經見到很多類似的新聞了，那就是説他們的行為雖然有的有合理性的初衷，但是給社會造成了不良的影響，那和我們今天談到的這個在網上，我就是在網上直播自己的自殺行為給社會帶來的影響有質的區別嗎？

    嘉賓：確實這是一類行為，那麼但是在網上直播這個問題我們還沒有明確的這方面規定，但是我個人認為她這種自殺對於他人或者尤其帶有欺騙性的這種行為，那麼她對社會造成的惡劣影響以及很多社會資源的動用，這實際上是一種對社會的危害行為了。所以我們還是應該給予這種一定的處罰，因為這個處罰實際上它並不是説要對你個人造成什麼樣的一個痛苦，它最最重要的是給社會的一個態度，就是我們對這種行為是否定的。

    主持人： 感謝您收看我們今天的節目，也感謝李老師參與我們演播室的討論，好觀眾朋友們，我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