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慶大典和重大集會上的軍樂演奏，奧運會開、閉幕式上的音樂……許多晚會的音樂，都使用了交響樂元素。實際上，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接觸到了交響樂而渾然不知，這説明我們的交響樂普及尚未從全方位展開，因此，交響樂藝術仍處於“小眾”狀態。

　　將交響音樂通俗化 通俗音樂交響化

　　在歐洲，具有轟動效應的有一年一度的維也納愛樂樂團《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中國中央電視臺自1989年起年年進行直播；柏林愛樂樂團每年除了除夕的《新年音樂會》，春季還會選在一座與音樂相關的歷史文化名城舉行《歐洲音樂會》，和夏天在柏林瓦爾德尼森林露天劇場舉行的《柏林森林音樂會》相輔相成；倫敦則每年夏天在阿爾伯特音樂廳舉行《逍遙音樂會》。《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演奏的以施特勞斯家族為主的奧地利舞曲，成為奧地利的文化名片。柏林的《新年音樂會》、《歐洲音樂會》和《柏林森林音樂會》演奏的多為世界古典音樂名曲。倫敦《逍遙音樂會》在曲目選擇上則十分注重與觀眾的互動。在美國，每年夏天在好萊塢碗型劇院舉行的音樂會是洛杉磯愛樂樂團的品牌音樂會也十分受歡迎。

　　上述這些音樂會演奏的曲目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交響樂，而是交響音樂大門類中的通俗樂曲，但借用的是交響樂的演奏形態，動用的是大型交響樂團，吸引人們進入交響樂聖殿，也是普及交響樂藝術的一種有效手段。

　　在歐美音樂界，有一句口號叫“交響音樂通俗化，通俗音樂交響化”，美國的民族音樂之根——爵士樂被交響樂創作廣泛運用，而爵士、搖滾樂曲也力求交響化編配。還有一些小型的樂隊與演奏組合，演奏一些人們喜聞樂見的交響音樂的改編曲，例如著名的曼托瓦尼樂隊、保羅莫利埃樂隊和詹姆斯拉斯特樂隊等，被歸為輕音樂樂隊，他們將流行和通俗的元素注入到一些古典管弦樂名曲中。荷蘭有一支安德烈裏歐領導的管弦樂隊，他演奏歐美傳統古典管弦樂名曲，在譜面上改動不大，但在演奏形式上注重視覺效果，使之生活化和休閒化。普通民眾經由這些輕快的演奏形式被引領進交響樂的大門，由此通往嚴格意義上的交響樂形式。在中國，大型的交響樂團建了不少，但輕音樂隊忽略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曾涌現出一批輕音樂隊，現在已經蕩然無存了。

　　讓交響樂和古典音樂滲透到通俗藝術形式中

　　歐美交響樂團把對普及交響樂的運作項目稱為“教育”，而不是稱為“普及”，樂團設有“教育部門”和“教育項目”。這些“教育”項目不僅僅是為孩子們演奏《動物狂歡節》這樣的啟蒙性作品，還有向其他通俗藝術形式的滲透。例如迪斯尼的動畫片《貓和老鼠》，其中有一段湯姆貓在鋼琴上演奏李斯特的第二號匈牙利狂想曲，鋼琴家郎朗在自傳中説他兒時就是看了這個片子而立志要彈好鋼琴的。還有一段湯姆貓溜冰的場景，配以柴科夫斯基芭蕾舞劇《睡美人》中的華爾茲舞曲。在德國，也有一個像《貓和老鼠》那樣吸引孩子們的卡通片《啄木鳥》，片中的啄木鳥像模像樣地指揮一支由各種小動物組成的交響樂隊，演奏世界著名交響樂曲，從而讓兒童在潛移默化中了解了交響樂。卓別林的《大獨裁者》中有一段小理髮師為顧客刮鬍子的長鏡頭，配樂是勃拉姆斯的《第五號匈牙利舞曲》，小理髮師刮鬍子的動作都編排在音樂中，風趣幽默，令人捧腹大笑。卓別林對勃拉姆斯的“嚴肅音樂”進行了“卡通化”詮釋，勃拉姆斯的音樂也深深地留在觀眾的腦海裏了。三部影片的編導者並不是職業音樂家，但對古典音樂和交響樂卻有著深刻的理解、把握和悟性，這不能不説交響樂和古典音樂滲入到社會生活的每一個細胞中。

　　已故指揮大師李德倫早就説過，普及交響樂不等於只演奏通俗小曲。在歐美，有向普通民眾解釋貝多芬和莫扎特的深度交響樂作品，也有馬勒以及20世紀先鋒作曲家的作品。這樣，歐美在交響樂普及推廣工作上形成了多維構架。

　　培育中國的“拉德斯基進行曲”

　　中國的作曲家將有限的創作動力放在先鋒前衛的藝術交響樂作品和一次性的晚會典禮作品上，對有較高藝術性的通俗交響樂作品創作興趣不大，因此我們缺少像《青年交響樂隊指南》、《威風堂堂進行曲》、《星條旗永遠飄揚》這樣的大師級通俗交響樂作品。中國國家交響樂團近年來在策劃新年音樂會時，總感覺中國通俗交響樂作品的可選範圍狹小，優美動聽又令觀眾喜聞樂見的通俗交響樂作品為數不多。我們許多新年音樂會結束時加演的總是奧地利作曲家老約翰施特勞斯的《拉德斯基進行曲》。2011年中國國家交響樂團在人民大會堂的新年音樂會上，到了加演曲目時，新編配的管弦樂《掀起你的蓋頭來》一奏響，觀眾就隨著節奏擊掌，在這場音樂會上一下子取代了《拉德斯基進行曲》。這一情景在呼喚更多優秀的通俗交響樂作品問世。

　　當下，交響樂演出市場發育極為不足，只能處於“集團消費”的階段。自維也納新年音樂會在中國被大力推廣，“新年音樂會”出現了難得的群眾踴躍購票的場面，因此中國的新年音樂會人氣之大有直逼央視春晚之勢，這説明了群眾對交響樂藝術的潛在需求。然而，新年音樂會仍然是一種“廟會”現象，鮮有專項資金能保持常態的免費音樂會項目，音樂會的低價票又只佔很小的比例。目前有“三部一委”推行的“高雅藝術進校園”項目，一些免費交響音樂會被送到大學中以普及交響樂，但遠遠不能滿足巨大的潛在需求。所以，交響音樂會的普及仍未成為常態化。如何將交響樂藝術從“小眾”提升為“大眾”，培育出中國的“拉德斯基進行曲”，仍然是音樂從業者們面臨的難題。

　　卜大煒(作者為國家交響樂團一級演奏員)